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孫蘭兒來了,夏至就拉著她在炕沿上坐下。“蘭子姐,我不在這些日子,多謝你幫我打掃收拾。”


    孫蘭兒就看了一眼夏橋,猜到是他跟夏至說的。然後她才笑著對夏至說道:“這不算啥,隨手就收拾了。我愛收拾這裏。”


    夏至也沒跟孫蘭兒說太多的客氣話。交情到了一定的程度,太多的客氣話反而顯得疏遠了。她就將自己的包袱打開,讓孫蘭兒看她從府城給她帶回來的東西。


    夏至沒少給孫蘭兒帶東西,一整套新的梳篦,絹花、頭繩,排草梳,零零碎碎女孩子的小物件,隻要夏至買了,就有孫蘭兒的一份。


    孫蘭兒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麽多精致漂亮的小飾品,她的眼睛都睜大了,一雙手在一件件東西上摩挲著,她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十六,這些……都是給我的?”好一會,孫蘭兒才抬起眼睛來問夏至。這麽一會的工夫,孫蘭兒的眼睛就有些濕潤了。


    “當然都是給你的呀,蘭子姐。臘月也有,我給咱們大家夥一人買了一份。”夏至笑著告訴孫蘭兒。


    臘月也在旁邊附和,還將那塊大紅蕉布遞到孫蘭兒麵前讓她看。“這也是四姐給咱們買的,說讓咱們倆一人做一件比甲穿。嘻嘻,我還沒穿過比甲呢。”


    孫蘭兒又摸了摸臘月遞過來的尺頭,一時高興激動的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十六,你哪兒來的那麽多錢啊?”好半晌,孫蘭兒才問出這麽一句來。


    夏至也不打算詳細的解釋,隻說是她幫人做工賺的。


    “十六,我總拿你的東西。我啥都沒有。”孫蘭兒覺得夏至給的東西太多了,她有些不好意思,也覺得愧對夏至。她比夏至年紀大,可夏至在各方麵都照應著她。


    “蘭子姐,你這話就說的見外了不是。我都給你買了,你不要也得要。要不然,我可生氣了。”夏至故意嘟了嘟嘴。


    臘月就在旁邊勸孫蘭兒把東西收下。


    夏橋沒有走,他坐在地上的長凳上笑嗬嗬地看幾個女孩子說話,這個時候也勸孫蘭兒:“這是十六的一片心意,蘭子你就收了吧。你平時也沒少照看十六。十六把你當親姐。”


    夏至點頭:“我大哥說的對。”


    孫蘭兒的眼睛越發的濕潤了。這姑娘自小命苦,所以稍微被善待一些,就會特別的感動。夏至誠心誠意的,而且看夏至也確實是有錢了的樣子,孫蘭兒就說她把東西收下了。


    “我不帶回去,就放你這。”孫蘭兒跟夏至說。


    “行。”夏至痛快地答應了,她知道孫蘭兒顧忌的是什麽。


    夏至的包袱打開,裏麵還有很多她自己的東西,比如她新添置的衣裳,還有那個非常精致漂亮的梳妝匣。


    臘月和孫蘭兒的眼睛都有些挪不開,夏至就把包袱都打開,讓她們兩個人看。她還問了孫蘭兒一聲晚飯吃飽了沒有。


    孫蘭兒就說吃飽了。但夏至知道她說的不是實話。孫蘭兒在家總是吃不飽的,那頓飯讓她吃了,對她來說就是吃飽了。


    “大哥……”夏至就叫夏橋。


    夏橋立刻會意,忙就出去張羅去了。夏至看著夏橋的背影抿了抿嘴。夏橋這個脾氣,其實還是個好大哥來著。


    臘月和孫蘭兒看夏至的東西,就有些一驚一乍的。夏至耐心地一一跟她們解釋,兩個小姑娘覺得自己也算是開了眼界了。


    她們你一句我一句地問夏至在府城的生活,夏至也都挑有趣的說了。直到夏橋端著碗筷進來。


    夏橋給孫蘭兒盛了滿滿一碗飯,還將他留下的那半碗菜也端了過來,讓孫蘭兒吃。其實夏至是有些疑心的。夏橋不是不做家事的那種大男人,他家務活都會,也知道這個季節的飯菜不能放過夜。


