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尉遲恭是應該痛恨智障的,因為他殺了自己的主公,而尉遲恭一直在心裏把劉武周當做自己的恩人,知遇之恩對於尉遲恭這樣的人來說,是很重要的。不過尉遲卻對智障恨不起來,他就在智障身後,而智障毫無戒備之意,兩人就這樣靜靜的看著興奮的雁門軍圍殺骨咄祿的部族親衛。因為李靖的宣傳,雁門軍對突厥人的恨意更甚於恨劉武周。如果沒有智障的命令,這些殺紅眼的軍士連骨咄祿都不會放過,即便是活的骨咄祿比死的價錢要高得多。


    整個北地都在歡呼。從雁門到馬邑,再到定襄。平民們歡呼於不用被突厥人蹂躪,戰爭結束又可以安定的生活;商旅們歡呼於商路恢複通暢,重建的定襄需要更多的物資,他們又可以大賺一筆;軍士們歡呼勝利,軍功和人頭可以讓他們得到更多的獎賞;學子士人們也在歡呼,歡呼更多的官職可以讓他們大展拳腳。當然歡呼聲最大的還是程咬金,被任命為馬邑校尉的他,仗著自己的大嗓門,舉著剛剛升官成為並州刺史的小冰兒在各種各樣的攤位前亂竄,大肆掃蕩雁門匯聚八方的美食,以滿足大小兩個吃貨的肚皮。


    馬邑校尉,這是智障一拍大腿定下來的官名,是馬邑地區的最高軍事長官。跟老程一樣的還有定襄校尉王雄誕;雁門校尉副尉尉遲恭,智障暫居雁門校尉的職位,等尉遲立過功勞之後再予以晉升,這是李靖的注意。李靖指揮對劉武周作戰的功勞直接坐上了並州別駕的位子,這也是智障按照漢末官職定下來的,並非突發奇想,而是智障知道,李靖等這些官職都是暫時的,他們以後的爵位,不需要自己來擬定。


    城中的人們都在大肆的慶祝勝利,而郡守府的一個偏僻的院落,此時卻十分安靜。昏暗的燈火隨著夜風搖晃著,街上的喧囂傳入院中,卻仿佛從天邊而來,讓這個院子顯得更加寂寥。


    “沙沙……”腳步聲打破了院落的寧靜,一個黑影來到院門前,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輕的推開院門,進入院中。殘敗的花園散發著陣陣清新的幽香。冬天自然沒有花朵的,香味是從窗前那個坐在凳子上的人兒身上飄出來的。秋冬相交之際,石凳很涼了,她卻坐在上麵瞪著眼睛,黑暗中也不知道在看著什麽,聽著什麽。


    “元氣大傷看來也並不都是壞處,至少可以讓你變回那個安靜清雅的少女摸樣。”人影來到那人兒對麵坐下來,笨拙的想要用輕鬆地語氣打破寧靜。


    “知道你的話往往會起到反向作用嗎?心裏想的什麽說出口就要變了味道。”她變了個姿勢,用手托著香腮,似乎是在饒有興趣的看著誰,而眼前卻隻有若隱若現的輪廓。


    “嘴比腳笨,沒辦法。”人影無奈的笑道。


    她笑笑沒說話,小院裏又落入了一片寂靜中。


    “恩……城上的事,謝謝你了啊,不然恐怕……”人影欲言又止,出言磕磕絆絆的。


    “嘁……你這是來感謝我的?”她略帶嘲諷的問。


    “額,是吧,其實是想來看看你的傷。”


    “嗬嗬,怎麽,你還會醫術?”她笑問道。


    “懂一點,要不我給你看看?”


