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氏生病並沒有給娘家捎信兒,夏秀才曾經提過一句,不過田氏的反應很激烈,之後夏秀才也就不敢提了。


    但是夏老爺子想讓田老頭知道這個消息還是很簡單的。


    田老頭一家很快就知道田氏得了難纏病症的消息。田老頭和田王氏隻聽到田氏的病症隻要好好看郎中吃藥,應該並不會危及到性命,隻是要多花費些銀錢,他們就不把這個件事放在心上了。倒是嶽紅到夏家這邊來打聽,還仔細地詢問田氏的病症,說她別的忙也幫不上,隻能幫著尋尋偏方。


    有句俗話叫做偏方治大病。或許好醫好藥都不管用,湊巧一個偏方就能治好了田氏的病症。


    嶽紅這話雖然沒什麽用,但她這份心意卻讓夏老爺子的心情好了一些。按照夏老爺子的說法,靠山屯兒田家以後有嶽紅當家應該多少會多些人味。


    夏至知道了田家的反應,她隻是一哂,連絲毫的心情波動都沒有。田家這樣的反應在她的意料之中,田氏對於田家的意義究竟是什麽她心裏早就有底。


    至於田氏不願意讓娘家知道自己病了的緣故,夏至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其實田氏也知道她在娘家人眼睛裏究竟是什麽地位。


    田氏已經開始吃藥,這天月牙兒就帶了一些補品過來,會同夏至要一起去看田氏。


    田氏病了,夏至曾經讓田氏到寧華堂來養病,不過田氏卻拒絕了。她說在夏至這裏會不自在,還是留在書院的好。


    田氏的症候要保持好心情,否則吃多少藥都沒用。田氏倒是想過憑借這一點到夏至這裏作威作福,但夏至一開始就表明了,她可以出錢給田氏看郎中買藥,也可以接田氏到寧華堂來,讓人伺候著田氏,但順著田氏卻是不可能的。


    寧華堂做主的人隻有一個,那就是夏至。夏至願意客客氣氣地招待長輩、親戚們,但是誰要是想到寧華堂來做太上皇,那是門兒都沒有。


    田氏明白了這一點,就決定不住到寧華堂。


    夏至會好醫好藥地給她治病,也會好衣好食地照顧她,但同時也能把她給氣死還不讓任何人抓~住把柄。


    田氏私底下就跟夏秀才說她不到寧華堂去,她還想多活幾天。夏秀才隻當她這又是耍性子。在夏秀才看來,夏至是過於有主意了一些,但在田氏生病之後,夏至對田氏可是沒的說。


    “九姑還托我給咱娘帶了些東西。”月牙兒坐在夏至的對麵,她把自己帶來的東西都先給夏至看了。“九姑跟我說,這世上的事真是沒法說,這人今天還好好的,明天就不知道怎麽樣了。”


    九姑太太這麽說的時候很傷感,那是想到了九姑老爺。


    “九姑說沒想到咱娘能得了這樣的病症,怪可惜的。”月牙兒接著又說。


    九姑太太這是悲天憫人,善心發作,也是看著夏秀才、月牙兒和她。九姑太太其實對田氏的印象不太好,這一點大家都知道。


    夏至看了月牙兒拿來的都是好東西,隻可惜田氏現在用不了這些。


    “郎中剛囑咐了,咱娘那個症候就得吃清淡的,別說精貴的補品了,就是大魚大~肉都得少吃。”


    田氏現在除了藥費比較貴,平時就得粗茶淡飯保命。


    “郎中剛囑咐了?那我來之前不知道。這可咋辦?”月牙兒就問。


    “沒啥,這東西咱都帶去。咱娘不吃留著看也挺好。再說了,這主要就是份心意。她要的用啥藥,都走的是我這邊的賬。”


    月牙兒也知道夏秀才薪水不多,田氏這一病都是夏至在花錢。月牙兒覺得自己手裏也有錢,不能讓夏至一個人負擔田氏的醫藥費。


    “十六,這些銀子你先拿著。”月牙兒就又拿出一封細銀子來遞給夏至。


    “姐,你哪兒來的這些銀子啊?”夏至忙問。


    月牙兒臉上一紅,開始她還不肯說,但耐不住夏至追問,最後她還是隻能說了實話。“我當了點兒東西……”


