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氏心中發虛,她多打量了夏秀才兩眼,就忍住了沒有再說夏至的不是。


    田氏不知道夏秀才為什麽總說夏至的心地好,因為她不知道,夏秀才拿出的那三十兩銀子裏頭,就有夏至出的十兩。


    在夏秀才的眼睛裏,夏至從來沒對他說過田氏,或者田老頭一家有什麽不好。夏至說的,都是無可辯駁的事實,並沒有加入她自己的判斷。而夏至雖然非常不讚同田氏和田老頭一家的所作所為,但卻肯拿出辛辛苦苦賺的十兩銀子出來。


    若非是心地好,夏至怎麽會這麽做。


    而且,後來夏至還說這些錢可以不要,而是跟他爭取了一些權利。而夏至所爭取的權利除了自保之外,大多都是為了手足兄弟,為了這個家。


    所以,夏秀才雖然對田氏百依百順,但要他說夏至不好,那他絕對是說不出口的。


    田氏不再說夏至不好,隻說夏至應該給她這個做娘的留臉麵。夏秀才對此並不反對,答應了田氏會去勸說夏至。


    然後,兩個人就說到了怎樣安置大丫和二丫的事。


    “西屋都收拾出來了,要不,就讓大丫和二丫跟十六一起住吧。她們姐妹三個,正好有個伴兒。”夏秀才就先說道。


    田氏反而有些猶豫不決。


    讓大丫和二丫跟夏至住西屋自然是不錯的安排,可是如果大丫和二丫跟夏至住一起,會不會被夏至給帶“壞”了。夏橋和小樹兒還天天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可就那麽不知不覺地都隨著夏至了。


    如果大丫和二丫跟夏至學的不聽話了,那事情可就麻煩了。


    田氏心裏這麽琢磨著,嘴上卻說:“還不知道夏至樂意不樂意呢?”


    “我跟十六說說,有啥不樂意的。咱自家的孩子,十六心眼有多好,你還能不知道。你看看她是咋對她蘭子姐的!”夏秀才笑著說道,就將夏至給喊進屋子裏來。


    “爹,你找我呀?”夏至進屋來,就看見田氏板著臉,夏秀才倒是笑眯眯的。


    “爹娘想跟你商量一件事。”夏秀才將夏至叫到跟前,和顏悅色地跟她說,“你大丫姐和二丫姐得在咱家住一陣子,讓她們陪著你住西屋咋樣?”


    夏至沒有立刻答話,而是看了田氏一眼。


    田氏立刻回避了夏至的目光。


    “我娘同意嗎?”夏至就問,然後才緩緩地說道,“大丫姐和二丫姐看我的眼神,我有些不大舒坦呢。”


    這是實話。大丫和二丫怎麽對待夏至的,夏秀才方才也看在眼睛裏了。


    “她們姐兩個……也很可憐。你們慢慢相處,十六,你好好待她們,慢慢就會好的。”夏秀才的語氣低沉了一些。他並沒有因此而責怪夏至,恰恰相反,他覺得夏至因為善良才會有這樣的反應。


    “但願有人也肯這麽對我大月姐。”夏至輕聲說了一句。


    夏秀才和田氏的臉色都變了。


    “就讓大丫和二丫住東屋吧。”田氏的語氣有些急,“我還得看著她們,有些事還得教她們。她們不像夏至,她們馬上就得找婆家了。”


    後麵的話,倒仿佛有些心虛解釋的意味了。


    既然田氏這麽說了,夏秀才自然不會反駁。事情就這麽定了下來。夏秀才隨即就給夏至使了個眼色,父女兩人從屋子裏出來。


    “你哥和小樹兒呢?”夏秀才問夏至。


    “在下坎。”夏至就說。


    “走,我們看看去。”夏秀才說著,就跟夏至一起穿過前院,到了下坎。


    夏橋和小樹兒正在乘涼,見夏秀才來了,兩兄弟都忙站起身。


    “都坐著,咱們坐著說話。”夏秀才笑著說道。


    父子幾個就在大石上坐了下來。


    夏秀才沉吟了半晌,才緩緩開口。“你們娘有些事……在大月兒的事上,確實是……確實是……”


    確實是怎樣,夏秀才支吾了半晌,還是沒有說出來。


    “可她畢竟是你們娘。咱們家的日子還得過下去。你們往後待你們娘還得跟從前一樣,也別總提大月兒的事了。你~娘她……她心裏也不好受。”


    夏秀才說了許多開導孩子們的話,最後他長歎一聲:“咱們還得過日子,一切都向前看吧。”


