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心中卻是明白,她很自然地轉開了話題,不再談論田括小時候的話題。


    兩人正說的投機,又有人來新房看李五娘,赫然是李家幾個年輕的姑娘,她們中間還簇擁著一個田夫人。


    夏至還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田夫人。


    說起來,這還是她和李夏定親之後第一次跟田夫人相見。田夫人一進門,她的目光先就落在了夏至的身上。


    夏至忙站起身迎過去給田夫人行禮:“夫人來啦。”夏至還做了個攙扶田夫人的動作。


    做晚輩的,這些小意兒殷勤還是很必要的,於夏至的理解,這是基本的禮貌。現在她和李夏的關係不同了,就算不是為了李夏,不是為了她自己,她對田夫人的態度也有了變化。


    田夫人就嗯了一聲,似乎是對夏至的殷勤還比較受用。她就抬起胳膊,讓夏至虛虛地扶了進了屋子坐下。


    李家其他幾個姑娘也都認識夏至。她們紛紛給夏至行禮,大都喊的是夏姐姐,也有調皮促狹的就喊夏至做嫂子。


    夏至就笑著罵那小姑娘調皮。她態度親切,李家幾個姑娘又看見她和田夫人很融洽的樣子,跟她說話就更添了親密。一個姑娘就說昨天去點絳唇買玫瑰花露,卻沒買到,原來是店裏麵賣脫貨了。


    “……說是還得過幾天才能有。可我的花露都用光了,這幾天就沒得用。”


    這個玫瑰花露,就是點絳唇出的玫瑰香氛。


    夏至看了一眼那姑娘,認識她是李家嫡枝,性子有些嬌憨,在田夫人麵前頗為受寵。夏至就笑著讓她別著急。


    “我那還有一瓶,是鋪子裏前兩天送來的,我還沒用。你不嫌棄,我就讓人送給你去先用吧。”


    “那怎麽好意思。”小姑娘雖然這麽說,但顯然是很高興的。


    “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難道我連一瓶花露都不能送給自己的小妹妹用。”夏至笑。


    那小姑娘飛快地看了田夫人一眼,見田夫人並沒有反對的表示,這才樂滋滋地跟夏至道謝。


    夏至畢竟不是今天的主角,因此大家就都陪著李五娘說話。田夫人親自來看她,李五娘都有些受寵若驚。


    “大娘怎麽不在前麵聽戲,還勞大娘特特的來看我,……聽說今天那些班子還排演了新戲目。”


    “不過是那些玩意罷了。這倒也是田括用心。我來瞧瞧你,可有什麽不慣的……,以後有什麽不慣的,或是田括欺負了你,你也隻管告訴我……”


    從李家那頭論,李五娘要叫田夫人做大伯娘,北鎮府的風俗大都簡稱為大娘。現在從田家這邊論,李五娘就要喊田夫人做四姑了。


    這是雙重的親戚。田夫人親自來看李五娘,就是為了表示親近和重視。


    這一代李家和田家聯姻,就是以田括和李五娘為首。這又不單單是親~親遠近的問題了。


    “並沒什麽不慣的……大娘待我的心思,我銘記在心裏頭。田……他要是對我不好,我就去跟大娘告狀……”最後這句話卻是帶著撒嬌的語氣。


    李五娘雖然樣貌隻是清秀,但卻是個心思靈透的女孩。


    田夫人微笑著點了點頭。


    夏至看看田夫人,又看看李五娘,就為田括抱屈:“……最是憐香惜玉的那麽個人,小的時候或許有些淘氣,這幾年卻是穩重了,這家裏外頭誰不誇他。他和五妹成了親,隻有敬著五妹,愛惜著五妹的,他哪裏舍得欺負五妹呢……倒是五妹你和夫人,這剛剛喝完了喜酒,就要合起夥來一氣兒的欺負他……”


    田夫人嘴角不由得翹的更高了。李五娘也含羞帶笑。她紅著臉抱怨夏至:“平時跟我好,隻怕都是假的。還是大娘最心疼我。”


    夏至就說冤枉:“我不過是說了兩句真話。這耿直的人啊,真是難做。”


    眾人都笑。


    田夫人雖然不能說對夏至完全沒有芥蒂。但她是個明白人。夏至實在是無可挑剔,而且自己的兒子認定了夏至,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如果試著客觀地看待夏至,田夫人也不得不承認,夏至是個極為難得的姑娘。


