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瑤感到徹骨的寒涼,身體將倒未倒,乏力感讓他如身陷泥沼,喪失思考的能力……


    四周有颯颯風聲,身底是蓬鬆厚實的雪層。


    武瑤打小就知道在寒風呼嘯的環境下,手插在雪裏比暴露在空氣中暖和些,淩冽的風能將人吹到爆皮兒,是比低溫更可怕的存在。


    這仿佛鬼壓床的處境持續近一刻鍾,武瑤整個人半點動彈不得,他卻還能聽得身遭人語:


    “他不是成王,但以他體內靈力餘量來看,他怎麽能走出暴亂之源?”


    武瑤能感覺到,說話的人正扒拉他的胳膊,是一女聲兒,動作不算粗野。


    須臾,一聲音暗沉的男子道:“也許這是機會,對聖上來說,成王死又非‘死’,最是兩全其美。”


    又一嗓音略顯溫靜的女子緊跟著道:“我們連這人的族屬都不明,貿然將他視作成王帶回長安,有個三長兩短的話,拿什麽交差?”


    “還需要什麽?找到成王的神魂,萬事不是迎刃而解?”


    先前的女子道:“可能的話,還是設法截成王的部下,成王在進暴亂之源前,他不可能不做充分準備,關鍵在救他的人上。”


    後一個女子讚成道:“在理兒,截成王部下,將成王的神魂帶回長安交給聖上!”


    “那麽你們的意思都是將此人以成王的身份帶回長安?”


    前一女子一語定乾坤:“以成王的身份將人帶回去是最穩妥的做法,事後如若有誤,再行計議也不遲。”


    餘下的人再無異議,紛紛附和。


    聽他們的話疑似有說到自己,武曌努力清醒欲搞清狀況。


    武瑤忍痛爬起,已是大不易,環顧四周,還沒看到什麽,他的視線落的一片黑障。


    聲音暗沉的男子道:“看來他聽到我們言語了,打暈……還是?”


    “他不是成王,用不著緊張,依我看,還是問個清楚,再施五靈陣。”


    武瑤試圖在周圍探到什麽,伸手摸索,“你們是誰?這是哪兒?”


    “我即是成王妃墨淩墨,這兒是中州暴亂之源外圍。”


    武瑤問的有些焦急,“我為什麽會在這兒?”


    又一女子先一步道:“這也正是我們要問你的,你何故會出現在暴亂之源當中?”


    “我不知道,你們裝神弄鬼!”


    武瑤循聲去探,一連抓到幾捧雪後摸到一雙嫩軟的足,有著不同常人的寒涼。


    這時候對方像觸電似的猛撤步,武瑤再抓抓空。


    正常人有37c的體溫,武瑤摸到的足,說10c不過分,武瑤肯定對方的體溫已經脫離了他的認知範疇。


    活人的肢體溫度大幅度低於體溫,卻還能保持那種嫩滑,武瑤深感不安。


    逐漸身痛無力,又視線全無的武瑤氣急敗壞,吼道:“我看不到東西,你們到底在說什麽?惡作劇不好玩兒,小心我告你們人身傷害!”


    “暗衛辦事,不配合,後果自負!”


    武瑤啐道:“我管你什麽暗衛,法網恢恢,等被抓吧你!”


    武瑤說這話時,也是色厲內荏,恐慌無助占據了他內心的主調。


    “施陣罷,看來問不到什麽,回長安以後從長計議。”


    女子話音剛落,武瑤重獲視野。


    四周都是皚皚白雪,他看到在一個模樣兒極美的白衣女子有條不紊的指揮下,一群白衣人席地結印,雙掌有各式淺色的似霧非霧的氣狀物出現。


    莫名的記憶告訴他,朱赤為火、幽藍為水、蒼青為木、渾黃為土、銀白為金。


    五色靈氣彼此融匯衝蕩,成五行靈氣,進陣眼,成五行陣。


    這是能封掉他記憶的五靈陣。


    目睹這一幕,不知自身身處何地的武瑤連滾帶爬想撲過去阻止。


    還沒出陣,武瑤讓人一把推回陣中,五靈陣作用在他身上,立時讓他腦海中各色記憶片段像放映機失控般飛快閃過。


    武瑤在這種高強度思維錯亂下直接失去了意識。


    ……


    “不,不要——”


    書樓中,武瑤警惕的看向四周,“呼呼”直喘。


    在北域雪原,暴亂之源外圍的事武瑤雖聽墨淩墨詳述過,此刻夢魘,武瑤依舊不能自已。


    武瑤清楚,隻要他不作死出頭,武瞾不會對他下手。


    當務之急,是他得盡快掌握成王的所有記憶,以避免渾噩度日,落個慘死的下場。


    放眼這世界,他接了成王的盤,已是位極人臣、名利兩收,可一朝失手,他很快會死無葬身之地。


    曆朝曆代對功臣宿將,尤以阻礙君主的下場最慘,種種慘劇,數不勝數。


    他沒有時間再自我安撫,他隻能盡力,這一步跨過去,萬事大吉。


    跨不過去,萬事休矣。


    關鍵,此“非人”是真非人。


    毛羽鱗鬣,盡是人形。


    “呼——”


