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蓴聞言將身後黑劍歸殺出鞘,橫落在手中。


    漆黑的劍身之上,清晰映出她垂看而來的雙眼,施相元聽她答道:


    “入道之前,曾有人告訴過弟子,冷血者之所以冷血,是因為看不進尋常人的苦與難。登臨得越高,就越難俯身去看微小如蜉蝣的悲哀。”


    “然而身懷苦難,存於悲哀之中的人亦能生活在世間的原因……是因為強者始終懷有忌憚與悲憫之心。”


    趙蓴複將長劍入鞘,定聲言道:“心誠於劍,心誠於人,這便是弟子的道,弟子問心所得的回答。”


    “強者懷忌憚與悲憫之心,”施相元抬手輕捋長須,笑道,“告訴你這話的人,可為大善啊!”


    他揮袖閉了軒窗,幽邃夜色散盡後,趙蓴忽地感覺心中一鬆,有了若有所失之感。


    “問心試煉已過,”施相元持起手中如意,喝道,“趙蓴,此後你便是我昭衍仙宗真傳弟子,望你守問道之心,承人族大任,精誠於劍道,勤修而不輟,早日修成正果!”


    趙蓴便將衣擺一掀,下拜叩首道:“謹遵掌門教諭。”


    她臂環中的命符感召而出,飄然浮於空中,便見施相元手中如意遁出一道玉白靈光,射入命符之中後,命符緩緩化形,最終成就一方矩形玉牌,上為耀目金陽,下為玄黑滿月,視其則在腦中浮出:


    趙蓴,昭衍仙宗真傳弟子。


    而後小字消散,又凝出重霄二字來,意味著她已是重霄世界昭衍的真傳,與先前身份再不一樣。


    施相元以力風將她扶起,道:“大尊徒位之事,想必巫蛟那徒兒業已告知於你。”


    “我雖不能收你入門,但也可以掌門的名義,對你稍作指點,解修行之惑。此後你便可來我這無溟天府中問道,亦可借此中靈源幽池閉關突破,以作這些年間,以及往後十數年裏,宗門對你無有師長相助的補償。”


    “弟子拜謝掌門。”無溟天府為九府之首,論天地靈氣不知甚於照生崖多少,那靈源幽池趙蓴雖不知是為何物,但聞施相元語意,應當也是助益修行突破的絕妙之處。


    宗門與門內弟子想來是相輔相成,入道時前者給予後者資源與機緣,後者得道後便可回饋於前者。


    施相元又道:“大尊徒位受盡各界英傑天驕窺視覬覦,我雖無意摧折你的意誌,卻也要同你言明,重霄世界在中千世界中隻能算作中上之流,且往上還有須彌界主支的弟子們,落選的可能性,可謂極大。”


    “不過不必憂心,你與其餘候選弟子,俱是天資奇絕之人,宗門不會虧待。便是未爭得大尊徒位,歸來後亦會有宗門長老收入門中,總不會讓你等孑孓獨行,落得寡助之結局。”


    “趙蓴,若落選於大尊,你可願拜入我門下,為我次徒?”


    施相元淡然一笑,趙蓴即拱手言道:“承蒙掌門不棄,弟子願意。”


    他倒不意外趙蓴的回答,又領著她向殿外走:“我是希望你我二人有師徒的緣分,卻又不希望你往後真的拜入我門下來,淺水不困真龍,唯有更廣闊的天地,才是人族英傑們要展放英姿的地方。”


    兩人漸行過一道長廊,盡處穿門為一方雅苑,聽施相元道:“我身有要務,難得在宗門一回,你往後若是要來無溟天中,可傳訊給我門下首徒關博衍,他自會襄助於你。”


    “博衍。”


    他輕聲一喚,雅苑中即走出一位俊逸青年,身似鬆竹,麵如冠玉。


    然而趙蓴卻眼神一凝,麵上神情微頓。


    關博衍見狀抬眉問道:“師妹可是有異?”


    他如此問,施相元便也側身過來,眼中有疑。


    趙蓴在心中將想法排除,言道:“並無,隻是略微怔神,還請關師兄恕我失禮。”


    “無妨,到底不是什麽大事。”關博衍作為施相元唯一的徒兒,在門中地位頗為超然,自也知曉宗門召回趙蓴之事,眼前她隨在施相元身側,哪還不知眼前女修是何身份。


    故道:“師尊久不在宗門之中,趙師妹若有要事,可傳訊於我,便是修行上遇了難處,我亦可為師妹解答一二。”


    關博衍既是掌門之徒,同時又以歸合圓滿的修為,為當代昭衍弟子之首,趙蓴修為低微,他自有指點的資格。


    “如此便多謝師兄了。”


    ……


    直至返回到照生崖洞府,趙蓴才鬆緩呼出一口氣來。


    她暗自沉吟許久,仍是不得不感歎太像了。


    昭衍當代大師兄關博衍,與她在日中穀結識的白衣修士飛雪,光是眼耳口鼻就有八分相似,若非兩者氣度與威勢截然不同,趙蓴險些以為他就是飛雪本人。


    不過於日中穀初遇飛雪時,對方也才築基後期,怎可在短短一兩年間,就突破到歸合大圓滿來,故而那白衣修士飛雪,隻可能是擬化作了關博衍的模樣,在小珠界中行事。


    他有何目的趙蓴尚且未明,不過有一事可以確定的是,飛雪必然是重霄這一支昭衍仙宗的弟子!


    “唉。”她忽地低低歎道一聲,自己與飛雪此人相交不深,最初之時有些恩怨,後來也都算了了,日中穀想來奉行界中事界中了,飛雪是何人,何身份,與她的幹係並不大,亦無須多想,平白無故擾亂了自身心境。


    隻一事,他借用關博衍的麵容在小珠界行事,甚至頗為桀驁囂張,當傳訊告知於關博衍才是。


    趙蓴拋出一枚傳音符籙,將此事言明後,便將心神重新凝於當前修行之中。


    ……


    現前靈蓮真氣業已提出,真氣匯聚圓滿,距凝聚元神,破入凝元隻差臨門一腳。


    空想無用,趙蓴將《赤陽真典》的法訣施行而出,欲從功法之中尋找突破之機。


    功法修行與境界修行向來同步,因她早已成就大日真氣的緣故,在功法修行上幾乎難遇阻礙,反而是常常以修為進境推動功法進境,在破得築基大圓滿時,《赤陽真典》便已水到渠成入了第三重巔峰。


    《赤陽真典》前三重凝實真氣,對應築基,中三重即煉固真元,對應凝元。


    趙蓴因靈基內為大日真氣的緣故,須得凝練出大日真元才算圓滿突破,當是較旁人更為艱難,不過修成之後當也在實力上勝過他人許多。


    遇難而終有所得,這也算修行問道的真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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