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雜貨鋪的門臉跟郭姑父的相仿,不過旁邊並沒有院子,它的左右兩側都是鋪麵。老孫家雜貨鋪,就是孫秀芝家的鋪子了。而孫家就住在跟鋪子隔了一條街的前街,不像夏大姑家裏住的那麽方便。


    夏大姑剛在門口站定了,就有小夥計殷勤地出來招呼。夏大姑帶著夏至、珍珠和小黑魚兒就走進了鋪子裏。


    夏大姑之前悄悄地跟夏至說了。她提前找人帶了話給孫家,這會孫秀芝應該會在雜貨鋪裏麵。這就是姑娘家給婆家的親戚相看相看的意思了。


    北鎮府風俗如此,雖然不是正式的相看,但如果婆家重要的親屬想要見見未來的新媳婦,就會做出這樣的安排。一般姑娘家也會很認真地對待,畢竟婆家重要的親屬很可能會影響婆家的意見,同時也會影響將來姑娘在婆家親戚圈裏麵的交往。


    孫家的雜貨鋪不僅門臉跟郭姑父家的相仿,裏麵的布置和所賣的貨物也都大同小異。西市街繁華,像這樣的雜貨鋪就有好幾家,生意還都不錯。


    進了鋪子裏,夏大姑就假裝帶著夏至看貨。一會的工夫,櫃台裏麵通往後麵的布簾子就掀開,一個穿著銀紅比甲翠色百褶裙的少女從後麵嫋嫋婷婷地走了出來。


    這就是孫秀芝了。


    “大姨來啦,我剛在後頭幫著賬房盤賬,聽小夥計說的。大姨趕緊到後麵坐坐,喝碗茶吧。”孫秀芝臉色微紅,不過說話還是很利落的。


    仿佛不過是偶遇,這就是相看的套路了。


    夏大姑忙就笑著走過去:“老家親戚過來,我帶著出來逛逛,走到這了,就想進來看看。沒想到你在這裏,這可是趕巧呢。”


    孫秀芝就笑笑,依舊邀請夏大姑幾個到後麵坐。


    夏至還有很多事,而且他們過來也就是見個麵,相看相看,並不打算久坐,所以夏大姑就擺手拒絕了。


    夏大姑就給孫秀芝介紹夏至和小黑魚兒。


    “這是我小兄弟,長生他老舅。這是我侄女,比你小。”


    孫秀芝見夏大姑不肯到後麵坐,就從櫃台後麵走出來。她規規矩矩地給小黑魚兒行禮,並沒有因為小黑魚兒年紀小而有任何的輕慢,還隨著長生喊了一聲老舅。


    到夏至的時候,兩個小姑娘相互行禮,夏至喊孫秀芝做姐姐,孫秀芝喊夏至做妹妹。


    這麽近距離地站著,夏至很是認真地打量了孫秀芝幾眼。正如珍珠所說,孫秀芝長的並不高,比她還略微矮了一些,身材倒是很苗條,一張微黑的瓜子臉,倒是修眉俊眼的,長的很是秀氣。


    聽過了夏大姑的介紹,再看看這姑娘的一舉一動,夏至就知道,這是個很有主見,也很有城府的姑娘,待人接物都比實際的年齡要成熟。


    長生娶了這樣的媳婦,將來是真的可以當家立紀,幫助長生的。


    孫秀芝顯然是打扮過了,渾身還散發著淡淡的香。


    小黑魚兒也仔細地打量了孫秀芝幾眼,倒是啥也沒說。


    相互見過禮,寒暄了一兩句,孫秀芝就安安靜靜地,也不再多話了。夏大姑瞧著也就是這個意思了,就給夏至使了眼色,意思是沒有別的事,他們就可以走了。


    夏至卻從袖中拿了一塊翠色的回文錦帕子出來,帕子上還係了一副銀三事兒。她將帕子和銀三事兒遞給孫秀芝。


    “這是我老叔給的見麵禮。”夏至笑著說道。


    她和孫秀芝是平輩,年紀還略小,不好給孫秀芝東西。用了小黑魚兒的名義,其實代表的是夏家。


    雖然這次相看不那麽正式,但有作為長輩的小黑魚兒在,給份見麵禮,大家都有體麵。


    不能白白地相看人家姑娘不是!


