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就擺在炕梢的炕上,嶽氏和田大寶都沒上炕,就在炕沿上斜坐了吃飯。嶽氏看樣子很自在,田大寶就扭了兩扭,似乎是不太適應這個姿勢。不過看到大碗噴香的飯菜,田大寶就顧不得別的了。


    嶽氏和田大寶相對吃飯,嶽氏竟吃的比較斯文,田大寶卻狼吞虎咽,幾乎在堂屋都能聽見他吧唧嘴和吞咽的聲音。


    嶽氏看不上田大寶這樣,就說田大寶:“你慢點兒吃,這沒人跟你搶。”


    田大寶似乎很聽嶽氏的,他立刻哎哎的應聲,不過好了一會,就又故態複萌。田大寶在家裏雖然經常能夠吃小灶,但這樣的好飯菜他還是很少吃到的。


    嶽氏就又說了田大寶一句,這一次她的話音雖然還很低,但態度卻嚴厲了起來。田大寶就有些嚇到了,臉上露出驚惶無措的表情來。


    夏至能看的出來,嶽氏是個要臉的人。她應該是在家裏就教了田大寶許多事,也規矩了田大寶,奈何田大寶看到好吃的就控製不住自己。嶽氏覺得這樣很沒臉。


    大丫和二丫都在旁邊照看著,大丫瞧見嶽氏沉下臉數落田大寶,似乎就有些不大高興。嶽氏第一次說的時候,大丫還忍著。等嶽氏說了第二次,大丫就忍不住開口了。


    “嫂子你別嚇著我哥。我哥一直就這樣,這還好多了呢。”意思是田大寶這樣就很可以了,讓嶽氏不要要求太多。而且這是在他們姑姑家裏,大家不會笑話田大寶。


    嶽氏的臉就紅了,她端著飯碗看向大丫。


    大丫並沒有回避嶽氏的眼神。


    嶽氏打了個頓,然後就往炕頭那邊看了一眼。夏秀才和田氏出去說話了,夏至、小黑魚兒和小樹兒都在。不過夏至朝炕梢這看了一眼,就把小黑魚兒和小樹兒都帶出去了,似乎根本就沒注意到炕梢這邊發生了什麽。


    “是你跟你哥過一輩子,還是我跟你哥過一輩子?我的男人,我愛咋管就咋管!”嶽氏對大丫說道,一點兒也沒有示弱,也沒跟大丫客氣。


    大丫被懟的臉也漲紅了。“你……”


    “我啥,你不還叫我一聲嫂子嗎。要不咱就找人評評理,我管你哥管的對不對!沒規沒法,丟人現眼!”嶽氏又低聲說道。


    這沒規沒法,丟人現眼可以是說田大寶,也可以是說大丫。


    大丫也是有心病的人。她沒想到嶽氏這麽潑辣,還是新媳婦,而且是在外頭,就敢對她這個小姑子說狠話,一點兒情麵都不給她留。


    大丫也生氣了:“你是我家花銀子買回來的。裏麵還有我的錢呢。你在我家你就得……”


    “我就得咋樣?”嶽氏的眼睛都瞪起來了,“就得在你們一大家子跟前伏低做小,我就得誰的氣都受著,我就得給你們當牛做馬?是你們求著我,不要臉耍心眼誑我進的門,你可別讓我說出更難聽的來。”


    大丫其實並不擅長跟人吵架拌嘴,跟嶽氏開口是她實在看不慣嶽氏管束田大寶。她氣頭上勉強說了幾句,就被嶽氏給嗆的說不出話來了。


    嶽氏瞧著大丫滿臉通紅的模樣,卻並沒有就此罷休。她朝大丫冷笑了一聲:“要不你讓我跟你學,懷著孩子偷摸往家裏跑,好跟家裏一起訛男人的錢!”


    這一句話徹底把大丫給擊垮了。大丫喘了幾口氣,最後臉上實在下不來就紅著眼圈跑出去了。


    二丫看了一眼嶽氏:“你也就能跟我姐厲害,你都做媳婦了,咋就……,你等著我爺我奶收拾你……”然後二丫就追著大丫跑了出去。


    嶽氏的臉雖然是紅的,但是卻坐在那裏紋絲沒動。“我等著……”這句話說的很輕,但卻是咬著牙說出來的。


    大丫和二丫都跑了,嶽氏也不理會,繼續慢慢地吃飯。田大寶被嚇到了,接下來吃飯竟也小心翼翼的,不敢再狼吞虎咽。


    此刻,夏至正在院子裏帶著小黑魚兒和小樹兒玩。剛才她在屋子裏看出嶽氏和大丫要吵架,她不想管這種家務事,所以故意避了出來。


    田氏和夏秀才也在院子裏,兩人麵對麵站著,低低的聲音不知道在說什麽。


    大丫哭著跑出來,夏至並沒有吃驚,卻驚動了田氏和夏秀才。


    “這是咋啦?”田氏走過來問大丫。


    大丫往屋子裏看了一眼,哽咽著一時說不出話來。二丫就替她說了:“我嫂子數落我哥,嚇的我哥都不敢吃飯了。我姐就說了兩句,我嫂子就罵我姐,把我姐給罵哭了。”