    “我還是想找回我大月姐。”夏橋隻說了這麽一句。


    小樹兒就看著哥哥姐姐,他很機靈的什麽話都沒說。


    “爹,那你以後可不能總順著我娘。你看她做的不對的,你得勸她,不讓她那麽做。這樣,我們就聽你的,往前看。”夏至卻說道。


    夏秀才看著夏至,忍不住搖頭歎氣,然後又笑了。“你這個小丫頭啊,跟誰學的這麽精!”不管到什麽時候,都不忘記談判、爭取。


    “我是爹的閨女唄。”夏至微微一笑。


    夏秀才又歎氣。“你呀不像我,跟你老叔倒是真像。怪不得你們倆那麽好。”


    這麽說著,夏秀才就起身回屋子裏去了。對於他來說,已經是完成了勸說幾個孩子的任務。雖然這兩天大家鬧的很不開心,但從今往後,大家還是一家人,還會和和氣氣的過日子。


    夏至在下坎又坐了一會,她還往孫家的院子裏看了看,也沒看見孫蘭兒。看來是孫王氏給孫蘭兒安排了太多的活,要不然隻要孫蘭兒能騰出點兒空來,肯定會來找她。


    沒等到孫蘭兒,夏至瞧著天色也不早了,就跟夏橋和小樹兒也回屋裏來。


    夏天天黑的晚,東屋裏,田氏正在跟大丫和二丫說話,屋子裏也沒點燈。田氏告訴大丫和二丫,要她們兩個跟她住東屋。


    夏橋在門口就頓了頓,然後才進屋了。


    田氏看見幾個孩子回來了,幹脆就把話對著大家夥說了。“……就讓大丫和二丫睡炕梢兒吧。”


    “那我上後院借閘板去。”夏橋悶悶地說了一聲。


    田氏看了夏橋一眼,啥話都沒說。夏秀才覺得大兒子想的很周到。“你~爺那裏有閘板,正好閑著沒用,你就去借來吧。”


    夏橋嗯了一聲,就往後院去了。夏至正好也想上後院去看看,就和小樹兒一起跟了出來。


    後院上房,夏老爺子、夏老太太,小黑魚兒,還有夏三叔一家都在,另外還有一個武老太太,是來串門的。


    這都不是外人,大家相互招呼過了。夏橋就將借閘板的事情說了。


    武老太太剛才應該正跟夏老太太說到這個話題,她是夏秀才的親姨,也就不見外地跟夏橋問了一句。


    “你~娘倆侄女都來了,聽說是要住一陣子是不?”


    “是打算多住一陣子,我也不知道我娘具體是咋安排的。”夏橋就老實地說道。


    武老太太點點頭,跟夏老太太交換了一個眼神,也沒再往深裏頭問了。


    夏老爺子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頭。“是你爹娘安排的?咋沒讓她們跟十六住西屋啊?”


    “我爹跟我說了,我是沒意見。我娘沒讓。”夏至就笑著說道,“估計是怕她倆跟我住,再跟我學啥的。”


    夏老爺子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來。


    “我看這樣挺好。”小黑魚兒沒管夏老爺子是什麽表情什麽心思,“我不喜歡老田家那倆丫頭。”


    “你又知道啥喜歡不喜歡的!”夏老太太瞟一眼夏老爺子,心裏猜到了他的想法。但夏老爺子不說,她也不好就說出來,因此就故意笑著數落自己的小兒子。“哪兒都有你,這你也要說一句。”


    “那不是有十六嗎。要不然,我還懶得說呢!”小黑魚兒立刻就說道。夏老太太沒真心要說他,他也沒把夏老太太的話當回事。


    旁邊的武老太太就樂壞了。“我最稀罕小龍。這孩子說話,嘎嘣脆,太稀罕人了。”


    小黑魚兒就嘿嘿地樂。


    夏老太太還說武老太太:“可別誇他,往後就更沒人管的住他了。”


    “我看小龍挺懂事,也不用你們管啥。”


    “哎呀,你不知道他皮起來……”夏老太太就轉過身去跟武老太太抱怨小黑魚兒多調皮淘氣,怎麽怎麽特別讓人操心。


    夏老爺子這邊就吩咐夏三叔幫夏橋去拿閘板。


    後院上房五間屋子,他們老兩口帶小黑魚兒就住了兩間東屋,西屋兩間都空著,堆放著糧食還有各類雜物。閘板他們沒用,就放在西屋。


    夏三叔答應一聲,就跟夏橋就搬閘板了。夏至還跟著去看了一眼。這個所謂的閘板,其實就是炕屏,起到隔斷的作用。夏老爺子這個閑置的閘板共有四扇,正好和炕的長短一致,聽夏三叔介紹,說是鐵梨木的,塗的是綠色的底漆,上麵還有八仙過海的畫,不算華麗,但也看的出是好物件。而且,這閘板雖然閑置著,但卻保管的很好,平時應該經常的擦拭。