    一家子除了田氏不肯吃,大家都吃過好飯菜了。夏橋特意留下一半來,是不是就是給孫蘭兒留的呀。


    夏至心裏琢磨了一會,覺得很有可能。


    夏橋讓孫蘭兒吃飯,孫蘭兒就不好意思,不肯吃。夏至勸她:“蘭子姐,你又跟我們見外了不是。你總這麽餓著,遲早得落下病來。我們要是沒有就算了,我們家又不缺這一碗飯。”


    “我總在這吃。大娘和大橋哥總給我留飯。”孫蘭兒就說。看來這段日子田氏和夏橋都待她很好。知道這一點,夏至就放心了。


    孫蘭兒不好意思,但畢竟跟夏至幾個還是很親近的,被勸了一會,她也覺得再拒絕就矯情了。孫蘭兒就捧了飯碗吃飯。


    夏橋就讓她把菜也都吃了。“留到明天早上就該壞了,不能吃了。這是十六從府城帶回來的好菜,你也嚐嚐。”


    說完,夏橋就走了。


    孫蘭兒將飯菜都吃了,又熟門熟路地出去把碗筷都洗了,這才回到西屋來。夏橋不在這屋子裏,小姑娘們就沒有了避忌。


    三個小姑娘都把外衣脫了,隻穿了貼身的小衣坐在炕上說話。孫蘭兒還將夏至的那件比甲拿出來仔細地看了比了,跟臘月商量好,明天就把布裁了做比甲。


    夏至還給了孫蘭兒兩雙鞋麵,讓她自己做兩雙新鞋穿。孫蘭兒也答應了。夏至的笸籮裏,放著好多孫蘭兒做的針線。


    孫蘭兒就讓夏至看她這些日子做的荷包。孫蘭兒做的荷包,已經攢了滿滿一個匣子了。“就等你回來拿到鎮上去賣,到時候賣啥都你說了算。”這是打算將她做荷包的錢都交給夏至支配了。


    “十六,我看這塊布做兩件比甲還有的剩餘,我再給你做件肚兜吧。你稀罕啥花樣,跟我說,我給你好好繡。”


    “都行。”夏至笑,“主要還是可著你和臘月的比甲做。肚兜啥的,往後咱們再買布做也行。”


    “肯定都夠了,我心裏有數。你買的肯定就是帶富餘的。”孫蘭兒就說道。


    這倒是,夏至買布都不是可丁可卯,而是多出一些來,寧可剩下也不能不夠用。


    外麵的天色早就黑了下來,三個小姑娘看了一陣子的東西,就把燭火給熄滅了。然後,她們就一個挨一個地躺在炕上,還不肯閉眼睡覺,嘰嘰喳喳的也不知道怎麽有那麽多的話。


    這種情形,倒有些像夏至穿越之前上學時候宿舍的臥談會了。


    她們問了夏至許多府城的事,也說了不少家裏、村子裏的事。因為說到夏柱定親了,孫蘭兒和臘月就告訴夏至,這段時間村子裏有哪家的閨女出嫁了,又有哪家的兒子娶媳婦了。


    這個季節,辦婚事的人不多。


    臘月還告訴夏至,說夏老爺子親自去給夏二叔的地裏拔草。然後夏三叔和夏三嬸心疼夏老爺子,就也過去幫忙了。


    “大橋哥還有我也去幫忙了,把人累的夠嗆。也不知道二伯咋想的,自己的地,就地頭把草拔幹淨了,地裏麵草都老高了。”臘月不滿地扁了扁嘴,“咱爺說他就是糊弄自己。”


    提到夏二叔了,臘月又說他們把夏楊留給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照看的事。“一開始那幾天,夏楊整天的哭,半夜哭的最厲害。別說咱爺咱奶,就是我們都跟著睡不著覺。”


    “二叔和二嬸也夠狠心的了。”對此,臘月如此評價道。這不僅僅是她的評價,村子裏知道這件事的人都這麽說。


    其實夏二叔和夏二嬸這麽做也不完全是出於心狠,夏至總覺得這兩口子在某種程度上都有些二,或者說不靠譜。


    “五月和七月往後就不回來了吧。”孫蘭兒也問了一句。她剛才聽夏至說夏二叔一家在府城的生活了。


    “她們肯定是不想回來了。”夏至就說。看夏二叔和夏二嬸的意思,是想給五月在府城裏找個婆家,而且還想托張巧兒、田監生給找個條件好的。


    幾個女孩子壓低了聲音說話,但在堂屋裏還是恍惚能聽的見她們說的是什麽。田氏不知道怎麽就走到堂屋裏,也不知道她聽到了多少,就聽到她朝西屋裏高聲說了一句:“時辰不早了,你們幾個趕緊歇了吧,別嘰嘰喳喳說個沒完沒了的。”


