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見蕭翠要起身,連忙拉她。


    身體雖有好轉,但畢竟虛弱的她,哪拉得過蕭翠,反倒被蕭翠帶動身子,露出半截香肩,還有兩座雪山。


    她驚叫一聲,連忙縮到被子下,“碧兒,你沒穿衣裳!”


    蕭翠這才想起來,連忙一把扯起被子,遮在了身上。


    如此一來,蕭雲卻又完全暴露於夜風中。


    “碧兒,你要死了!”


    無奈的她,隻好連忙站起來,撩起被子擋在身前。


    陸詢低著頭,聽蕭氏三姐妹接連發聲,隻道定海珠確實失效,心念一動,以《洗冤錄》收了定海珠。


    刹那間,萬丈霞光盡收,鹽池又淹沒在黑夜當中。


    他先看看披被而立的雲、翠二人,再轉身看向那送親的老者。


    哪裏還有人,原地隻留下了個紙人。


    連那遍地的柳枝,同樣消失不見,隻有一縷縷頭發,被夜風吹拂得在地上滾來卷去。


    陸詢奔上前,揀起紙人,見它那以朱砂描畫的眉眼兒,正是老者形象。


    又是紙人,又是陸家!


    蕭翠見珠子突然沒了,哭著對空中道:“大兄,你好狠的心!你始終不肯現身一見嗎?”


    蕭雲戳下蕭翠,向著陸詢一努嘴道:“碧兒,大兄根本沒來,你出現幻覺了。”


    “不,不可能!”蕭翠淚珠兒終於滾了下來,“今早在西市,我已見過大兄的法寶了。我求他現身,他就不肯。如今,法寶再次出現,他卻還是不肯見我!我哪裏有對不起他?嗚,嗚~”


    陸詢拿著紙人,走回到池邊,“蕭美玉,你曾下過鹽池,你可知道池中有什麽?”


    他有心下池去追那怪柳樹變的小男孩兒,順便撈回銀錠,又擔心池中有古怪,沒有定海神珠保駕護航,實在沒有底氣。


    “池中有鬼!”


    蕭美玉又被打濕衣服,正在寒風中顫抖,哪裏會有好氣。


    “劉……咳,陸詢,那池深不見底,肯定古怪。”已拉著蕭翠躺回牛車上的蕭雲柔柔地道,“為了撈回銅盆,我曾追著它,下沉到極深處,那裏一片黑暗,什麽都看不清。隱隱約約中,池內鬼哭狼嚎不斷。”


    蕭美玉再打個冷顫,身體點成了磕頭蟲,“我也聽到了,確實有鬼!”


    “啊,我知道了!”一直皺眉頭呆坐在火堆邊的許平君突然叫道。


    “哦?”


    陸詢走上前。


    許平君臉一紅,也不知是被火烤的還是怎麽,“我知道了!你是與阿翁同居一室的那個孤兒,所以,你才知道我初生時的細節!”


    就這?


    陸詢莫明煩躁,因她有眼力見兒生出來的好感,瞬間化為烏有。


    他抓起那個紙人,就要投入火中。


    那紙人突然尖聲哀求起來,“仙師,不要,不要殺我!”


    陸詢驚得手一哆嗦,紙人掉向火堆。


    許平君一抄手,將紙人撈了起來,“咦,這小人兒好玩,竟然能人言!”


    她站起來,兩手捧著紙人,遞向陸詢。


    “好玩兒,你自己留著玩吧!”


    陸詢扭頭走向牛車。


    許平君手捧紙人怔在原地,更加不知所措。


    陸詢在牛車邊站定,瞪著蕭雲的眼睛問道:“蕭雲,你能看見那接親人?”


    “接親?什麽接親?”蕭雲同樣定定地看著陸詢,“我那不過是怕嚇著瓊兒,陪你唱出戲罷了。”


    陸詢心跳莫明的慢了半拍兒,不愧是一母同胞三姐妹,長得竟然如此相像。


    不過,蕭雲婉約,蕭翠英氣,而美玉略顯稚嫩。


    “這也太快了吧?這還沒納采請期的,直接就接親了?”蕭翠突然破啼為笑道。


    “說什麽呢!”蕭雲一戳蕭翠肋下。


    蕭翠怕癢,連忙躲閃,露出半截粉臂。


    “你能看見那些人,對吧?”陸詢隻盯著蕭雲的眼睛。


    蕭雲忽閃著比美玉稍顯稀疏的長睫毛,“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昆侖山巔麒麟崖,高霧雨雲呈紫霞。前來……”


    “啊……”蕭雲突然伸出雪白玉臂,兩手抱頭,淒厲地慘叫起來。


    “劉公孫,你幹什麽!”蕭翠怒了。


    她撐起身子,將蕭雲摟在懷裏,輕輕拍打著她的背,“姊姊不怕,碧兒在,瓊兒也在呢!”