    “好啊。”沒想到她同意的這麽爽快。


    她是婠婠,從紅拂口中得知消息的智障自然會想到那個在城頭上跳舞的人兒是婠婠,因為整個雁門,能跳天魔舞的,嫌疑最大的想來也就是這位魔門妖女了。智障不知道她為什麽會這樣做,他很迷惑:這個妖女仿佛就像個矛盾的結合體,讓人捉摸不清楚她的想法。一個視人命如草芥的妖女,卻做了一件拯救雁門滿城百姓的好事,並因此身受重傷,在智障的印象中,這實在不像是她的風格。


    素手纖纖,柔若無骨,掌心相對時,仿佛有一種奇怪的東西用上心頭,輕輕的撓著自己的髒腑,不知道是痛、是癢,還是其他什麽感覺,讓人形容不出來,形容不出來的感覺,智障對此陌生得很。


    所謂的醫術,其實就是九陽真氣的特性,對人體超強的修複能力便是九陽神功稱為療傷聖典的原因所在。和平時的行事作風一樣,智障的療傷方式就是用自己精純的九陽真氣湧入對方體內,簡單粗暴的開始修複對方破損的經脈、髒器和肌理,溫養肉身予其強大的生命力。


    心思異樣的智障忘記了一點,他施救的對像不是昂藏大漢、陽剛如程咬金這樣陽氣過剩的男人,而是一個修煉陰性內功的陰柔女子。九陽真氣修補婠婠身體的同時,也在破壞著她的經脈,消融著她原本就所剩無幾的內力。智障越是賣力的輸出著真氣,婠婠的情況越糟,不但真氣越加稀薄,還要承受著經脈被破壞、修複這樣的痛苦循環之中。


    婠婠拄著腮,伸著手,安靜的坐在那,仿佛被痛苦折磨的不是自己,一動不動的任智障施為,內息愈弱的她臉色透著病態的紅潤,當她的內力被九陽真氣消耗一空時,便是她油盡燈枯的時候,然而她對此卻無動於衷。


    智障額頭見汗,不是因為真氣消耗過多,而是他發現自己越是努力,婠婠的情況卻越糟。自己一向無往不利的九陽真氣在婠婠這裏,卻好像一個破壞者,不但不能療傷,還讓她的傷勢加重。智障隻得收回真氣,不再做害人的赤腳醫生。隨著智障抽回手掌,黑暗中傳來一聲若有若無的歎息,帶著淡淡的失落。


    “怎麽會這樣……”智障手足無措,皺著眉頭不解的說道。


    “身為一代武學高手,竟不知真氣生克的道理,似你這般滾湯潑雪一般的做法,婠婠的內力還算深厚,不然早已命喪你手了!”紅拂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婠婠的門前,她一邊數落著智障,一邊上前去,雙手按在婠婠的背心神道穴,像智障剛才那樣以真氣為婠婠療傷。


    同樣的作法,得到的效果卻迥然不同。雖然婠婠還在保持沉默,但她的呼吸卻告訴智障,她的狀況比剛才要好了不少。婠婠情況穩定下來,智障也鬆了一口氣,這時他才想到,李靖的這位夫人,似乎並不是看上去那麽簡單。不但見多識廣,一身內力也頗為精湛、深厚。


    “你應該知道自己的情況,為什麽不阻止他?”紅拂扶著婠婠做好,略帶責備的問道。


    “婠婠是魔門妖女,死在張大爺這樣的英雄手上,豈不合情合理?”婠婠的調笑,讓智障老臉發紅,不過此時最重要的還是婠婠的情況,智障不由把詢問的目光投向了紅拂。


    “情況算是暫時穩定了,但她的真氣在減少,丹田有萎縮的跡象;以我的功力,智能每隔三天給她輸入一次真氣,讓她維持現狀,如要徹底治好,還需要有陰性的天材地寶中蘊含的陰寒之氣為她洗滌經脈,擴充丹田,不然等她真氣耗盡之際……”紅拂說著搖了搖頭。


    “陰性的天材地寶,是什麽?”智障急不可待的問道。


    “很普通的,天山雪蓮、千年冰蠶、北極寒玉床……”紅拂說道。


    “……確實是很普通的東西,經常能聽說到。”智障喃喃道。“可是雪蓮不是性大熱之物嗎,怎麽會?”