    臘月就吐了吐舌頭,三個小姑娘相互看了一眼,就都不說話了。


    夏夜裏有涼風,隨著涼風,還有淡淡的茉莉花香從外麵的窗台上飄了進來。那是夏至種的幾盆白茉莉開花了。


    夏至就是在這淡淡的茉莉花香中睡著的。


    第二天醒來,又是嶄新的一天。臘月和孫蘭兒都不肯在夏至這吃早飯,起來略收拾了收拾,就各回各家了。


    田氏揀了一塊豆腐,大興莊這裏的方言土語,所謂的揀豆腐,就是買豆腐。這塊豆腐,再加上一把新摘下來的小蔥,一碗剛從醬缸裏撈出來的醬,就是夏至家早飯的菜了。至於主食,田氏貼了幾塊苞米麵的大餅子。


    堂屋的葫蘆裏還有些雞蛋,但田氏沒舍得拿出來給大家吃。即便夏秀才很難得才回來這一趟。田氏的理由很充分。


    這次夏秀才把手裏所有的東西都換成了銀子,所以就沒有禮物可以送給老丈人家。田氏卻是不肯空手回娘家的,她的打算,就算是沒有別的禮物,也可以把攢的雞蛋都拿回去作為給田老頭和田老太太過節的禮。


    “這雞蛋拿過去,正好讓他姥給醃起來慢慢吃。”田氏在早飯桌上如此這般地說道,然後她還特意看了一眼小樹兒。


    小樹兒低著頭扒飯,頭都沒抬一下。


    “咱們回去看你姥和你姥爺,不能空著手,這是個禮兒。寧肯咱們自己不吃,不能虧待了老人,要不然讓人講究咱們不孝順。”田氏理直氣壯地說道。


    就好像隻有田老頭和田老太太是老人,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就不是。


    田氏自己是這樣說慣了的,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對,還是看到夏至的眼神有一絲異樣,她才覺察自己的話中有漏洞。


    “你姥家裏窮,就靠著咱們接濟了。後院老爺子老太太可啥都不缺。人家不缺咱這點兒東西。”田氏依舊是理直氣壯的模樣。


    大家都沒說話,田氏認準了的道理,尤其是這個道理,那是沒有人能夠說轉她的。


    田氏見沒人說話,就認為是壓服住了眾人。她又跟夏秀才商量:“我手裏還有點兒錢。光拿雞蛋回去也不像話,一會咱們路過臨水鎮,再在鎮上給他姥他姥爺買點兒啥。”


    夏秀才低聲連連應著,說一切都聽田氏的。


    “聽我的,你倒是能拿大把的錢回來給我花啊。還不是我省吃儉用的,要不然串門子的錢都沒有!”


    至於那三十兩銀子,也不知道田氏是怎麽算的。她竟然直接給忽略了。


    吃過了飯,夏至收拾碗筷,田氏就讓大橋到雜貨鋪門口去雇車。村裏一般的小媳婦回娘家,離的稍微近一些,比如十裏八裏的,一般都是走路回去。再遠一些實在不能走的,多是搭車。


    田氏每次回靠山屯兒,卻都是雇車。


    夏橋走了,田氏就開始收拾包裹,一邊收拾一邊抱怨,說沒啥東西給娘家帶,話裏話外的意思都是夏秀才不好。


    然後,田氏還看了一眼夏至。


    夏至今天早上本來想換上原來的衣裳,就是帶補丁的那套舊褲褂。不過她想了想,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今天夏至穿的一套鵝黃色夾紗衫裙,頭上的壓發取了下來,耳扣卻依舊帶著。夏天的衣裳領子開的略微有些大,隱隱約約還能看見她脖子上掛著的銀鎖片。


    田氏正為沒有錢,沒有好東西給娘家帶回去給生氣,看見夏至這個打扮,就越發的氣不打一處來。


    “十六就別去了。”田氏賭氣說,“我們老田家招待不起千金小姐。”


    “孩子們都去,十六咋能不去。”夏秀才好脾氣起勸著田氏。


    “娘,你真不讓我去啊。”夏至就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態度來,“要是讓我姥他們村子裏的人看見,你回去看我姥還不能把家裏的人給帶全了,不知道人家咋說。”


    田氏很在乎在娘家村子裏風評,聽夏至這麽一說,她就不再提不帶夏至去靠山屯兒的話了。


    “十六,你有錢,先給娘一點兒。”田氏對夏至說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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