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錢孝敬爹娘,給兄弟定媳婦養孩子,這些田氏都心甘情願。但是要她拿錢給兄弟吃喝嫖賭,田氏的心裏可就沒那麽願意了。


    即便是田氏,她也知道,嫖和賭絕不是好事。而且如果沾上了這兩項,有多少銀錢都是不夠用的。


    尤其是多年之後才知道真~相,田氏就覺得心口堵的慌。田氏不僅心裏堵,更有些心慌心虛。她忙就偷偷地朝夏至看了一眼。


    正好夏至也在看她。


    母女倆的目光略一接觸,田氏就仿佛是被燙到了一般,飛快地移開了視線。


    知道了大丫身價銀子的去向,夏至也是又驚訝又氣憤,她也有了和田氏同樣的猜測。田氏問話,田老頭雖然矢口否認了,但他的表情和態度,卻讓夏至得到了相反的結論。


    這可真是……,田家又不是什麽大富大貴之家,怎麽田家大舅竟沾上了這種惡習。田家大舅這應該不是第一次了,不然也不會熟門熟路的,一下子就把二十兩銀子都給敗花光了。真要是第一次,不會有這麽大的膽子和這麽順的路子。


    看田老頭和田王氏的樣子,分明把教訓田家大舅當做了次要的事,而將從大丫和田氏身上刮錢當做了主要的事。這樣下去,田家這個無底洞可就更加名副其實了。


    夏至和田氏這邊都不再說話了。大丫哭了半晌,卻無可奈何,就將手裏的銀錢全部都給拿了出來。


    劉掌櫃給大丫留了家用的錢,但這些錢加在一起,也不過是二三百個錢。


    田老頭和田王氏自然都嫌少,依舊說湊不夠二十兩銀子就不走。最後就將大丫全身的首飾都給摘了,簪子、釵子、金丁香加上鐲子、帕子什麽的,林林總總地加在一起也有十兩銀子。


    老兩口還不滿足,又將劉掌櫃給大丫做的兩套新衣裳都要了去。這新衣裳也能值些錢,給大寶定媳婦的時候可以直接給女方充作彩禮了。


    但是這樣還不夠。


    “我看你這家具啥的都還行……”田老頭眯縫著眼睛說道。這麽說著,田老頭就和田王氏商量,是將這些家具賣了換錢合適,還是直接拉回家去,到時候給女方做彩禮合適。


    “我看這都是正經好木料。”田王氏頗為老道地查看屋子裏的家具,還挨個地摸了摸,“要是賣的話那就虧了,還是拉回家去。大寶定媳婦的家具都不用打了,這個還體麵。”


    田老頭就點了點頭,覺得田王氏說的很有道理。


    這兩口人顯然已經將這滿屋子的家具都當成是自己的東西了。


    大丫幾乎被搜刮了個精光,田老頭和田王氏要抬她的家具,她隻是哭著央求讓田老頭和田王氏不要把家具都給搬光了。


    “好歹給我留下兩件兒來,不然老爺回來,我交代不了。人家真把我給退了,往後我沒好日子過,你們還能指望誰。”


    孫王氏就立起眼睛來,想要對大丫撒潑,卻被田老頭一個眼色給止住了。


    “不能都給你搬走。這也是不得已的,不是給你兄弟定媳婦,我們不花你的錢。”手裏已經攥了不少東西,田老頭說話的語氣就和緩了下來。


    事情談妥了,田老頭和田王氏根本就不打算在大丫這多做停留。他們挑選了要帶走的家具就大模大樣地吩咐田氏和大丫找人給他們搬家具。


    “你是坐車來的不,正好讓那車拉上這些東西,送我和你~娘回去。”田老頭就吩咐田氏。


    田氏麵有難色,她不敢對田老頭說拒絕的話,就往夏至那使眼色。


    田老頭或許是不想降尊紆貴,或許是不想觸黴頭,就不肯跟夏至說話。“妮子,我跟你說話,你還看誰?你做娘的,還反而聽家裏丫崽子的話了。你這天地都反了!”