    如今既然認可了李夏和夏至的親事,田夫人也會做出她該有的姿態來。


    而且不得不說,夏至這姑娘確實知情識趣。剛剛幾句話說的可算是滴水不漏,雖然沒有和她事先通氣,但她們這對未來的婆媳也真是配合默契了。


    田夫人心中熨帖,能夠體會到她心思的女孩子或許不少,但能將話說的這麽漂亮、自然的卻非夏至莫屬。


    夏至說出的話,甚至比她自己能想到的更為妥帖。


    大家在李五娘的新房中坐了一會出來。這個時候喜宴已經漸漸地散了。田夫人跟田家大老爺、大太太等人說過話出來,正好夏至也剛剛跟月牙兒說了幾句話打算回寧華堂。


    “要回去了,這亂糟糟的,你的車有不知道停在哪裏,就坐我的車吧。”田夫人將夏至叫到跟前說道。


    李山長和李夏都不在跟前,應該是到前麵去了,一會出去肯定能見著。


    北鎮府這地方民風比較開化,定了親的青年男女不要犯了男女大防,平時見麵說話都是沒有忌諱的。


    難得田夫人示好,夏至心中想著這個年代是不提倡分家的。一年後她和李夏成親,肯定得和田夫人一起過日子。那麽現在兩人慢慢地走近些,多接觸磨合,以後大家的日子也都好過。


    “我正發愁,那就麻煩夫人了。”夏至就笑著應了。


    “什麽麻煩不麻煩的。”田夫人就先上了馬車。


    夏至隨後也上了馬車。


    兩人同坐在一輛馬車裏。雖然這馬車寬敞,但這還是夏至和田夫人第一次單獨相處,還離的這樣近。


    不過兩人表麵上都很自然。


    “你父親今年鄉試落地,他以後可有什麽打算?”田夫人問夏至。


    “我爹不打算繼續考了。大家夥都說他學問盡有,隻是一進考場就發揮不出來,還總是跟考官不太合適。我爹說這也算是命吧。以後他就一心在書院裏教書。”


    田夫人就點了點頭,對此並不意外,她應該是聽李山長說起過這件事的。


    “……以後多教出幾個考得的學生,那也不枉了。”


    “夫人說的不錯。我雖沒大讀書,也認得幾個字。我爹的課我去聽過,他的文章我也看過。說句不該我說的話,他的文章也就平平,但是課教的真是不錯……”


    “鳳凰他爹也是這麽說。”


    這麽說著話,馬車就到了大門外。


    李山長和李夏迎了過來。兩人知道了夏至跟田夫人在一塊,就都有些驚喜。


    田夫人也沒掀車簾,隻說回府,大家就都先呼後擁地離開田府。


    車上,田夫人繼續跟夏至說話。


    “你~娘就在鄉下不回來了?”


    “我娘是有這個意思。我哥剛成親,我娘擔心他和我嫂子你年輕不知事,所以要留在鄉下看著她們。”


    “鄉下的環境更悠閑自在些,你~娘有你哥哥和你嫂子服侍著,於她的病也有好處。”


    夏至就笑了笑:“夫人也見過我哥哥嫂子,那是兩個性子極好,最孝順的人。我娘跟他們在一塊,是沒有不順意的。我想著我又不能時常在我娘身邊照顧的,還有我弟弟也得繼續在府城念書,我哥哥嫂子孝順我娘,替了我們不少。……請她們來府城多盤桓一陣子,多經見些,往後服侍我娘更有主張。”


    田夫人深深地看了夏至一眼,然後輕輕地點了點頭。


    兩人之間有片刻的沉默。這沉默卻並不尷尬,也不冷。恰恰相反,這小段的沉默似乎讓兩人更親近了一些。


    “我聽說你給老家的人做了不少事,親戚朋友,還有根本不相幹的人……”


    “那是大家夥知道感恩,其實我並沒做多少,不過都是些在我能力之內的事,舉手之勞罷了……”夏至就說。


    “你這熱心腸也不錯。風評極好,好些人在我麵前說過。”夏至那樣的行~事,以後李夏出仕做官,有夏至這麽幫襯著,肯定能有個不錯的官聲。


    就算不說以後,現在李家娶了夏至做媳婦,夏至的好風評對李家也是一種助益。


    “那是我命好,總是遇見貴人。”夏至笑著說。


    田夫人就含笑看著夏至:“你倒是不驕不躁。……聽說你對你姥家很不錯……”