    “啥?”田氏吃了一驚,嶽氏一看就不是懦弱的人,可她也沒想到嶽氏這般潑辣,在這做客就能把小姑子給罵哭了。


    “姑,我看我這嫂子太厲害了。”大丫終於能說出話來了,“她才剛做媳婦,還是在這,她都這樣。那往後……”大丫跟田氏說她擔心嶽氏以後會欺壓田大寶。


    剛剛嶽氏管束田大寶的舉動,在大丫的眼睛裏就已經是欺壓了。


    “我哥定了媳婦不容易,不就是為了往後有人伺候嗎。我嫂子這樣還伺候我哥,我看往後得我哥伺候他。要是沒人看著,還不知道咋樣呢……”


    大丫說的很認真。


    夏至在旁邊瞧著就意識到,大丫這真的並不是在跟新進門的嫂子別苗頭,大丫是真擔心她哥田大寶,也是真看不慣嶽氏的舉動。


    所以,她一直跟大丫都親近不起來果然是有緣故的。


    田氏的臉上就露出了思索的表情,看來是被大丫說動了。


    “姑,要不你跟我嫂子說說。你說話肯定管用。”大丫和二丫就讓田氏去說嶽氏。


    田氏想了想,就真的往屋子裏走。


    “哎呀,”夏秀才過來攔了田氏一把,“人家小兩口,你這當姑的……”夏秀才的意思,田氏並不合適管這樣的事。


    “大寶那孩子要不是這樣,我還真不管。可大寶,我得去說說。”田氏這麽說著心裏卻在納悶,嶽氏進門,田老頭和田王氏沒給立規矩嗎。或許是嶽氏進門的日子還淺的緣故,這新媳婦的身上的刺兒還沒被擼平。


    田氏依舊要進屋去說嶽氏。


    夏至隻好站出來。


    “娘,這事你別管。我表嫂沒欺負大寶~哥。”夏至如此這般,就說了嶽氏約束田大寶吃飯的事。“人家說的沒啥不對吧,這也是為了大寶~哥好。咱們可不能是非不分,新媳婦咋啦,因為人家是新媳婦,就得一個個給人家立規矩,給人家下馬威呀?”


    旁邊的幾個人都聽出來了,夏至竟然是偏向嶽氏的。


    嶽氏也是靠山屯兒田家的人。


    田氏就有些怪異地看著夏至,倒是不急著往屋子裏去了。


    夏秀才覺得夏至說的很對:“大寶那樣,有個明白媳婦管著那是好事。我看大寶今天來比以前就出息多了。”


    “……我哥就那樣,他讓我嫂子嚇的都不敢吃飯了。”大丫有些著急。


    “表嫂肯定餓不著大寶~哥呀。大丫姐,你要是不放心,一會你就跟著他們兩口子回去。有你幫忙照看著,那肯定好。”夏至笑眯眯的。


    大丫臉上一白,立刻就不言語了。


    夏秀才又低聲地讓田氏不要多管閑事,田氏猶猶豫豫地,最後看了一眼夏至,她竟真的沒有往屋子裏去。


    “夏至,你看你挺看得上你大寶嫂子啊?”田氏問夏至。


    “我看她是個明白人,也幹淨利落的。娘,你看不上她?”


