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白離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將頭一扭,脆聲道:“不救!”


    他白離活了千百年,不論去了何處,向來都是別人朝他卑躬屈膝、說著奉承之話、小心翼翼哄著的。


    偏偏這小姑娘,先是擅闖他浮雲閣,擾了他清淨。


    這便也罷了,更讓白離氣不過的是,這小姑娘今日提著個食盒來,將佳肴擺了他一桌子,他賞臉品嚐一二,卻是生平第一次被人嘲!笑!了!


    嘲笑他不識得什麽筷還是什麽箸的。


    他識不識得那是他自己的事,誰要那小姑娘多管閑事了?


    害得他再看著那一桌佳肴,卻是不知該從何入口,隻能在一旁端端坐著,瞧得見聞得著卻吃不到!


    更過分的是,這小姑娘還就在他麵前吃得噴香。


    他眼饞嘴也饞,偏就是要端著,心裏卻想著待這小姑娘走了,他要趁無人好好品嚐一番。


    堂堂仙尊,竟混到如此地步。


    顯然不是他的錯,是那小姑娘的錯!


    後來他想著小姑娘那錦囊裏倒是寶貝當真不少,於是善意提出,要以夢蝶與她做交換。


    夢蝶可是隻存於傳說中的神物,世人求而不得。


    他是瞧那小姑娘可憐,不僅沒了心髒,八成是連自己身世也不清楚的,這才好心願以夢蝶做交換。


    小姑娘卻不識好歹,又嘲笑他這夢蝶無用!


    這能忍嗎?


    旁人能不能忍他不知曉,總之他作為尊貴萬分的白離仙尊,是絕對不能忍的!


    還想讓他救她?


    索性洗洗睡吧。


    夢裏什麽沒有?


    鍾錦初根本想不到,白離竟是個嬌氣的,比她見過的任何一個女子都要嬌氣。


    不過短短半日,白離心中已是對她怨懟頗深了。


    她隻覺著這美人當真是不留一絲情麵給她,她都如此誠懇請求了,美人竟還毫不猶豫地以“不救”兩字果斷回絕了她。


    完全沒有商量餘地的樣子……


    這可如何是好?


    小姑娘黛眉輕蹙,思索片刻,將腰間錦囊取了下來,捧至白離的眼前。


    “美人,我這錦囊,連帶著裏麵的寶物,可俱是世間難求的,且不說別的,我就與你說說這錦囊,它不僅容得下這些寶物,據說甚至能裝下山川河流呢,錦囊裏麵可是別有洞天。”


    這些是絕夜沉說的,她也不至於閑的沒事當真搬個山引個流進這錦囊裏,何況她也沒這本事,是真是假的她便也不清楚。


    隻是如今為了勸美人,不得不使出渾身解數,卻見那美人依然不為所動,小姑娘又接著勸:


    “哪日你若是在這浮雲閣住膩了,便隨手扔幾座山、幾條河進去,再扔幾棵樹、幾幢樓,這錦囊裏便也是可住人的。實在不行,直接將這浮雲閣裝進去也行。”


    白離卻還是興趣寥寥。


    他可不是這麽好哄之人。


    當初絕夜沉將這錦囊的厲害之處告訴小姑娘時,小姑娘不管是真是假,聽著便激動不已。如今她說了這麽多,美人卻連個眼神也沒給她。


    小姑娘有些挫敗,又轉念一想,這錦囊的功效許是說著過於玄乎了些,美人這是不信,所以才沒有反應。


    如此想著,小姑娘一雙杏眸便滴溜溜地轉著,瞧見那滿桌的佳肴時,忽地一亮,雀躍道:


    “美人,你別不信我說的,我用這錦囊裝個桌子給你瞧瞧。”


    言罷,小姑娘兩手捏訣,那桌子連帶著桌上的佳肴,便騰空而起,緩緩朝著她的錦囊飛來。


    她雖無力搬什麽大山進這錦囊,然抬個桌子還是不成問題的。


    小姑娘正洋洋得意,白離卻暗暗地哭著張臉。


    他的一桌美食啊(ㄒoㄒ)


    他本還想著待小姑娘走了再品嚐呢,如今竟是要被小姑娘就這麽收進錦囊了?


    白離袖袍下的手數次微抬起,想施法將桌子留下,卻又默默放下。


    自尊心不允許他這麽做/(ㄒoㄒ)/~~


    隻能眼睜睜看著一桌的美食進了鍾錦初的錦囊。


    偏生他還抱怨不得!


    因為自尊心不允許!


    於是,才將桌子收進錦囊的鍾錦初,再得意地抬頭望向白離時,卻見白離臉色比方才更臭了。


    鍾錦初:…(⊙_⊙;)…???


    她不知短短收個桌子的功夫,究竟又能發生何事讓美人那臉色又難看幾分,隻暗歎一句“美人臉,六月天”啊,她這等凡夫俗子捉摸不透。


    卻還是不得不硬著頭皮道:“美人,不若你再考慮考慮?”


    白離此次索性也不扭頭了,抬起右手輕拍了拍椅子的扶手,椅子霎時便原地轉了個方向,如此一來,白離便背對著鍾錦初了。


    鍾錦初:???到底怎麽了?