    田夫人這麽多的聽說,顯然是平常沒少關注她、打聽她。


    既然田夫人都知道了,夏至也沒什麽好隱瞞的。


    “我姥姥姥爺兩個人年紀大了。夫人知道,這有些人年紀大了,性子難免有些執拗,不合適。好在我有個能幹的表嫂,我不過能幫扶的幫扶一把,可不敢說對老人家如何好……”


    田夫人臉上的笑意更明顯:“也難為你了。”


    隨後兩人就說些家常的閑話。


    “今兒個席上的蟹粉獅子頭比平常吃的另外一種味道……”


    “咱們平時吃的是淮揚菜的味道,今天那是你大舅舅家裏特意請了曾經在宮裏頭做禦膳的廚子,隻做了幾道菜,其中就有那道蟹粉獅子頭。你要是覺得不錯,我改天跟你大舅舅借了他來……”


    “那可太好了。……重陽節要到了,夫人打算去哪裏登高降香,我那些日子正有空,不如我替夫人先去張羅起來……”夏至立刻就說。


    田夫人又笑著看了夏至一眼。


    夏至這反應可以說是非常快的。照這個勢頭發展下去,她和夏至之間不親近你都是不可能的。


    “往年都是去的城北的小金山,小金山寺的素齋不錯……”


    “那我先去安排了……”


    田夫人就半閉起眼睛:“有什麽事,你就找我跟前鍾媽媽……”


    田夫人的馬車故意繞了一段,將夏至送到寧華堂,他們才回了李府。


    到了傍黑兒的時候,李夏就跑了來。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夏至和田夫人都說了些什麽。


    “娘回到家裏心情好像很不錯,對我都比平時更加和顏悅色了。我想這肯定不是別的緣故,而是我媳婦的功勞……”


    “誰是你媳婦?!”夏至挑眉。


    “不是你還有誰。跟我定親是假的不成。”李夏得意地笑。


    夏至在這一點上竟說不過李夏,她幹脆就不理會了。至於李夏追問她和田夫人之間的談話,夏至當然也不會瞞著他。


    李夏聽了越發的高興:“我就知道,你和咱娘肯定合的來。”


    “以後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呢。”夏至瞥一眼李夏。


    要處好婆媳關係,就算是她也得費不少的心思。


    “沒事,十六,我對你有信心。”李夏笑著說。


    夏至隻是哼了一聲作為回答。


    到了九九重陽,夏至果然將一切都安排的妥妥當當。她陪著田夫人登山賞景,又在小金山寺敬香、吃了齋飯。自然李山長和李夏全程都在。


    雖然還沒成親,但他們這一行人也儼然是一家幾口,很是和樂融融。


    經過這一次,田夫人對夏至再沒什麽不滿。


    能夠讓她這般省心、舒心,不僅說明夏至聰慧能幹,同時也說明夏至是真的把她放在了心裏敬重、孝順。


    田夫人待夏至親切起來,有時候還叫了她去陪著說話。


    “我看劉先生極好了,你九姑偏還不肯點頭。我勸她,她隻跟我打馬虎眼。十六,你和你九姑說的來,你想法子勸勸……”


    這差事不簡單,但好在夏至心裏有底。而且,未來婆婆交代下來的任務,能上自然要上,不能上創造條件也得上。


    不過還沒等夏至去勸九姑太太,夏老爺子就捎信兒來讓她回家一趟。


    夏橋和孫蘭兒在府城裏也住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小兩口都有點兒想家。他們兩個麵對夏至諾大的家業和富貴不動心,倒是牽掛家裏那幾畝地,雞鴨鵝豬。


    夏至也覺得的夏橋和孫蘭兒在她這開眼界、曆練的差不多了,回去之後小事上順隨田氏,大事上也能拿起主張來,所以就去各處拜別,這其中當然也包括了田夫人。


    田夫人猜到夏至回家肯定是有事故,但她也沒多問,隻是打包了不少的禮物讓夏至帶給夏家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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