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氏找夏橋和小樹兒找了一圈,都沒有見到兩個兒子的蹤影。最後,還是孫蘭兒告訴她,說夏橋和小樹兒都跟著夏三叔去磨坊磨麵了。田氏什麽都沒說,怏怏地回到屋子裏坐下了。


    當著孫蘭兒沒有抱怨出口的話,在大丫和二丫麵前卻是沒有什麽可顧忌的。


    “……成年的都快跟我不照麵了,上哪兒去也不跟我說一聲。在這個家裏,我還算個啥!”她這是情緒有些失控,不然即便是在大丫和二丫麵前,她也不會說這樣的話。


    大丫和二丫都忙安慰田氏,還替夏橋和小樹兒解釋,說肯定是後院夏老爺子安排的太急,所以他們沒來得及跟田氏說。


    田氏發泄~了一句,理智重新回來,她就不再抱怨了,而是走到櫃子前,將李夏送的點心匣子拿到炕上查看。


    她先將匣子上上下下仔細地打量了一番,一麵就嘖嘖稱讚。這是桂香齋特製的點心匣子,不是硬紙板的那種,而是竹編的匣子,外麵還有彩漆繪畫,相當的精美。


    “就外麵這個匣子,也能值個百十文錢。”田氏告訴大丫和二丫,然後才小心翼翼地將點心匣子打開了。


    匣子一打開,大丫和二丫就聞到了一股子淡淡的甜香。再看那點心式樣,更是格外精美,她們從前連見都沒見過的。


    別說大丫和二丫沒見過,就是田氏也沒有見過。


    二丫心眼比較實,忍不住說了一句:“我姑父拿回家的點心,都沒這個好。”


    在大丫和二丫的眼睛裏,田氏和夏秀才每回去靠山屯兒拿的東西,那已經是這世上最好、最少有的東西了。


    大丫比二丫的心思多一些,就暗暗地捅了二丫一下,給二丫使眼色,讓她說話小心。


    田氏並沒有注意到姐妹兩個之間的小動作,對於二丫的話,她也不以為忤。


    “咱們家怎麽能跟人家老李家比!”田氏這麽說著,就又小心地將點心匣子重新蓋好,然後就跟大丫和二丫商量,“這樣好點心,你~爺你奶,還有你爹和你哥這輩子都沒吃過,可有啥法子把這點心捎回去。”


    家裏得了一匣子好點心,田氏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捎回靠山屯兒娘家。


    大丫和二丫交換了一個眼色,大丫就勸田氏:“姑,還往家裏捎啥啊。姑你就自己留著吃吧,還有我大橋哥,夏至和小樹兒,他們恐怕也沒吃過。”


    “老夏家的人,不缺這口吃的。他們現在吃不著,往後有的是吃的時候。他們好親戚多。你~爺你奶,還有你爹和你哥這輩子吃著過啥,不指望著我,他們能吃上這個!”


    田氏這麽一說,大丫和二丫就都閉上了嘴。


    田氏是想將這匣子點心送去靠山屯兒,然而她又不好就因為這匣子點心就自己跑一趟,讓人捎的話,往靠山屯兒那邊去的車並不多,得看機會。


    這樣的天氣,點心根本就留不住,擱上兩天就該變質了。


    田氏將點心匣子重新放回到櫃上,暫且將這個煩惱壓下。由這匣子點心,她又想到了李夏。


    李夏到她這來串門,就送了一匣子點心,這在莊戶人家的禮往當中也算是平常了。但李夏這匣子點心卻遠遠不同於一般莊戶人家送的那種。


    李夏這禮送的很低調,但很有內涵。


    “你姑父跟我說過,他們山長有個小兒子就叫李夏,也在他們書院念書。這個李夏,會不會就是他們山長的小公子?”田氏與其說是跟大丫和二丫說話,不如說是自言自語。


    對於這件事,大丫和二丫並不能給田氏什麽參考的意見。


    田氏就坐在炕上,自顧自地琢磨開了。然而她琢磨了半天,除了認定李夏家肯定有錢之外,就再沒琢磨出什麽別的來了。


    田氏有些焦躁,忙就吩咐大丫和二丫讓她們出去看著,隻要看到夏橋和小樹兒,就趕緊把人給帶回來。


    夏橋和小樹兒肯定知道李夏的來曆。


    當然了,最清楚李夏的來曆的應該是夏至,但田氏就是覺得,夏至應該不太願意跟她說這些,而且即便是跟她說了,也不知道有幾分真、幾分假。


    大丫和二丫聽了田氏的吩咐,就到門口去等夏橋和小樹兒。她們沒有辜負田氏的囑托,夏橋和小樹兒跟著夏三叔磨麵回來,大丫和二丫就過去傳了話。


    她們是跟夏橋說的,說田氏找他有事,讓他立刻就回去。


    夏橋應了一聲,卻沒跟著大丫和二丫回家。“有啥事,過一會再說吧。我還得先跟我三叔把麵都抬屋子裏去。”