    耳後吹來清風,武瑤撤身見是墨淩墨笑靨如花站在身後,強自一笑。


    一頭銀白柔順的長發披散及腰,束帶圓領的蝶花白裙逶迤斜垂,肩若削成,撐起衣裙又襯起白發。


    婀娜小蠻,武瑤總能一把摟在懷裏。


    “瑤哥哥,是做了噩夢?”


    武瑤早知道墨淩墨身為雪狐族人,身法絕佳,出現在他背後不是什麽有意之為。


    將心底的不暢壓下,武瑤渾不在意道:“也沒什麽,想到些不討喜的事兒。”


    武瑤在忐忑,夢魘時他是否說了夢話,墨淩墨又是否聽到。


    墨淩墨將地上的書推開些,兩手壓了裙擺坐到武瑤身邊,甘馥的體香讓武瑤精神一振,又有些危機感。


    擁有的美好,極易讓人生出虛幻感。


    墨淩墨身子一歪,螓首枕在武瑤腿上,輕聲道:“瑤哥哥,書樓寒涼,要他們將書搬到寢宮可好?”


    “淩墨啊,我可告訴你,我不是好人。”


    墨淩墨幽幽的望向武瑤:“我想知道,瑤哥哥,有多壞……”


    武瑤顰眉道:“你都想過了?勢態再緊,也不用拿將來做賭吧?”


    “我相信,日久生情。”


    白發若雪,鋪在武瑤手邊,武瑤伸手攬了一束,絲絲分明的觸感給了武瑤些真實。


    日久了,是能生情。


    奈何墨淩墨的溫馴姿容讓武瑤萌生出自卑來,他對自身的定位還是前世那個努力工作讓老板有錢包養小老婆的打工人。


    他當墨淩墨的委身是出自什麽衝動,在前世,促成一夜情的,低至一杯酒、一個欲念,情愛什麽的,早都該踐踏的東西。


    在看時,墨淩墨都已經在解領扣,武瑤摁住她手,“淩墨,你這麽著,我是有些慌的。”


    “人家不是想解衣裙……”


    武瑤環顧左右之際,當她要整理衣裳,誰知墨淩墨將一張月白色的布扯出懷。


    武瑤掃了眼,初時還以為是冰絲無痕薄款的小衣,看細了才知,是件肚兜。


    墨淩墨將肚兜拎起,右手拇指食指一搓邊角,一股靈力注進肚兜,肚兜上浮出一行字:


    王上出事,武氏新立有傀儡一個,不日,恐動搖大業。


    墨淩墨貼耳解釋道:“消息是通過自家渠道打聽得,瑤哥哥若拖延不決,聖上的態度恐怕有變!”


    沒有信誓旦旦,也沒有壯語豪言,武瑤卻覺到了墨淩墨的誠意。


    武瑤不止一次的試圖深刨成王之死的疑雲,遭頻頻腰斬,頭苦的很。


    聽得墨淩墨的小道消息,武瑤肯定墨淩墨沒有走到勢迫危臨的境地。


    其他的暫時不重要。


    “事可慢慢想,淩墨也不多言,在這兒陪瑤哥哥坐坐。”


    肌膚瓷玉無暇,顏色嬌美無匹。


    墨淩墨的身子有些涼,還不至冷,書中說雪狐族抗寒,常年體溫低過室溫,在武瑤看來,還是有些言過其實。


    墨淩墨幻為原體,毛乎乎的純白狐毛可是暖和,倚著她,武瑤相信,真給他數九寒天丟在雪地裏也不會凍死。


    至此,武瑤心底由衷感慨:紂兄,過去錯怪你了。


    “淩墨,我摸摸你的尾巴。”武瑤鬼使神差道。


    “隻是摸尾巴嗎?”


    墨淩墨心念一動,一隻長尾幻現在背後,蓬鬆如掃帚般的雪白狐尾!


    墨淩墨的狐尾不同武瑤前世收藏的兩箱子尾巴,有骨頭、有溫度,還能做出靈活的舒卷動作。


    賽先生在武瑤到中州的頭一日已經不好使。


    低頭看武瑤捧了她的尾巴假寐,墨淩墨索性幻化原體,伸爪將武瑤攬在懷裏。


    武瑤躺在大白狐暖香香的懷中,抱有白尾,心道:“神仙也別想剝奪老子的美好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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