    夏至這也是在給夏大姑做麵子。


    果然,對麵的孫秀芝還沒怎樣,夏大姑已經是笑容滿腮了。


    孫秀芝沒想到來了兩個小孩子,而且竟然還拿出這樣的見麵禮來。這種場合,這樣的見麵禮分量很是不輕了。


    孫秀芝臉上微紅,忙就推辭著不肯收。


    夏大姑就笑了,讓孫秀芝將禮物收下:“你老舅給的,你就收著吧。別看你老舅年紀小,那也是長輩不是。”


    孫秀芝這才將帕子和銀三事兒收了,又規規矩矩地給小黑魚兒行禮。


    “長生媳婦,你以後可得對長生好。”小黑魚兒畢竟還是小孩兒,當場就喊孫秀芝做長生媳婦了。他這倒不是調皮,而是身為“長輩”的責任心,讓他這麽說的。


    孫秀芝立刻臊紅了臉,其他人則都善意地笑了起來。


    這其實是個很好的兆頭呢。


    孫秀芝送了夏至一行人出來,直到夏至他們走出很遠了,她才轉身回了鋪子。


    夏大姑就急著問夏至對於孫秀芝的觀感。“十六,你覺得秀芝咋樣?”


    “這麽看著,是個場麵上的人,以後當家立紀,幫助我長生哥,倒是沒啥問題。”夏至就說道,至於姑娘的人品那些比較深入的東西,就不是這麽見上一麵就能做出判斷的。


    “我也是看上她這一點。長生也沒個兄弟,就珍珠一個妹子,往後家裏咋樣,他媳婦得是個能幹的。”夏大姑點頭。


    至於孫秀芝的品行,大家住的這麽近,夏大姑自然也打聽、考察過。孫秀芝的品行很好,在家裏孝順父母,對弟弟也很友愛。


    “那就好啊,我提前恭喜大姑了。”夏至就笑著說道。


    “我跟你大姑父商量,打算臘月就定親,明年挑個日子給他們成親。”夏大姑又將自己的打算跟夏至說了,“趁著我和你大姑父還都不老,再幫扶他們幾年,他們能立起來,我們兩口子也就省心了。”


    夏大姑的意思,早點兒將兒媳婦娶進門,就是有什麽不妥的地方,還可以慢慢地調教。


    “你長生哥這件事算是成了一半了,剩下的,就是珍珠的事。這兩家是完了,我這輩子也就沒啥操心的事了。”夏大姑又跟夏至說道。


    然後,夏大姑又提到夏至給孫秀芝見麵禮的事。“十六,又讓你破費了。”


    “啥破費不破費的,大姑能找個好兒媳婦,我替大姑高興。”夏至笑了笑。


    這麽說說笑笑的,幾個人就回去了。


    到了家中,夏大姑打發去打聽消息的人就回來了。夏二叔今天陪著夏二嬸,還有羅娟兒、張財一眾人今天往廟裏燒香去了,據說是為了保張巧兒平安的。張巧兒懷著身子月份漸大,據說是身體常常不舒服。


    這就是夏二叔所謂的有差事,忙的脫不開身了。


    還有一件,隔壁的郭玉環也跟著夏二嬸在廟裏。


    “玉環那丫頭現在在家的日子少,在你二嬸那兒的日子多。”夏大姑就說了一句,似乎對這種情況不是很讚同。


    夏至就想到昨天晚上珍珠跟她說的話,等珍珠走開了,她才問夏大姑:“玉環總往張巧兒那邊去,有啥不妥當的嗎?”


    夏大姑略微沉吟,看小黑魚兒和珍珠都不在跟前,這才壓低了聲音跟夏至說:“我也說不住,畢竟沒有親眼看見。我就是覺得……不大好……,張巧兒和張財兄妹倆殺脾氣屬性,我還是知道一點兒的。張巧兒憑啥總給玉環東西,就是玉環跟二柱定親了,那也不可能。”


    張財和張巧兒兄妹兩個,是從來不做虧本的生意的。


    “玉環那丫頭,不是我說她,就是眼皮子淺,愛占個小便宜。我不讓珍珠跟她去,就會怕珍珠吃虧。”夏大姑跟夏至說道,“小姑娘年紀輕輕的,就怕壞了性子。咱們跟正經人家來往就行了,那樣的人家,還是算了。”


    夏大姑在某些方麵對兒女的教育還是比較嚴格的。


    夏至點頭,很讚同夏大姑的做法。


    “我再讓人打聽著,等他們回家,你和你老叔就去。你們到那兒看一眼就回來,別在那兒多待。”