    夏三叔和夏橋按照夏老爺子的吩咐,用車拉了幾袋子麥子去磨坊,磨了兩袋子細麵,兩袋子粗麵。那些細麵主要是用來招待李夏的,夏家人平時還是吃粗麵的時候多。


    同樣是麥子麵,過不同的篩,過篩的遍數不同,磨出來的麵粗細也就不同。


    磨一回麵,還有副產品糠,這可是喂雞喂豬的好飼料。


    夏橋要幫著夏三叔往屋子裏麵搬麵袋子,然後他看大丫和二丫站在那不走,就讓小樹兒跟大丫和二丫回去。


    “小樹兒,你去替我跟咱娘說一聲,我過一會就回來。”夏橋囑咐小樹兒。他個性溫和,總是為別人著想,這麽做的緣故,是擔心大丫和二丫沒能將自己帶回去,會落田氏的埋怨。


    小樹兒答應了一聲,就招呼大丫和二丫:“大丫姐,二丫姐,走咱們一起回去。”


    大丫嘴上答應著,腳下卻朝相反的方向挪了挪,意思是想幫夏橋一起搬麵袋子。


    夏橋趕忙側身讓過了。“你姑娘家家的,搬這個幹啥。這也沒幾袋,我和三叔一會就搬完了。你趕緊跟小樹兒回去吧,我過會也回去。”


    夏橋說話溫溫柔柔的,大丫不由自主地就答應了一聲。


    夏橋背著麵袋子轉身就走了。


    這邊小樹兒沒等大丫和二丫,蹦蹦跳跳地就回了家。


    “娘,我回來了。”還沒進家門口,他就先嚷了一嗓子。


    田氏見小樹兒回來了,略胖了些的小~臉蛋紅彤彤的,也不知道是曬的,還是玩的太高興了。


    “你一個人回來的,你哥呢?”田氏就問。


    “我哥在後頭呢,得過一會才回來。娘,你有啥事,跟我說唄。”小樹兒進屋,看到炕上放著一碗酸梅湯,他也不問田氏,就捧起碗裏咕嘟咕嘟地把一碗酸梅湯都給喝了。


    “我姐做這酸梅湯真好喝。”喝完了,小樹兒拿袖子抹抹嘴,很是愜意地說道。


    “那能不好喝嗎,擱的都是好東西,冰糖就擱了多少!”田氏低低的聲音抱怨。她本來是想問夏橋的,不過看見小樹兒,她轉念想了想,覺得小樹兒雖然年紀小,但卻比夏橋機靈。


    或許李夏的來曆,小樹兒也是知道的。


    “小樹兒,娘問你一件事……”田氏將小樹兒拉到身邊如此這般地問了一番話,主要還是問李夏是不是李山長的兒子,家裏是不是非常有錢。


    “李夏哥家裏可有錢了,咱鎮上那個最大的酒樓就是他家開的。”至於李夏是不是李山長的兒子,小樹兒表示不知道。


    “娘,你可別打李夏哥的主意。”說完了,小樹兒還朝田氏嘿嘿地笑。


    “我打李夏啥主意?”田氏被小樹兒笑的有些發毛。


    “我大丫姐和二丫姐唄。”小樹兒一臉的我啥都知道,“我姐肯定不願意,還有我老叔呢。娘,我老叔發脾氣嚇人吧,我姐真發脾氣,那更嚇人!”


    被小兒子這麽說,田氏的臉上就有些下不來。她抬手作勢要打小樹兒:“你聽誰胡說八道些啥了,有你這麽跟娘說話的嗎?”


    小樹兒嘿嘿笑了兩聲,一轉頭就看見櫃上放著的點心匣子了。


    “我李夏哥送的嗎?”小樹兒就問。


    “是又咋啦?”田氏抬著手,並沒有真的往下落。


    “不咋,反正也不給我吃。”小樹兒撇撇嘴,大聲地喊了一聲娘,“娘,那我玩去啦。”說完,也不等田氏答應,就蹦蹦跳跳地跑了。


    田氏見小樹兒是往後麵去的,就知道他又去後院了。


    三個孩子都跟她離了心,連這個最小的也是。而且,竟然連小樹兒也敢警告她,讓她不要打李夏的主意了!


