迎麵行來的女修身形高挑,比易雯約要高出一個頭來。


    她並不對旁人施以眼神,擦身而過之際,亦不對易雯等人多作留心。隻是在視線觸及到女修麵龐之時,易雯忽從心底感到一股畏懼之感,叫她忍不住駐足回頭,看那女修隻身往堂中走去。


    易雯瞧不出此人修為如何,便曉得對方境界必然要在自己之上,然而這種威懾之感,卻是從前白蕭然也沒能帶給自己過的。


    白蕭然少而成名,所拜師長即便在月滄門內,亦稱得上德高望重。故在月滄弟子眼裏,白蕭然之性情,還頗有些傲慢驕矜,手下之人辦事不力,受其叱咄也是常有的事。便是易雯這般,跟在白蕭然身邊已有多年的人,平日裏也對之深感畏懼,生怕觸怒了對方。


    然而這種畏懼,和眼下的畏懼,卻是不一樣的。


    與她擦肩而過的女修,身上氣質像山巔霜雪似的冷淡,但看其麵上神情,又讓人覺得此人如靜水湖泊一般沉穩。


    思忖間,她聽見那女修開口了,也正是如心中所想那般,冷淡又低沉的聲音,她說道:


    “此間商鋪誰在做主,我有事要尋他。”


    語氣既不恭謹,也毫不見客氣。


    話音落下時,對方似是取了什麽東西與狸貓精怪相看,易雯瞧得未明,隻感覺麵前金光一現,隨後便看不見分毫了。


    狸貓精怪將身一扭,迅速化出個半大少年來,此回他麵上神情,卻全然不與易雯之前所見的那樣滿帶譏嘲,而是謹小慎微地半躬下身子,做出副討好模樣,諂笑道:“回上人,此間掌櫃名喚嶽涯,如今正在內堂之中清點賬目,小的這便為上人引路。”


    女修並不言語,隻頷首以應,就示意這少年引她尋人。


    易雯見此自然驚詫,心中難免為這兩重待遇的不同,而感到些許的羞惱不平。隻她心有畏懼,\t卻不敢上前阻攔下兩人,問問狸貓精怪為何不肯給自家上人顏麵,反倒對這女修笑臉相迎。


    她又疑又惱,想著未能把霜葉含笑拿到手裏,回去恐將受白蕭然責懲,便就把這女修之事暗暗記下,欲回去稟了白蕭然知曉,屆時雖不至於添油加醋,但好歹也要讓上人曉得,今日之事並非她的過錯。


    易雯轉身便往白蕭然府邸行去,這邊趙蓴也跟著狸貓精怪到了內堂。


    以她眼力,尚在見麵之際,就瞧出了眼前精怪的底細。這狸貓白眉帶須,體型圓潤,長尾蓬鬆炸開,末端帶一點淺淺的金色,應就是善於嗅寶尋蹤的盜金狸。此族血脈無奇,隻尋常精怪罷了,因著喜好金鐵玉石,越珍貴越好,故又養了一身偷盜功夫,在修士之中名聲十分不好。


    不過她麵前的這隻盜金狸,堪說是珠圓玉潤,皮光水滑,細看去竟也有分玄修為的道行,便就曉得此間掌櫃對之也是不吝愛惜了。


    趙蓴踏入內院時,嶽涯尚在亭下小憩,與盜金狸口中的清點賬目不同,他手邊矮案上擺放的隻有一壺黃酒,並兩碟小菜罷了。


    嶽涯半眯著眼,神識卻十分敏銳,這一人一妖才入內院,便叫他覺察出了進來的不止盜金狸一個。另一人氣息清正,絕非精怪野物,且看氣息而言,修為就絕不在他自己之下,甚至說,在嶽涯見過的真嬰修士之內,還未有強大過此人的。


    他從那躺椅上魚躍而起,正巧一人一妖已是向著小亭走來。


    未等進入亭下,那女修便突然駐足,偏頭對身邊半大少年低語幾句,隨後又見她遞給對方一枚小小瓷瓶,少年接過此物後,神情便肉眼可見地興奮了許多,隻恨不得磕頭言謝才是。而在此之後,他便立在亭外,不與女修一起往亭中走了。


    嶽涯細細端詳過女修相貌,心下已然有底,他也不在亭中枯站,當即便抬腳迎了上去,拱手做了個長揖,道:“眾劍城管事嶽涯,見過府主。”


    “你見過我?”


    趙蓴略一抬手,便將麵前真嬰虛扶起來,她一麵詢問,一麵又示意嶽涯隨她往前同行。


    “我等為府主做事,自是要熟記府主形貌的。”嶽涯低聲答道,因急著上前迎接,卻未來得及把亭中之物收起,眼下一看酒菜都在,便難免有些紅了臉。


    好在趙蓴卻不在意這個,她隨意擇了處地方坐下,又叫嶽涯不必拘謹,等二人對坐亭內,便見她正了神色問道:“故如今豐德齋內,是你在主事?”


    “卻非如此,”嶽涯搖了搖頭,解釋道,“我手下管著的,隻是眾劍城一處的生意,算是分堂管事,上頭的大掌櫃才是主事之人,我等也隻是聽吩咐做事。


    “不過大掌櫃閑暇甚少,難以顧上每一處豐德齋的生意,所以分堂之內,大多還是由各家管事做主,北地之中每年交上一次賬目,供大掌櫃查閱,而我等南地中的,則可以三年交一次。”


    他口中所說的大掌櫃,應當就是沈青蔻本人了。


    趙蓴一直曉得,豐德齋在沈青蔻手中猶如藤蔓一般,在蒼茫大地蔓生出了諸多枝節,卻唯有在今日見到嶽涯時,才終於對此有了些實感。在進入眾劍城的豐德齋之前,她便已經對此有所耳聞,曉得這是城中最大的一處商鋪,從靈藥礦石,到丹藥符籙,無所不包,無所不有。


    巧的是,當年將吳家的善興堂擠兌至今日境地的,正是百多年前進入此地經營的豐德齋,和領命來此的嶽涯。


    據嶽涯所言,外界當是隱隱約約有所知悉,曉得豐德齋身後所倚仗的,乃是昭衍門內一位極有背景的弟子,所以豐德齋的擴張才能如此順利,不過饒是如此,中間所遇到的阻礙也絕不能稱作少,故在這當中運籌帷幄的,應當還是沈青蔻之功。


    修行路上,法財侶地皆不可少。大宗弟子少有囊中羞澀之人,便是因他們手下從不缺各般產業,哪怕不親自經營,也自會有人願意投誠,所以財源滾滾,手頭總是充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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