    “姐,你可真是。”夏至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她當然不肯要月牙兒的銀子。“你當了啥,當票在哪兒,趕緊給我,我幫你拿出來。咱娘看病那點兒錢我還拿的出來。等我這短銀子用了,不用你說,我就去跟你要了。”


    姐妹倆爭執了半天,終究是月牙兒爭不過夏至,但顯然她心裏很過意不去。


    “姐,你跟我真不用講究這些。”夏至隻能勸月牙兒,“誰讓我是咱家的大財主呢。這事就該我出錢。姐,你要是心裏過意不去,那你就……你就多給我做兩件衣裳吧。姐,你的針線好。”


    聽說夏至讓自己給她做衣裳,月牙兒立刻就答應了下來。天氣漸漸地暖了,也是時候該準備夏天穿的衣裳了。


    “十六,你要啥式樣的。冰兒姑娘帶回來京城裏的新式樣,我照著那個給你做吧。”月牙兒有些興衝衝地說道。


    “好啊。”夏至就笑著答應了。


    姐妹倆說了一會話,夏至就收拾了和月牙兒一起到書院來。


    馬車剛進書院的門就遇見了李夏。


    李夏和田括在一起,同行的還有幾個少年書生。他們似乎是剛剛上過課出來。李夏和田括都認識夏至的馬車,就走到車前說話。


    夏至看人多,也就沒下車,隻跟夏至和田括說是來看田氏的。


    李夏和田括交換了一個眼色,就讓同窗們先走,他們也要跟夏至一起去看看田氏。這個時候都散課了,夏秀才應該也在家裏。


    李夏是不用說。田氏病了之後,田括也曾來看過田氏。


    “你們不是有正事?我娘這病症不是一天兩天的,別耽擱了你們的功課和正事。”夏至就說。


    “現在正好沒啥事。就算是有事,去看夏娘子也是頭等大事。”田括就說。


    田括還是春風滿麵的樣子,雖然還沒傳出他和何冰兒定親的消息,但看他這個樣子應該是好事將近了。


    李夏和田括就隨了夏至的馬車來看田氏。


    一進夏秀才和田氏居住的小跨院,夏至就聞到了濃濃的藥味。田氏吃的這藥味道特別的重,聞起來已經是這樣,吃起來那味道也就可想而知了。夏至看過田氏吃藥,那真不是一般的難以下咽。


    夏秀才果然也在。他看見李夏和田括都來了,就略微有些吃驚。


    大家到屋中落座,田氏也出來了。


    田氏瘦了一些,臉色有些發黃,除此之外她的外表並沒有什麽變化。她已經渡過了剛知道自己並非懷~孕而是得了難纏病症的那段最艱難的日子。


    夏至判斷的不錯,田氏就是那種生命力極為旺~盛的女人。


    渡過了那段艱難的日子之後,田氏的心裏似乎發生了一些變化。她不再動不動就提自己的娘家怎樣怎樣不容易,夏家應該跟她娘家均貧富類似這種意思的話。


    田氏的變化,主要體現在對待夏秀才身上。夏秀才的生活已經相當的規律,每天幾乎都在書院裏頭。可這樣還是不能讓田氏滿意,田氏要每時每刻都掌握夏秀才的動向。


    可夏秀才又不能不去給學生們講課,不能每時每刻都陪在她身邊。所以田氏就總打發二丫去找夏秀才,去看夏秀才跟誰在一起、在做什麽。


    好像有一次夏秀才偶然跟某位先生家裏的使喚丫頭說話,正巧就被二丫看見了。二丫對田氏忠心耿耿,回去之後就一五一十地跟田氏說了。


    結果差點兒引起一場軒然大~波。實在是沒影子的事,夏秀才也實在是怕丟臉,最後這件事才沒有鬧大。


    所謂的沒有鬧大,是指田氏被夏秀才好說歹說地攔住了,沒有去找那個使喚丫頭大鬧,沒有鬧到滿城風雨的程度。但這件事還是被很多人知道了。


    別說夏秀才和田氏住的不是獨門獨院,就算是他們住的獨門獨院,他們當時吵鬧的動靜也能被外麵的人聽見。


    這件事過後,夏秀才就覺得在同僚和學生們麵前有些抬不起頭來。當然他也沒有把田氏怎樣,隻是活動更加規律了,除了給學生們講課,他更加哪裏也不去,隻是回來看書,給學生們看文章。