    “爹,不是,不是的。”田氏趕忙解釋,“我是真做不了主。”


    “啥你做不了主?就讓你開個口,就這麽難!”田老頭不滿地瞪著田氏。


    “爹,現在跟從前不一樣了。我說話,沒人聽。”田氏幹脆地垂下頭去。


    夏至好整以暇地看著田老頭和田氏。


    田老頭恨恨地瞪了田氏半晌,終究也沒什麽辦法,隻好轉身吩咐大丫,讓大丫給他和田王氏雇車。


    “你不雇車,我和你奶就不走了!”田老頭板著一張棺材臉,“劉掌櫃不要你也不怕,我們領你回去,讓你姑再給你找個更好的人家!”


    他這話一說出來,田氏和大丫都嚇了一跳。


    田氏非常擔心,能夠給大丫找到劉掌櫃這個主顧,已經是意外之喜了。別說再讓她找比劉掌櫃更好的,就是劉掌櫃這樣的,她也找不到。


    而大丫就更加心驚膽戰了。被賣了一次還不夠,田老頭還想再賣她一次,這可把她當成啥人了!


    夏至看到了田老頭眼睛裏的精光,知道他是真的這麽想的。或許是因為大丫這件事讓他嚐到甜頭了的緣故吧。而田氏和大丫驚嚇的模樣,也沒有逃過夏至的眼睛。


    “你老人家可真會想美事。”夏至就冷冷地開口,“大丫姐是人家買的。人家不要了,給你退回去,你能把銀子退回來?你退不回來吧,那人家憑啥把人白白給你。搗騰著賣了,人家還能回幾兩銀子的本兒!”


    夏至告訴田老頭,別想一次次地賣大丫掙錢,沒有那種美事。


    田老頭雖然極力藐視夏至,但卻還是被夏至的話給鎮住了。他也認為夏至的話在理,要是他買了什麽物件,不滿意了,也絕不會白白地還給賣主的。


    大丫本來提心吊膽的,在看到田老頭猶豫的神情之後,終於略微放下心來。


    “夏至說的沒錯,就是再賣我,那個錢也不可能歸你們了。”


    雖然是這麽說,大丫還是出錢給田老頭和田王氏雇了車。


    忙忙亂亂地,總算是將田老頭和田王氏給打發走了。而大丫家卻完全是一副台風過境,或者說是遭了惡賊的淒慘景象。田老頭和田王氏是抄家的好手,這會工夫,就把值點兒錢又能拿走的東西都給拿走看,就連大丫針線笸籮裏新買的花線他們都沒放過。


    大丫愁眉苦臉,二丫哭哭啼啼,田氏長籲短歎。


    “夏至,今天多虧你來了。”略微回過神來,大丫就向夏至道謝。


    夏至今天來不是為了大丫,而是為了看著田氏。所以夏至並沒有接受大丫的謝意。


    “你別謝我,你的事兒,我也管不了。往後你咋樣,就得看你自己了。”


    “我還能咋樣!”夏至一句話,就讓大丫又紅了眼圈。“夏至,你都看著了。我爺我奶那樣,我搪不住。”


    “你隻是搪不住嗎?”夏至看著大丫。夏至覺大丫如果下了狠心,應該不是對付不了田老頭和田王氏的。大丫關鍵時刻有心機,也豁得出去。剛才的事情,她沒有深管,是因為看出了大丫的猶豫。


    大丫的臉色微微一紅,但是對著夏至,她還是說了實話。“也就這一回吧。是我哥定媳婦。我哥要是定不上媳婦,打一輩子光棍兒,我娘往後也沒個依靠。”


    夏至歎氣。別說是這種社會氛圍,就是她穿越之前的年代,很多女孩子同樣也是自小就被洗腦了,覺得幫兄弟定媳婦延續後代是她們的光榮義務。


    她能看的出來,大丫對田老頭和田王氏並沒什麽感情,最多就是懼怕。大丫心疼的應該是她娘,還有她兄弟的大寶。


    “你是個明白人,我啥話都不勸你。你自己好自為之吧。”夏至最後對大丫說了一句,就起身告辭了。


    田氏也沒在大丫這多留,隻囑咐了大丫幾句,又讓二丫不用著急回大興莊,好好在這陪著大丫,然後就和夏至一起出來了。


    夏三叔看見她們出來,趕忙就出去趕車。


    田氏慢吞吞的,她猶豫了一會,就把夏至叫住了。“夏至,來,娘跟你說兩句話。”意思是想要避開小黑魚兒和李夏,單獨跟夏至說話。


    小黑魚兒警覺性很高,立刻就對田氏瞪起了眼睛:“你想跟十六說啥,當著我的麵我。你別想欺負十六。”


