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蘭經媽媽秀榮這麽一說,也才知道自己犯惡心,是因為懷孕了的緣故,心裏不免暗喜,“親愛的,我們的愛情結晶有了!等你回來,我一定第一時間告訴你!”自二後生回了老家以後,夢蘭就天天在想著,盼著他辦完事,早些回來。


    畢竟都說,夫妻小別勝新婚,二後生離開的每一天,盡管有爸媽陪著,但夢蘭的心裏還是空落落的。嫁了人,便心有所屬,這段時間,愛人二後生幾乎占據了她所有的心房,有事沒事就想著此刻他在幹什麽,此刻他在像自己想他這樣,想念自己嗎?他每天吃的好嗎?睡得踏實嗎?休息得好嗎?


    實在想得難受,夢蘭在下班後,就一個人到了自己的臥房裏,一遍一遍地給愛人寫信,


    “親愛的,


    你在老家還好嗎?吃的、住的還習慣嗎?今天是你離開家的第八天,我想你想得都難以入眠。我一遍遍默默地喊著你的名字。白天上班時間也有些恍惚,夜裏總是會夢到你,夢到你緊緊地擁抱著我,夢到你開著車帶著我一起去野外兜風,!


    但當夢醒的時分,我發現自己還是一個人,枕巾上滿是我想你時流下的眼淚。實在無奈,我就緊緊地抱著床上的那隻小熊,把它當做你,才勉強能入睡。


    從你走後的那一天,我再回到我們的小家,發現都是空蕩蕩的,一點兒溫情也沒有。我四處尋找你留下的痕跡,即使是你抽剩的煙頭,我也沒舍得扔掉,我知道,那上邊留有你的溫度。沒有你在,我一刻也不想待在這個家裏。


    昨天我惡心得吐了好幾次,同事們都偷偷地笑我,媽媽說我是懷孕了。媽媽還問我願意吃酸的還是辣的,她說若是我想吃酸的,那我肚裏懷的一定是個男孩!我知道,這是我們愛的結晶,我會好好嗬護他的。媽媽要帶我去做孕檢,我推辭了,我想等你回來,由你親自帶我去。


    把事辦完,就趕緊回來吧!我的生活裏不能沒有你,不能沒有你的陪伴!你不在身邊,媽媽盡可能地給我換著花樣做著好吃的,但我實在是沒胃口。要是有你在身邊,就好了!


    我想明天一早把這封信寄給你,不知你是否能收得到?


    想你念你的蘭


    一九八七年三月十二日”


    夢蘭邊寫邊哭,沒來得及擦拭的眼淚,都滴到了信紙上,把字跡都泡了,個別的看起來有些模糊。她在信的末尾,還畫了一個大大的“心”狀,以及象征自己對愛人親吻的唇印,用情之深,用情之專,讓人一目了然。她寫好的信,沒有讓媽媽秀榮看,她覺得這是自己與愛人之間的悄悄話,不願意讓以外的人看到。


    寫累了,夢蘭飯也不吃,一個人抱著小熊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再說春蘭,自從上次偷著親吻了表姐夫二後生以後,像中了邪似地,也對他有些難以割舍。她淺顯地以為,這就是愛情,哪怕是單相思也好,自己心甘情願。她也不在乎表姐夢蘭會怎麽看,所以,有事沒事的,就以探望舅舅舅母的名義,到曹德雲家玩耍。別人看不出來,但春蘭自己心裏清楚,她想見到二後生,哪怕是多看他一眼也好。去了幾次,也沒見到,春蘭的心裏不免有些悻悻然,像沒了魂兒似的,待不了幾分鍾就走了。而以前的那些街頭小青年,她一下子對他們沒了興趣。他們來約她出去玩耍,她也是愛答不理,即使說話,也是沒好氣。


    女人這種動物,也說不好為什麽,一旦對一個男人動了情,心裏就像著了魔一樣,全部心思都在圍著他轉。春蘭就是這樣,典型的青春期症狀,要說,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女孩,懂得啥叫愛情呀?至多,算是一種懵懂的情竇初開吧!特別是涉及到愛情婚姻裏的倫理道德,她哪裏想過呀?畢竟,愛可以,但不能把自己的愛情建立在表姐夢蘭的痛苦之上吧?那可是她的親表姐呀!另外,二後生是深深地愛著夢蘭的,上次已經明確表現出了對她的躲避和厭惡,甚至認為她太輕浮,但這些,春蘭根本就不在乎。


    夜深人靜的時候,春蘭也會失眠。特別是在大地開始回春後,一切都開始蘇醒,貓了一冬的人們,渾身也開始煥發生氣。屋外的貓在整宿整宿地叫春,那一聲聲像小孩子在哭的叫聲,吵得她難以入睡。


    二後生給父親郭鐮刀買了幾條煙卷,到了村口,發現和他上次回來差不多,灰蒙蒙的一片。隻是人們家院門口貼著紅紅的春聯,有些已經隨風卷起,不停地擺動著。這些讓他明白,老家過年的習俗還是和以前差不多。上次,他回來得匆忙,加上事多,也沒顧上仔細地領略一下村裏的變化。這次,在村口,他就讓夢蘭堂弟開著車,自己下車溜達著走,他好想感受和重溫一下生養自己的家鄉。


    二後生邊走邊這裏瞅瞅,那裏看看。比較得出,老家還是比忽林河暖和多了,這裏地上的雪早已化完了,隻是表層雪化的地方,還是濕漉漉的,但看得出,大地已經開始消融了,隨風而過,不時有塵土刮起來,然後卷到天上,越卷越高。村子大致的樣子,還和自己五年前離開時差不多,隻是有不少人家的土坯房後邊,都堆了一些石頭,二後生知道,這是蓋房要紮的石頭根基。過去,村裏都是土坯從地壘到頂,現在,開始有個別人家用磚了,在房子的四個角,還有房間的南北兩側,都砌上了紅紅的磚垛,當地俗稱“四硬腿(即房子的大部分牆體是用土坯壘的,四個角是用磚砌的)”這比起以前的純土坯房,看著也整齊結實多了。