    夏大姑就有找人去打探消息去了。


    而此時,夏二叔卻並沒有在廟裏燒香。


    雖說是陪著夏二嬸一大群人出來,不過在廟裏麵待了不大會的工夫,夏二叔就覺得憋悶。他不是會委屈自己的人,就隨意找了個借口自己出來,卻是打算去廟前麵的酒樓或者是茶館吃點兒東西,再聽一段書,然後估摸著時間差不多,再回去接夏二嬸。


    走到廟門口的時候,正好有幾個女眷燒完了香正在往外走。幾個女眷都很年輕,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一看就不是出自普通人家。


    夏二叔在府城裏待了這些時日,比從前更有眼色。他忙就裝模作樣地讓到一邊,誇張讓幾個女眷先走。


    那幾個女眷說說笑笑的,根本就沒瞧夏二叔,徑直就出了廟門。


    廟門外,有馬車正在等他們。


    有幾個閑漢跟夏二叔存了相似的心思,都伸著脖子朝幾個女眷看,還意意思思地往前湊,想看的更為真切一些。


    他們想要靠近,卻似乎又不敢靠的太近,嘴裏雖然也在胡說,卻還比較有節製。


    夏二叔渾水摸魚地,就也湊到了馬車的跟前。


    一個穿翠綠比甲的高挑少女正在上車。少女伸手扶住車門,月白色衫子的袖子垂落下來一些,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


    那手腕上卻有一塊鮮紅的胎記,大約有銅錢大小。


    夏二叔眯著眼睛,就瞧見了那塊胎記,隱約覺得似成相識。那少女上了馬車,有一瞬間轉過身來,露出一張白皙的鵝蛋臉,眉眼竟十分的俊俏。


    夏二叔不由得咦了一聲,覺得這少女竟是十分的麵善,隻是一時怎麽也想不起是在哪裏見過了。


    不過是驚鴻一瞥,那少女已經和夥伴們坐進車裏。車夫趕著車揚長而去,隻留下滾滾的煙塵。


    幾個閑漢意猶未盡,還站在那裏不肯散去。


    夏二叔就跟他們搭上了話,問剛才的是哪家的千金小姐,長的都跟仙女似的。


    “哪裏是什麽千金小姐,要是千金小姐,咱們也沒福看見。剛才那幾個,都是田家的丫頭。”一個閑漢就笑著說道。


    “是哪個田家?”夏二叔忙又問。“


    “咋地,你是看上人家丫頭了,還想上門求娶是怎麽地?”幾個閑漢就起哄。


    夏二叔陪著小心,他還是比較善於和閑漢們打交道的,或許也是彼此氣場比較接近,大家都是自己人的緣故。


    夏二叔很快就知道,剛才的幾個丫頭都是南府田家的。


    “也就他們家了,隨便一個丫頭出來,也比一般人家的千金小姐強。”


    “我咋覺得那個最漂亮的大丫頭特別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夏二叔摸著下巴上短短的胡茬說道。


    閑漢們就大笑:“你是做夢夢見過吧。”根本就沒把夏二叔的話當真。


    可夏二叔卻把這件事記在了心上。


    等他接夏二嬸的時候,就把這件事說了。“看著特別麵善,絕對是在哪兒見過。”


    “你看錯了吧,你咋能認識田家的丫頭。”夏二嬸根本就沒放在心上,一麵扶著夏二叔的胳膊上車,一麵還問夏二叔,“十六和小龍來了,還給咱捎信兒了,咱真不去看看。”


    “不去,咱倆是長輩,他們不來看咱倆,咱還上趕著去看他們。美的他們!我吃那倆孩崽子的虧還少了,我懶得看見他們!”


    說著,夏二叔就跟夏二嬸上了車,往張巧兒家裏去了。


    夏二叔一行人往家裏去,夏至這邊就得到了信兒。夏大姑的意思就讓夏至等一等,略晚些再去。可夏至算了算,怕趕上飯時,就打算掐著時間過去。


    夏二叔到家,總不會立刻就出去,她一次就可以見見夏二叔家所有的人,省事!


    “那也行。”夏大姑點頭,立刻就讓長生將車準備好。


    珍珠就湊到夏至的跟前,意意思思的,也不明白說。


    夏至想起昨天晚上答應的珍珠的話,就跟夏大姑說了:“讓珍珠陪著我,給我做個伴兒。我們倆在一塊,還有我老叔,誰也給不了我們虧吃。”


    夏大姑是知道珍珠的想法的,無奈地笑了笑。有夏至在,她倒是不用擔心珍珠,因此也就點了點頭。


    “讓珍珠跟著你,也能跟你學學。”(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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