    這美人方才還願意回她“不救”兩個字,如今竟是看得不願看她一眼了嗎?


    小姑娘又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


    莫非是她現在太醜了,醜到了美人?


    (⊙﹏⊙)想想也不可能吧……


    小姑娘雖也沒有拿一張熱臉貼人家冷屁股的習慣,然而,小命麵前,萬事好說。


    她尚且能將節操掰開了揉碎了扔地上再踏幾腳,區區討好一個傲嬌的美人算什麽?


    於是小姑娘不僅不惱,一張小臉反而笑嗬嗬的,顛顛地便跑去了美人的眼前。


    “美人,你有何不滿的,可以說出來,咱們探討探討啊。”


    白離淡淡地瞥她一眼:“本尊對你不滿。”


    鍾錦初:……


    這便沒法溝通了啊喂(#`o′)。


    小姑娘氣惱,她今日屁顛屁顛地跑來,又是陪笑又是試藥的,莫非是為了聽美人這一句話?


    若不是為了自己的小命,誰想管這無理取鬧又不明身份之人?


    她惱了,她煩了,索性一屁股坐地上,低垂著腦袋,便不出聲了。


    這下子倒是白離驚了:這小姑娘是怎麽了?哭了?怎麽如此嬌氣?


    白離張了張唇,想說些什麽,大概是又不知該說些什麽才好,於是又默默地閉上了唇。


    半晌,兩人俱是毫無反應。


    又半晌,小姑娘依然盤坐於地上,低垂著頭,看不清表情,那肩頭卻是一起一伏的。


    莫非當真哭了?


    白離一時有些無措。


    他活了千百年,千百年來卻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從未有過凡人的生活。


    鍾錦初覺著他不食人間煙火,實則的確如此,自有了意識起,便被人捧於神壇之上,他從不知人間煙火是何滋味。


    這世間,他懂得東西很多,有關修仙的種種,他無師自通。


    然,他不懂的卻也很多,比如不知人間佳肴是何滋味,不知進食竟是要用筷子的,也不知筷子該如何用。


    更不知如何安慰哭泣的小姑娘!


    白離皺了皺眉,有些煩躁,思索著開了口:“想本尊救你,也不是不可,你把本尊的桌子還回來。”


    關鍵是要將桌上的佳肴還回來!


    然而這句話白離隻能在心中暗戳戳地補充,卻不敢當真說出口。


    因為自尊心不允許!


    話說出口,白離又等了許久,卻一直不曾聽見小姑娘的回應。


    他有些疑惑,悄悄地往小姑娘那個方向望了眼,小姑娘依舊是那副模樣,毫無變化,白離甚至懷疑這小姑娘是否有將他方才那一番話聽進去。


    於是白離抬起腳,輕輕地踢了踢小姑娘的膝頭。


    “喂。”


    毫無反應。


    白離再踢一踢。


    “喂!”


    依舊毫無反應。


    白離又疑惑地居高臨下看著小姑娘許久,看著她因一日的奔波而顯幾分淩亂的雙平髻,看著她紮於發間的幾朵珠花,看著她瓷白嬌嫩的臉龐,還有那如蝴蝶翅膀般濃密又纖長的睫毛。


    小姑娘閉著眸,沒了方才的鬧騰,靜下來倒是瞧著挺惹人憐的。


    隻是那還在愈長愈長的山羊胡礙眼了些。


    偏偏她還歡喜得緊。


    白離恨不得趁著小姑娘睡著了,一剪子將那胡子剪去,省的汙了他的眼。


    睡著了……


    哦,對,小姑娘是睡著了……


    竟是睡著了?


    他在這又煩心又糟心的,還以為這小姑娘被他惹哭了,結果竟然是人家睡著了?


    在他絞盡腦汁思索該如何安慰她的時候,她卻睡得正酣?


    這樣的小姑娘有什麽惹人憐的?


    雖然明知小姑娘在這浮雲閣如此嗜睡是有緣由的,白離卻依然惱極了,重重一腳便踢在了小姑娘的膝頭。


    小姑娘猛地抬起頭,眨了眨朦朧的睡眼,環顧四周,似是有些迷茫。


    待反應過來自己身在何處,而如今又是何等狀況時,小姑娘的一雙杏眸便也清澈了許多。


    瞧著白離那張好像憋著怒火的臉,小姑娘眨眨眸,再眨眨眸。


    白離正等著小姑娘說些什麽,卻一直不見小姑娘開口,於是更惱了,眉頭狠狠地皺在一處,薄唇也不悅地抿起。


    就在他的怒容之下,終於,小姑娘說話了:


    “啊,美人,你這樣子醜了很多。”


    白離:(╯‵□′)╯︵┻━┻本尊這是又被嘲笑了?


    於是他抬起手,指向浮雲閣的門口方向,怒吼:


    “你給本尊滾出浮雲閣!”


    就這樣不可愛沒眼力沒見識還沒事兒就嘰嘰喳喳吵個不停的小姑娘,他方才竟然還覺著她惹人憐?


    他是瞎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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