    “你的十六不欺負我就不錯了,我現在哪兒還敢欺負她!”田氏憤憤不平,說話的聲音卻不高。她不敢跟小黑魚兒嗆聲。


    她這麽說話,小黑魚兒就有些得意。雖然得意,小黑魚兒還是不許田氏跟夏至單獨說話。


    “老叔,我就聽聽她說啥。”夏至看看田氏,又低頭想了想,就勸小黑魚兒。然後,她還故意壓低了聲音跟小黑魚兒說話,“她跟我說啥,我回頭都告訴你和李夏。”


    “那行。”小黑魚兒這才點了頭。


    夏至就跟田氏走到一邊。


    田氏猶猶豫豫地,似乎有些話非常不好說出口的樣子。


    “娘,你有話快說吧。再耽擱,我老叔還不耐煩了。”夏至就催田氏。


    田氏無法,隻得開口跟夏至商量:“剛才你姥和你姥爺說的,你大舅那事兒,回去別跟後院你~爺他們說。你說了,也沒啥好處,對誰都沒好處……”


    原來田氏單獨跟她說話,是想買她的口。


    “我可以不告訴我爺。不過,娘,你能為我~幹點兒啥啊?”夏至一點兒都不意外,還很淡定地跟田氏講條件。


    田氏心裏無比的惱火,奈何人在屋簷下。她隻能忍著氣,繼續好聲好氣地跟夏至說話:“娘回去給你好好繡個荷包,管保你滿意,咋樣?”


    “荷包我可不稀罕。”夏至一笑,“我想要多好的,我奶和蘭子姐都可以繡給我。”


    “那你說,你想要啥?”田氏隻能問夏至。“


    “娘,你現在知道咱們省吃儉用,從牙縫裏省下來的銀錢都花到啥地方去了。那你以後還打算往那兒貼錢嗎?”夏至問田氏。


    “我……”田氏猶豫了起來。


    這就是心思活動了。


    夏至不打算給田氏更多的時間考慮,她就替田氏做了決定。“過去的算了,我們既往不咎。往後可不能在給他們貼錢了。娘,你不再往那邊貼錢,今天這事兒我就不跟我爺他們說。”


    小黑魚兒當時也在屋子裏聽見了,但田氏似乎並不擔心他,估計是覺得小黑魚兒年紀太小,最多聽個熱鬧,肯定不明白啥叫賭窩子和嫖老婆。


    “行,我不給他們貼錢了。從今往後,他們估計也用不著我了。有大丫,啥都夠了。”田氏想了想,就說道。


    田老頭和田王氏來找大丫要錢,而不是找她,田氏是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她心中暗暗的慶幸,以後有大丫擋在前頭,田老頭和田王氏就不會太逼~迫她了。


    田家姑侄,這也算是接班了。


    也是因為有大丫,田氏才敢這麽答應夏至。


    “那就這麽說定了。我爹那一個月二兩銀子,我就讓李夏給書院去信,就擱在賬上,等我啥時候去拿。娘你別著急,這個錢我拿了肯定不能密下。你看我現在帶著我三叔還有我哥他們趕集都能掙錢吧。那個錢,不是咱過日子,就是做本錢。娘,你拿了那錢,那錢就是死的,我拿了,那錢就是活的,還能生出錢來。”


    夏至有理有據地跟田氏這麽一說,田氏並不是不心動的。而且眼下的情形,也容不得她拒絕就是了。


    “你咋就這麽精,猴兒托生的吧。”田氏看著夏至,眼神和心情都比較複雜。


    夏至一笑,根本就不在意田氏的話。“娘,那咱們就這麽說定啦。”


    “不都是你說了算嗎!”田氏就說。


    夏至又是一笑,就跑回到小黑魚兒和李夏的身邊。


    小黑魚兒瞧著夏至高高興興的樣子,就知道她沒吃虧,等田氏過來的時候,他也就不對田氏瞪眼睛了。


    大家上了車徑直回到大興莊。


    夏老爺子背著手站在門口,正等他們呢。


    田氏下了車,跟夏老爺子打了聲招呼,就自己回前院了。夏至等眾人則跟著夏老爺子回到後院上房,這一路上,小黑魚兒就已經將田老頭和田王氏鬧的滿街筒子人的情況跟夏老爺子說了。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我在家裏都聽說了。”夏老爺子歎氣,然後就問夏至,“究竟是咋回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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