    田氏看到夏秀才就在自己眼跟前,她也就消停了。


    除此之外,田氏還變得有些刻薄起來,也就是更加麵目可憎了。


    不過看到李夏和田括,田氏的臉上還是露出了幾分由衷的笑容。“咋敢又勞煩兩位公子來看我!”田氏就讓二丫端茶端果子出來招待客人。


    “夏娘子不用忙。我們是來看夏娘子,就這麽坐坐,不敢勞動夏娘子操持什麽。”田括就笑著說道。


    在李夏和田括兩人之間,田氏似乎更喜歡田括一些。田括的嘴比李夏的甜。


    “田公子太客氣了。”田氏就笑,“我這病其實也沒啥,平時就跟好人兒一樣。都是大家把小事當做了大事!”


    田氏知道自己的病症難纏,就越發對此有了忌諱,尤其不肯在別人麵前承認自己生病。一般好強的人都是這樣,田氏更甚。


    李夏和田括都跟田氏說了幾句客氣話,然後就和夏秀才到旁邊的屋子裏坐了,隻留田氏、夏至和月牙兒母女三人說話。


    月牙兒就把帶來的東西都給了田氏,還說明哪些是九姑太太送的。


    “我的病,你跟她說了?”田氏的臉色就有些陰晴不定。


    “還用我姐說呀。”夏至瞥了田氏一眼,田氏現在的性子和她的臉色一樣都有點兒喜怒無常。“請了那麽多郎中,能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夏至這麽一說,田氏就沒什麽話好說了。


    為了給她看病,幾乎北鎮府有名有姓的郎中都被請到了。這陣仗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其實我這也沒啥,就是你們鬧騰的。”田氏低下頭來尋思了一會,就沒再找月牙兒的茬兒,“你們倆是還沒成親。女人家的事,多少總是有點兒,不是啥大事。”


    這麽說著話,二丫就進來說藥熬好了,問田氏是現在喝,還是等會兒再喝。


    “那能等嗎?”田氏讓二丫立刻將藥拿進來,“人家神醫囑咐了好幾回,得咱時辰喝藥,還不能喝涼的。”


    二丫出去就斷了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藥回來。


    田氏接了藥碗,也不用人勸,竟一口一口就那麽喝掉了。她喝的很幹脆,但時刻緊皺的眉頭說明了那藥即便對她這樣的人來說還是太難喝了。


    田氏將藥碗裏的藥喝的幹幹淨淨,然後就讓二丫將藥碗收拾了。


    夏至看著田氏有些無語。不是說不是大事嗎,那怎麽還喝藥喝的這麽積極。沒啥大事,都是別人鬧騰的,那田氏幹脆別看郎中,別喝藥啊!


    可田氏怎麽會不喝藥呢,她惜命的很。


    或許是看出夏至和月牙兒的目光有些異樣來,田氏擦擦嘴,就冷笑了兩聲。“我沒啥大事,這還每天喝這藥,更啥事也沒有了。……誰想來占我的窩兒,那她可休想!”


    誰想來占你的窩兒啊!


    夏至和月牙兒交換了一個眼色,誰也沒搭理田氏的話茬。


    田氏這個時候才仔細看月牙兒帶來的東西。東西都是好東西,但按照郎中的囑咐,她一樣都吃不了。


    田氏立刻就覺得這是九姑太太故意拿了好東西來給她,讓她看得見卻吃不下。


    夏至看著田氏耷~拉下的嘴角,立刻就猜到了田氏的心思。她笑了笑:“……都是好東西,我剛才也看過,隻可惜娘你恐怕不能吃。九姑可不知道這些。九姑每天要打發的人和事可多了,像這種事,還能是她自己挑選東西,也就吩咐一聲要給最好的……”


    九姑太太手底下的人自然隻挑最好的,就算是知道田氏不能吃,她們也不會有什麽改變。


    九姑太太於田氏,其實並不親近。這樣送禮體麵也才是第一要緊的。


    夏至這麽冷冷地一說,又把田氏要出口的那些刻薄話給懟了回去。


    田氏覺得,她剛才那碗藥隻怕是白喝了。


    “娘,這些東西你用不著,咋處置都行,就是別去當,別去賣。別讓人知道笑話你!”她就是要讓田氏看的見,吃不得。(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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