    等大丫和二丫回來的時候,田氏還氣鼓鼓的。然後,在知道後院夏老爺子竟然一下子磨了好幾袋的麥子麵之後,田氏的心裏就更加堵了。


    大丫看著田氏鬱悶的表情,就把另外一件事給瞞下了。


    雖然夏橋不肯讓她幫著搬麵袋子,但她還是留在旁邊幫忙打下手。然後她就聽夏三叔和夏三嬸商量,說要去問夏老爺子,看送啥樣的麵給臘月姥家。


    夏橋過了好一陣子才回來,他臉上汗涔~涔的,衣裳後背也都濕~了。田氏趕忙就讓大丫給夏橋打水,讓夏橋去洗臉。


    夏橋連說不用,自己去洗了臉。


    夏橋在院子裏的井台邊洗臉,大丫就慢慢地跟了過去。


    “大橋哥,你衣裳都濕~了。脫了我就手給你你洗了吧。”


    “啊……”夏橋正洗著臉,開始沒聽清,等明白過來,忙就擺手,“我自己洗就行。不用你。”


    大丫站在那兒,就有些尷尬。


    夏橋覺得或許是自己的拒絕太過生硬了,忙又特意放緩和了聲音:“我們家和你們家不一樣。我的衣裳,一直都是我自己洗。我都不用十六幫我洗的。你在我家,也不用像在你家那樣……”


    大丫活了這十幾年,從來沒有男人這麽溫柔體貼地對她說過話。夏橋說的都是好話,可大丫的眼圈卻紅了。


    夏橋就嚇了一跳,暗自檢討自己,反複琢磨,也沒琢磨出自己到底是說錯了什麽話。田家出來的人,大丫看著其實很皮實,絕不是那種說哭的就哭的脾氣啊。


    夏橋有些不知所措。


    田氏有事要問夏橋,覺得夏橋出去的時間太長了,就屋子裏喊了夏橋一聲。夏橋也沒跟大丫說什麽,他也不知道該跟大丫說什麽,忙著就進了屋。


    麵對大兒子,田氏的態度還是很鄭重的。她先告訴夏橋,李夏來串門看過她,還送了她一個點心匣子。


    夏橋往櫃上看了一眼,就哦了一聲,沒有多餘的話。


    “那匣子點心我打算給你姥和你姥爺。他們一年到頭也吃不著啥,這種點心,他們一輩子都沒吃過……”


    夏橋覺得田氏不用解釋的那麽多,一匣子點心,他根本就不會計較。


    然後,田氏才跟夏橋問起了李夏。因為吸取了剛才跟小樹兒說話的教訓,這次田氏問的很是拐彎抹角。但夏橋並不笨,很快就明白了田氏的用意。


    “娘,李夏是咱們家的貴客。他是不是李山長的兒子,咱們家都是一樣的招待。娘,人家是剛考中的秀才,是案首。”


    田氏這才知道李夏已經是秀才了。


    “他才多大啊,就考中秀才了!”田氏頗為讚歎。


    “是不大,比我還小幾個月呢。人家肯定也不能現在就定媳婦,以後要定,人家也得定門戶相當的。”然後,夏橋就又說道。


    “你跟我說這個是啥意思?”田氏的臉色有些發黑。


    夏橋淡淡地看了田氏一眼:“娘,我沒啥意思,就是實話實說。”


    “合著你們大家夥都防著我是吧!”田氏瞪起眼睛來。


    “不是那個意思。”夏橋的語氣幹巴巴的。


    “不是那個意思,是啥意思?”田氏不依不饒。


    “娘,你這樣,大丫和二丫也不好受!”夏橋壓低了聲音說道。


    大丫正挑簾子要往屋子裏走,聽見夏橋這一句,立刻就站住了。她的眼圈又紅了紅,手拄在門框上站了一會,就抹了抹眼睛往院子裏去了。


    夏三叔和夏橋磨了麵回來,後院眾人都非常高興。夏至問李夏見沒見過新磨的新麥子麵,李夏隻是笑,夏至就帶他過來看。


    夏老爺子正打開麵袋子,查看裏麵的麥子麵。他還抓了一把在手心裏撚了撚,然後點點頭,說這次的麵磨的不錯。


    “特意跟他說的,讓用最細的篩子。”夏三叔憨憨地笑道。


    “咱晚上就用這個麵包餃子!”夏至笑著說道。


    大人們都笑著不說話,幾個小的卻都笑著高聲應好。


    **


    當年的新米新麵都特別好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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