    這樣的物件,夏橋一說借,夏老爺子啥話沒說就點頭,也是對這個大孫子非常寵愛看重了。


    夏橋也知道輕重,主動跟夏老爺子保證,一定會妥善地使用和保管。


    “拿去用吧,放這閑著也是閑著。”夏老爺子就擺了擺手,讓夏橋和夏三叔一起把閘板抬走了。


    “十六,我今天還是跟你去住吧。”小黑魚兒就跟夏至說道。


    “好啊。”夏至自然點頭答應。


    “十六就去她姥家住了一宿,他老叔在家裏就總念叨。這可念叨回來了,看,這就要跟過去一塊住了,親香不夠的。”夏老太太就笑著說道。


    “這人啊,就是一個投緣。親叔侄,血脈在那擺著。”武老太太也跟著笑。


    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都愛聽這個話,兩人都笑著點頭。


    小黑魚兒要去跟夏至住,連行李都不用帶。因為他總去夏至那,夏老太太幹脆就讓他把行被褥都放在夏至那了,家裏另外又給他準備出一套來,這樣也省的來回搬東西了。


    臘月在旁邊瞧見了,就小聲跟夏至說她也想去。


    “行啊,你跟三叔三嬸說一聲。”夏至笑。


    臘月立刻當著眾人的麵就跟夏三嬸說了。“你愛去就去,隻要你姐不煩你,我們還能攔著你。”


    “我姐哪能煩我呢。”臘月就笑。她是靦腆的性子,但要真跟人熟悉親近起來,就會表現出她活潑有趣的一麵了。


    再也沒有什麽比兒孫們相處的好更能讓老人家開心的事了。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就一直笑眯眯的,夏老太太還讓夏三嬸去後院菜園子摘了幾根小黃瓜,洗好了讓臘月用籃子提著,說是給孩子們睡前當零嘴吃。


    這個季節,還沒什麽新鮮水果。


    夏至就想到在靠山屯兒栓柱奶奶給的伏李子,她覺得還挺好吃,隻可惜回來的有點兒倉促,又遇見錢月來,她忘記買些回來了。不過這也不要緊,轉天就是臨水鎮的大集,在集市上應該是買的到的。


    又在後院上房說笑了一會,夏至就領著臘月和小黑魚兒回了前院。


    進了門,她先往東屋來看了看。閘板已經在炕上擺好了,田氏拿出兩條褥子來,給大丫和二丫撲在了閘板靠炕梢兒的那一側。炕頭這邊幾口人的鋪蓋也鋪好了。


    夏秀才睡最炕頭,然後是田氏,再然後就是小樹兒和夏橋。


    夏秀才已經在炕裏坐了,其餘幾個人都在炕沿上坐著。大丫和二丫有些拘謹,但臉上卻都帶著笑容。


    這笑容跟剛才有些不大一樣,不是擠出來的討好的笑,而是帶了幾分真心的歡喜。姐妹兩個很歡喜田氏的安排。


    她們不願意,甚至有些害怕會去跟夏至同住。現在,她們住在東屋,夏橋還特意借了閘板來,給她們隔出了一個自己的小天地,田氏拿出來給她們鋪的被褥都是新的。


    這在田家是她們連想都不敢想的事。


    看見夏至帶著人過來了,大丫和二丫都趕緊站起來。大丫還要給夏至去端洗腳水。夏至趕忙把她給攔住了。


    “這是我老叔,這是臘月。”夏至向大丫和二丫介紹道。


    兩姐妹連忙也跟著夏至一起喊小黑魚兒老叔,然後又叫了臘月。臘月好奇地看著大丫和二丫,也很有禮貌地喊了姐。


    然後,夏至就告訴夏秀才和田氏,今天晚上臘月和小黑魚兒都來陪她住。田氏啥話都沒說,夏秀才笑著點頭,還讓夏至照顧好老叔和堂~妹。


    夏至就帶小黑魚兒和臘月往西屋來,才走到堂屋,就聽見院子裏有人喊她。


    “十六。”


    是孫蘭兒來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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