    “我有啥看上看不上的。”田氏又瞥夏至一眼,“反正就是那麽回事。”


    夏至知道田氏在懷疑自己,當下也不在意。他們在院子裏說了一會話才回到上房,這個時候嶽氏和田大寶都已經吃完了飯。


    大丫和二丫過去收拾,嶽氏快手快腳地幫忙,仿佛剛才根本就沒跟大丫和二丫爭吵過一般。


    “你放下吧,讓你倆妹子來。”田氏就招呼嶽氏到跟前說話,也不過是囑咐嶽氏要好好伺候田大寶,孝敬公公婆婆,還有爺公公和奶婆婆。


    夏至這個時候已經給後院捎了信兒,就走過來要帶嶽氏去後院見見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田氏似乎有些驚訝,卻並沒有攔著。結果就是大家夥都往後院來。


    “……該先過來給我大~爺和大~奶磕頭。”路上,嶽氏還小心地跟夏至說道。


    大家夥過來,嶽氏沒有跟著田氏,也並不跟大丫和二丫走在一起,而是緊緊地跟著夏至。


    “……今天我們家請客,我爺我奶也是剛忙活完。再說了,咋地也得讓你先吃了飯。”夏至笑著說道。


    到了後院上房,嶽氏就帶著田大寶給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磕頭。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早就從夏至的口中聽說過嶽氏如何俊俏了,不過親眼看見,老兩口還是很驚豔。


    嶽氏本來就長的好,旁邊再有個田大寶映襯著,就更顯出十分的人才來。


    夏老太太讓嶽氏和田大寶在炕沿上坐了,她和夏老爺子問了嶽氏一些話,嶽氏都回答的很清楚。


    夏老太太和夏老爺子都覺得可惜。嶽氏不僅長的好,說話也利落,是個聰明的姑娘。這樣的姑娘給田大寶這個傻~子做媳婦,實在是太可惜了。


    說了一會話,夏老太太看著時辰不早,就拿出一個尺頭來給來給了嶽氏。“你啥時候過門的,也沒給我們信兒。這塊布你拿回去過年做件新衣裳穿吧。”


    一個尺頭,而不是三尺四尺的布。


    嶽氏很是推讓了一番,還是夏至讓她收下,她才收了尺頭,又要給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磕頭。


    之後,夏至又領著嶽氏和田大寶回到前院。她並沒有留嶽氏和田大寶住,所以就要張羅著給兩人帶回去些什麽。


    田氏覺得今天夏家的人很給她娘家麵子,又有夏秀才在身邊,所以就拿出當家做主的範兒來,說要剁一刀肉給田老頭和田王氏帶回去。


    夏至淡淡的:“那肉事先都有安排,現在凍起來了,也剁不了。”夏至自己拿出一個尺頭來,並一根銀簪子給了嶽氏。


    嶽氏和田大寶來的時候拎了兩個籃子,回去的時候這兩個籃子裏麵都裝滿了東西,一個裏麵放的是尺頭,另一個裏麵則是些餑餑和麥子麵的饅頭。


    夏至還找了車送嶽氏和田大寶去鎮上,另外她還給了嶽氏租車回家的錢。


    嶽氏和田大寶走了。田氏坐在炕上生悶氣。今天夏至待嶽氏和田大寶算是相當不錯的,後院的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還給了東西,她想挑理卻挑不出來,可就是心裏頭覺得憋悶,總覺得哪裏都不對勁兒。


    田氏說不出話來,就是看著夏至的眼神總是不對。


    夏至心中明白,卻隻當沒看見。她在田氏前麵晃了晃,就往後院去了。


    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等一眾人正在說嶽氏。


    “太可惜了(liao三聲)的。”一向少說話的夏三嬸都這樣說,“這姑娘嫁啥樣的人家不行啊,非得……”


    嶽氏進靠山屯兒田家的門,雖然是田老頭使了詭計,但嶽氏並不是完全無辜的。靠山屯兒田家選中了嶽氏,同時也是嶽家和嶽氏選擇了田大寶。


    “說的輕巧,哪有那麽容易啊。”夏老太太顯然閱曆更廣些,“她也得挨著靠著那樣的人,不是說啥樣人家都能嫁。再者說了,一般的人家,也就是你大嫂娘家肯花這麽多的銀子……”


    一般的人家就算是瞧著嶽氏再俊再中意,他們也拿不出、不肯拿出那麽多銀子定一個媳婦。日子不過了嗎,別的兄弟不定媳婦了嗎?


    “這也是姻緣。”夏老太太又說了一句。


    或許還有肯出大價錢的,可嶽氏就碰到了田大寶,最終嫁給了田大寶。


    見夏至來了,大家都忙問她,因為她跟嶽氏接觸的最多。


    “說是老厲害了,把她倆小姑子都給懟哭了?”夏二嬸特別八卦的問。


    這事夏至可沒跟人說,她還告訴小樹兒和小黑魚兒不要跟人說。夏二嬸是怎麽知道的?夏至就瞧著夏二嬸。


    夏二嬸訕訕地笑:“二柱上前院去找你老叔,在門口聽見屋子裏吵架……”


    原來是夏柱去聽牆根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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