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一陣,時已正午,院牆內的雜草被清除幹淨,零星的露出了原本鋪設院子的石板碎末。


    張老爺正擼著袖子彎著腰在扣石縫裏的草根,小黎與逍遙在挖土填補院內的小坑,鬼皇爺與粉衣女子以及李姑娘三人把拔出的幹草困成一捆捆的,正堆在院牆一角,鳳梨躍上牆頭,巡視著周圍,張老夫人陪著怪婆婆。


    鳳梨躍下牆來,看著已經整齊不少的院子,說道,“大夥辛苦啦!準備好吃飯吧!”


    “吃什麽?”小黎停手問道。


    “當然是美味佳肴!”


    就在這時,門口走進來兩人,雙手都提著沉甸甸的食盒。


    鳳梨上前接過食盒,招呼小黎、逍遙等人也一齊幫忙。


    小黎開心道,“新娘子,我來幫你!”


    原來,是雲水與木姚兩人給眾人送午飯來了。他們兩人在張老爺的吩咐下,悄悄在城裏張羅修葺商盟的事以及去最好的酒館置辦菜肴,便沒有和眾人出城,待到午時,托關係出城給眾人送飯。


    太陽高照,荒蕪齊腰的荒蕪場中,出落了一片寬闊的院子,殘垣斷壁間,騰升起煙火氣。


    眾人以幹草堆為桌椅,圍著坐了一圈,筷子間穿梭著天上飛的、地上爬的、海裏遊的各色珍饈。


    小黎細細的嚼,慢慢的嚐,此時方知人間酸甜滋味。這回她可不再狼吞虎咽,學著青嫂的樣子,斯文得很。


    逍遙見狀,想起先前小黎吃豆花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


    鳳梨見逍遙一個人暗暗樂著,饒有興致的問道,“逍遙在笑什麽?”


    逍遙抿著嘴,隻是搖頭。怪婆婆瞧著逍遙,心中猜到了幾分,便道,“多半是和小丫頭有關吧?”


    青嫂原本沉悶的臉也笑了一笑,說道,“阿藜沒有吃過人間的東西,大家莫要笑話她啦!”


    張老爺笑道,“夫人這話怕是不占理啦!沒有吃過人間的東西,可怎麽出落得這麽大?”


    青嫂自知言失,隻是一笑。


    雲水道,“爹,我已經找了工隊了,他們很快會來這裏開始動工,到晚間,就有個點燈安寢的地方。”


    “甚好!不過不好再叫商盟了,國主您看?”張老爺向鬼皇爺請示道。


    “張老爺不用再叫我國主啦,我們以年紀論稱便是。再叫商盟易惹官府注意,便起個廟名吧!就讓鳳梨來起一個!”鬼皇爺看向鳳梨。


    “我可不會這個,你是文人,你取吧!”鳳梨夾一塊紅燒肉往嘴裏塞,推脫道。


    鬼皇爺沉思片刻,說道,“叫立心廟如何?”


    張老爺附和道,“善由心生,惡亦由心生,甚好!”


    飯後,二十幾人的工隊趕著十多輛的馬車來到了商盟口,進進出出的搬運著木材瓦料、磚石沙土,開始打樁建屋。


    這隊瓦匠木工是雲水花大價錢秘密請來的,他按張老爺的吩咐,從錢莊取了數千兩銀子,一早上開始聯係工隊,采購物料,打通官差,置辦菜肴,半刻也未閑著。重金之下,全是能人,這群二十幾人的工隊,就隻花了五個時辰,原本廢棄的院子,漸漸有了四間初具形狀的屋子,後麵又運來了床席被褥,桌椅燈燭,勉強能住人了。


    工隊的人已經走了,此時已經是子時,張老爺夫婦、怪婆婆、雲水夫婦以及兩個丫鬟在左首第一、二間稍大的屋子歇息,房中的燈已經熄滅,隻有低簷下掛著的紅燈籠還亮著光。


    鬼皇爺、粉衣女子以及李姑娘住在右首第一間屋子,第二間屋子住著小黎、青嫂、鳳梨以及逍遙。屋子剛剛建好,裏麵非常簡陋,隻有幾張床,連窗戶都未糊上窗子,眾人都隻是和衣休息,便也沒有避諱男女。


    小黎依附在青嫂旁邊,兩人靠著一處角落,貼著牆歇息。鳳梨單獨一張床,靠著門口,此時她坐在床上透過半開的門望著夜空中的一輪圓月。


    逍遙的床則在另外一側的牆邊,離小黎遠些。


    隔壁的屋子裏,一對人也有透過鏤空的窗戶望著圓月,愁容滿麵。


    粉衣女子靠在鬼皇爺的肩上,注視著明亮的月亮,悄聲道,“不知道薇兒現在過的好不好?”


    鬼皇爺苦笑著輕聲說道,“她不會有事的,皇宮的生活比風餐露宿要強許多!”


    “皇帝會不會欺負薇兒,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在皇宮,我們去看看她好不好?”粉衣女子哽咽著,聲音細如遊絲。


    “去不得,那裏全都是道士!當初要不是有高人相救,我可能早被練成丹藥了。”鬼皇爺心有餘悸道。


    “爺,小姐沒有!小姐真的沒有!”在一旁默不作聲的李姑娘哭著辯解道。


    “皇帝叫我喝了那碗毒藥,留我一個全屍。我當時拚死相抵,後來他親口和我講,薇兒已經答應做他的妃子。他怕我不信,還告訴我薇兒左肩的胎記。我所有的底氣瞬間都沒有了,我拿起了那碗毒藥...”鬼皇爺聲音漸漸哽咽,已泣不成聲。


    “他說謊,他在騙你!”粉衣女子咬著嘴唇,眼含珠淚。


    “不會的,小姐怎麽會答應呢?爺被賜死的那天,小姐也在皇宮上吊了,那天雨下得特別的大,我聽...我聽說,黑恩公也一齊死了...當時很多侍衛婢女都看到了,小姐不可能會去做皇帝的妃子的!”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鬼皇爺的雙手緊緊的抓住了李姑娘的手臂,激動的抖動著,大聲喊道。


    “微兒...薇兒...”粉衣女子泣不成聲。


    “她...她...死了,怎麽會?這怎麽會?”鬼皇爺連連搖頭,鬆開了抓住李姑娘的手,眼淚一顆顆的甩在了牆上。他越想越悔,他本應該去找她。他開始自責,他開始恨自己,他用力的扇自己的耳光。


    粉衣女子撲在他懷裏,死死的抱住他的手,嗚咽的哭著。


    三個人的哭聲在西郊的野草上飄蕩,冷月清光,風涼心死。


    青嫂靠在牆邊,隔壁的話語與哭聲全都聽在耳裏,她的身體一直在劇烈的顫抖著,正用力的抿著嘴,竭力不讓眼淚從眼中掉落,喉頭卻像有一隻兔子要蹦出來一樣,不安分的抖動,眼淚終究流了下來。


    鳳梨搖搖頭,盯著那輪月亮,臉無喜怒的輕輕歎道,“有情皆孽,無人不冤呐!”


    小黎早注意到青嫂的反應,她也不知道說什麽,隻是抱著青嫂,牢牢的抱著她,像是擔心窗外的秋風時刻都能把她吹走了。


    而對麵兩間屋子的燈早已亮起,顯然也被哭聲驚醒。。


    怪婆婆從房裏出來,走進了青嫂的屋子,坐在小黎旁邊,輕聲道,“包袱裏的文書,還不拿出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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