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欲從殘陽金岩先行入手,便將之徑直投入鼎內煉化。而所謂三陽劍煞,即是取這三種金鐵中的金煞之氣與劍氣合煉,此後的三陰劍煞亦是如此。


    隻是這金煞之氣向來與金鐵共生,本身亦完全融合其中,唯有經得千錘百煉才能將之拔取出來,便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她本是想著有金烏血火在手,煉化金鐵自當不會困難,不料這等礦石卻與尋常金鐵不同,愈是拿著金烏血火去強行熔煉,這金煞之氣就愈是與殘陽金岩融合得更為緊密,仿佛不分你我,叫人如何也不能將其抽離出來。


    “這事倒不好辦,隻怕光憑異火還不能夠。”


    趙蓴洞悉其中關節,當即也不含糊拖延,立時是出得洞府往外行去,不多時便到了博聞樓中,隻按著玉石金鐵的篇目去找,方尋見一篇名為《煉石全書》的文章,其上雖不涉及殘陽金岩這等珍惜少見的礦石,可卻著重講了煉化靈礦方麵的訣竅,便包括了化形取煞這一章節。


    原這金煞之氣正是金鐵礦石的魂,越是以堅硬剛強著稱的靈礦,其中金煞之氣也就越重越多,金主殺伐,煞為大凶,二者交感於石,是故生鐵,為幹戈利器。便要想抽取金煞之氣,就必須化去金鐵實形,如此才能取得其中煞氣。


    此書上講,修士若想化去金鐵實形,自當倚仗一種名為絕羅水的東西,不然空以火焰錘鍛,便隻能使煞氣與金鐵徹底交融一起。


    趙蓴遂暗暗將之記下,這才從博聞樓中走了出來。


    可惜這絕羅水並非丹堂所有,而是徹徹底底的煉器造物,不然她直接去找了公孫槿討要,也當算作掌門符詔的權柄之一。


    於是又回返洞府,向甘澤福地處放了一封飛書,卻是想托施相元幫她詢問一番,看誰人手中還有絕羅水可取,如若換取過來自當最好,即便不能,也可問問那煉製之法,看能否自行煉製出來。


    趙蓴在府中等了三日,施相元那處便回了信來,其身為鴻青殿長老,在昭衍門中早有根基立下,背後又有裕康陳氏之人巴不得想為他做事,人脈消息自非趙蓴這等弟子可比,便說到絕羅水用處不大,本就是用來融化金鐵的東西,除此以外就再沒什麽別的價值,所以製器司當中並無多少存留,即便現在去向製器司索要,也怕要等個三五十年才能夠趙蓴所需的數目。


    施相元為了這事也算分外盡心,一見此路不通,就又另外想了辦法出來,他幫忙問過製器司的長老,發現上一個取用了大量絕羅水的人,正是夔門洞天的池琸,其好似是為了煉製一把趁手法器,所以便把製器司內的絕羅水取走了十之八九,此後又陸續有弟子前來求取,數目倒都沒有池琸一人用的多。


    不過這已是五百多年前的事了,彼時趙蓴還未入得昭衍門中,池琸此舉自也不是刻意而為。


    “你若實在急要,便不妨問問池琸當年還有無絕羅水留下,隻是為了你與夔門洞天的舊怨,對方恐不會輕易鬆口,一切種種,還需你自行抉擇。”


    施相元的提議不失為一種辦法,她隻前去詢問一番,若對方實在不願給出,那她便等個三五十年也不是不可,如今手上無事,倒也不必急於一時。


    趙蓴靜坐片刻,方起筆往池琸處投一封拜帖,心中早已是做好了石沉大海的準備。


    夔門洞天,籠景峰。


    卻是皎月垂照,幾段殘雲並不能掩去明光瀉下。峰上雲煙彌漫,青樹疊影,間雜有樹葉摩挲的沙沙聲響,並著蛙鳴交織出靜夜來。


    自小徑穿入幽靜林間,過六十餘步便能見得水光粼粼,月色如紗,池水似鏡,踏橋過池方見一間尋常竹舍,悠悠夜風不時掀動帷幔,卻也無多聲響傳出。


    故在這片寂靜之中,隻若丁點響動都會如洪聲大喝一般驚人,又何況那竹舍中的道人修為高深,便是極細微的動靜也逃不過他的眼去。


    這灰袍束發的小童才不過剛剛穿過林間,就聽見耳邊霍然響起主人家的聲音,略微可見幾分不豫,道:“又有何事?”


    晃眼間,卻是四麵光景變換不止,眨眼就到了那竹舍門前,與舍中道人隻隔了一層青碧色的帷幔。


    他回過神來後便連忙拜倒,無不小心地回答道:“回府主的話,真陽洞天的趙蓴遞了拜帖來,說要求見府主。”


    那帷幔倏地被一陣夜風吹起,露出一張好不驚訝的麵容來!


    池琸盤坐於榻,兩手攤開放在膝頭,今日隻披了件青灰色的道袍,愈發顯得清越秀美,雌雄莫辨。


    良久,聽他戲謔道:“你說是誰?”


    道童仿佛渾然不知其中異樣,又把方才那話重複一遭,說罷便沉沉地埋下腦袋去。


    池琸看他一眼,待若有所思地動了動指尖,即點了頭道:“可,便叫她這三日裏選個時候來吧。”


    翌日,趙蓴如約赴往籠景峰上,或有池琸傳話在前,倒是不曾受得什麽為難,隻如尋常來客一般被兩個稚幼童子帶去正堂說話。


    她已不是第一回見得池琸,可彼時身份地位不同,卻不曾像今日這般各為主客。


    池琸容姿依舊,頗是有些迫人之感,許是身為執法長老的緣故,為人看著又更要果決淩厲許多,怕憑著聲威氣勢都能嚇退不少弟子,更遑論與之坐談。


    他抬眼看向趙蓴,語氣既不親近也不冷厲,隻平淡道:“真陽洞天的人倒也算是稀客,你便直說來意就是了。”話中之意自是不想多留趙蓴在此。


    趙蓴不卑不亢做了個稽首,隨即擺出來意,自然開門見山道:“晚輩來此便是為了這事,池長老手中若還有那絕羅水留下,晚輩願以同等價值之物換取過來。”


    她微微抬頭,見池琸臉上先是若有所思,隨後便露得幾分玩味之色出來,揚了下巴道:“那你來得真是不巧,三日前才有個弟子來向我討了絕羅水去,如今我手裏已沒有此物了。”


    自他手下不知審理過多少弟子,對這等小小把戲自然一眼洞悉,怎會不曉得那搶在趙蓴前麵討走絕羅水的人是打得什麽心思?


    倒難怪這沒人要的東西突然緊俏起來,原來是另有所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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