    蕭雲一把推開蕭翠,咬牙切齒衝著陸詢叫道:“定要殺了那麒麟子報仇!”


    陸詢驚得後退一步,霧草,你要殺麒麟子報仇,瞪著我幹嘛!


    都說眼神能殺人,說的應該就是這種吧?


    蕭雲一遍遍地叫著“定要殺了那麒麟子報仇”,察覺有異的蕭望之,終於停下了凝望鹽池的兩眼,跑了過來。


    “陸仙師,好好的,這是作甚?這是作甚!”


    陸詢見蕭雲犯了羊癲瘋般,牙關緊咬,口吐白沫,嗓子眼裏仍然翻來覆去地怒吼著那句話,即驚懼,又有些可憐她。


    早知道,就不念那偈語刺激她了。


    陸詢正後悔時,識海內的《洗冤錄》突然打開在青燈雨雲的那頁,一排字顯示了出來:


    豆瓦瓦豆,瘝痌同受;


    青心紫心,孿生骨肉。


    凰後一門,金友玉昆;


    欲全三身,唯我公孫。


    陸詢看著那字,情不自禁地念了出來,並且越念越大聲,到最後,竟然如大道綸音般響徹在鹽池上空。


    特別是念到“唯我公孫”四字,天空中群星閃爍、紫氣氤氳,腳底下大地轟鳴,池水蕩漾。


    自陸詢一發聲,蕭雲就停止了叫罵,等全篇念完,已是淚流滿麵。


    她一骨碌爬起來,跪倒在牛車上,“多謝大師提點!”


    陸詢目含虛空,負手而立,直到蕭雲的頭在車轅上磕得砰砰作響,才回過神來。


    他低頭一看,青幽幽一抹,白花花一片!


    立時愣住了。


    這蕭雲,不是,這偈語……博大精深啊!


    大旱了整個春夏,大漢皇帝劉昭率領文武百官,大雩太一天神祈雨九次,終於於陸詢穿越的昨夜喜降大雨。


    劉昭於未央宮前殿正大宴群臣,椒房殿女官突然來報,“皇後魔怔了!”


    本還龍顏大悅,正開懷暢飲的劉昭聞言,緩緩放下酒盅,借衣袖遮擋,偷偷看向坐在右手首席的大司馬大將軍——霍明。


    霍明充耳不聞,持箸將幾上的那盤白鹿肉翻了又翻。


    劉昭猜不透他的心思,隻得賠著小心站起來,湊到他跟前,輕聲道:“外王父,皇後抱恙,孤去去就來……”


    霍明以筷子將白鹿肉撥正,耷拉著眼皮,慢條斯理地道:“好!請皇上代老臣向皇後請安!”


    “是!”


    劉昭答應著,出了未央宮。


    冷風一吹,才發覺背上竟然汗透,立時酒醒了大半。


    尚未到椒房殿,已遠遠地聽到皇後上官婉兒那撕心裂肺的哭叫:“定要殺了那麒麟子報仇!”


    殺麒麟子?


    劉昭後背又汗津津的,朕乃鉤弋子,大將軍這是終於按捺不住,要動手了嗎?


    他在椒房殿前躑躅半天,終於耐不住女官的連聲催促,大婚七年來第一次踏入皇後寢宮。


    大殿內,上官婉兒青衣半解,披頭散發著赤腳踩在地上,手持一柄紫青寶劍,指著一盞同芯並蒂瓦豆燈狂吼:“定要殺了那麒麟子報仇!”


    劉昭一見她那形象,心中害怕,拔腿要走。


    女官上前一把拉住他,“皇上……”


    皇上來了?


    皇上他終於肯來椒房殿了?


    上官婉兒忽地轉身,“臣妾……”


    一句話未完,突然掉轉劍尖,指向劉昭,“定要殺了那麒麟子報仇!”


    劉昭眉心突然湧出一道肉眼不可見的金光,在空中凝為一條金龍,呼嘯著撲向上官婉兒。


    上官婉兒身體一震,長劍脫手,“當啷”一聲落在地上,將右腳小拇指甲砍為兩半兒,鮮血迸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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