    蓋“四硬腿”房子的,多數都是年輕的剛結婚的人家,老一些、上了歲數了,就不願再費這個勁兒了。而村北口的那四五棵老榆樹,枝條也開始變得舒展了,隻是樹皮上的道道皺巴和裂痕,顯示著它們多年經曆風雨的滄桑。塞北風大,老榆樹長得也是七倒八歪,沒有一棵是長得很直溜的。


    讓二後生印象最深的,還是村裏這條橫穿南北的土道,小時候記得很寬很平整的,現在坑坑窪窪的,路麵上還有不少羊糞球球,星星點點,像從樹上散落下來的黑棗一樣大小。這條道,是村裏羊群和牛群出牧或晚歸時的必經之路。大片的牛糞、馬糞都已讓人們拾走當柴火燒了,唯有這些羊糞球球,糞叉子拾不起來,便留了下來。


    快到家時,二後生碰上了發小六虎,熱情招呼他到家一起吃飯,二後生表達了感謝,婉拒了。“六哥,我先回家。回頭,我一定上你這裏來坐坐,咱們好好呱啦呱啦。”


    見二後生急著回家,六虎也沒硬謙讓。


    到了家門口,二後生讓堂弟將三菱越野車停在了院門口。此時,他發現父親的院子裏,停著一輛有七八成新的自行車,二後生有些納悶,“這是哪裏來的親戚呀?”


    正這麽琢磨著呢,屋子的門被推開了,從屋裏走出來了郭鐮刀和二後生的三舅呂風,呂風在前邊,他們是被汽車的馬達聲驚到的。畢竟,那時的縣長和縣委書記,也不過是坐輛212吉普車,或者是伏爾加,而三菱越野車,可就算是高級得很了。“啊呀,我的二外甥回來了!路夠遠的,這一路挺乏哇?趕緊進家!”呂風滿臉堆著笑,極盡熱情地招呼二後生進屋。


    “三舅,你怎麽來了?”二後生有些納悶。自母親去世後,三舅就一直沒有主動登過自家的門,上次還是自己結婚盛情邀請他來的。


    “哦,剛才你三舅還說呢,這年也過完了。上次不是知道你在包工程,你三舅想去投奔你呢,看在你那工地上,能幹點兒啥呢?”郭鐮刀打了個圓場,他知道自己這個小兒子的倔脾氣,對過去冷清自己慣了的親戚,也不是很待見。


    “哦哦,對對,就和你大說的這樣,三舅這不找你大來,想打聽下你在那邊的地址。嗬嗬,嗬嗬——嗬,你剛回來,咱爺們兒不急,不急!”呂風幹笑著,但聽得出,還是極盡逢迎之情。他知道,現在的二後生,早已不是自己當年的那個吃不起飯的窮外甥了,人家已經是老板了。


    “哦,這樣啊!”二後生嘴裏應著,但心裏想,“我這次也沒打算叫他去呀?他自己倒是主動找上門來了!”


    郭鐮刀看了看兒子臉上的表情,接著說,“剛才聽你三舅說,他也在好幾個建築工地幹過,會砌磚,還會抹灰。畢竟是娘舅親,打斷骨頭連著筋。你看你那裏的情況,盡量幫你三舅安排一下。”


    “嗬嗬,還是老姐夫了解我,心疼我。二外甥,三舅工地營生,啥都能幹,你說那砌磚呀,還是抹灰呀,把角子(本地話,外牆角砌築)也沒問題,我還帶過班,管過十幾個工人呢。三舅去了,一定能助你一臂之力的,這點兒你盡管放心!”呂風,說白了,論建築施工技術,也不過是個半把刀,這還是靠他不道德巴結人家學來的。至於說帶過班,純粹是他自吹自擂了。


    二後生靜靜地聽著,也沒有應聲,也沒說同意不同意讓呂風去,隻是說他們兩個人跑了一路,有些餓了,讓父親郭鐮刀趕緊生火,自己下手來張羅著做飯,有啥事,吃了飯再說。


    二後生這不冷不熱的表情,著實有點兒把呂風晾在一邊的意味兒,弄得他好不尷尬。但呂風就是呂風,遇到對自己有用的,他才不管那麽多呢。眼前的二後生,他覺得就是自己的救星,就是自己未來的搖錢樹,他可不想放棄這樣的機會,麵子又能值幾毛錢?


    這麽想著,呂風也趕緊挽起袖子,開始忙碌,又是和麵,又是削山藥蛋的皮,還不時地向二後生噓寒問暖,極盡奉承之意。“二外甥,這些年在外麵也受了不少苦吧?你媽媽去世時,你才那麽大點兒,那真叫個可憐!你大大柴不來,水不去,拉扯你們兩個,也著實夠不容易了!好在我外甥聰明,又爭氣,現在幹出了這麽大的事業,真是有出息啦!”呂風看自己正麵來,二後生似乎不怎麽願意接茬,便開始打感情牌了,“三舅也都聽說了,隻是苦於日子過得緊,這些年也沒幫上你們什麽,心裏不是滋味兒呀!”


    說著說著,呂風的嗓音還有些發顫,假意抹了抹眼淚,一副情到深處的樣子。


    二後生本不願接呂風的話茬,但當他聽著說起自己的母親,說起自己過去的日子,心裏不由得一陣酸楚,像突然被針刺了,“咯噔”了一下。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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