    “誰告訴你寒藥一定補陰,熱藥一定壯陽的?雪蓮強筋壯骨,通經活脈,從根本上治療婠婠萎縮的經脈和丹田,不懂不要亂說!”紅拂翻個白眼,一點不會因為智障是雁門的實際統治者而給他留一點顏麵。智障一囧,訕訕的閉了嘴。紅拂這樣厲害的女人,智障最害怕了。


    某種程度上說,婠婠就是雁門的恩人,所以無論如何智障也不會讓她出事。一夜歡慶過後,將郡中事物一股腦的推給了李靖,經受不住冰兒、紅拂埋怨的目光和婠婠在病榻上神秘的微笑,智障逃出郡守府開始在雁門的大街小巷晃蕩起來。智障溜達最多的地方就是胡商的店鋪,中原之地是沒有天山雪蓮的,也就隻有這些走南闖北的胡商有機會接觸到雪蓮、冰蠶、寒玉床這類東西,而且他們的家鄉也大都是西北那些苦寒之地。


    不但是雁門,智障讓馬邑的程咬金和定襄的王雄誕也在守城的同時尋找雪蓮等物,附近的榆林郭子和,涿郡羅藝,河北竇建德甚至江淮杜伏威,智障也都發去消息,請他們幫忙留意。不但如此,智障還潛入晉陽,在李淵的老窩尋找。然而時間一天天的過去,智障卻沒有得到任何消息。


    早出晚歸,智障每天都去看一眼婠婠,確定她沒事,然後出門。五天,智障風一樣跑遍了馬邑和雁門的每個角落,卻沒有任何發現。紅拂的眉頭越皺越緊,冰兒不時掉淚,病床上的婠婠似乎有種更強大的吸引力,讓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喜歡上了這個病嬌魔女。智障也不得不承認,病態的婠婠更益其美,惹人憐惜,想來傳說中的西子捧心,也不外如是罷,更何況婠婠妖媚的眼神估計要比西施對男人的吸引力更大。


    “你這女人,病的要死了,怎麽還拿這種眼神來看人!”智障憤憤的怒斥道。


    “怎麽?張大爺要對一個病床上的弱女子動粗嗎?”婠婠做楚楚可憐狀,可她的語氣卻像是在挑逗一隻發怒的貓。


    “我從不對女人動粗。”智障一瞪眼。


    “嘻嘻……”婠婠的雙眼眯起來,就像一對月牙,抱著枕頭期待道:“張大爺能不能跟我說說那句詩的來曆?”


    “什麽詩?”智障一臉不耐煩的問。


    “就是那句: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婠婠癡癡道。


    “有一隻大雁死了,另一隻不願獨活,也撞山崖死了,這就是來曆。”智障硬邦邦的道。


    “那全詩是什麽呢?”


    “麻煩。”智障雖然不耐,但還是拿起紙筆,將雁丘詞完整的寫了下來,遞給婠婠:“給,自己看去。”


    婠婠將詞接在手裏,輕輕地誦讀:“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好感人的詞句,這是張大爺寫的嗎?”


    “哼!懶得搭理你,我要去突厥一趟,你有事就找紅拂……”智障說著邁開步朝房門走去,忽然智障轉過身幾步來到床邊,將前傾著身子的婠婠一把摟進懷裏,悶聲道:“別死了,等我回來。”


    “會的,一定等你回來。”婠婠看著門口,喃喃的說道。


    智障出發之前,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俘虜。雁門一戰,劉武周的部隊死走逃亡了大部分,但是還有近兩萬人被雁門軍俘虜;不僅如此,俘虜的突厥人也有一萬多人。這些人連吃帶喝一天要消耗許多糧米,天以入冬,給他們做衣物也要大量的布匹。負責安排戰後事宜的李靖忙的焦頭爛額,對每天四處閑逛的智障十分不滿。當然李靖也並不總是苦大仇深的,至少大量的戰馬可以讓李靖高興起來。所以李靖最近的生活實在忙碌和痛並快樂中進行的。


    戰馬就意味著強大的騎兵,而占領定襄之後,雁門也需要更多的軍隊來應付附近的各方勢力。雁門招兵的條件很高,而劉武周的降卒便成為了最好的兵源:他們無牽無掛,戰鬥經驗豐富,能從戰爭中生存下來,更說明他們的能力,至少保命的能力強。通過尉遲恭的招募,大部分降卒加入了雁門軍,歸尉遲恭統領。至於突厥降兵,由於突厥那邊還在為誰做新人可汗而扯皮爭鬥,沒人管的他們便被智障發去建城修路,營造房屋輜重……至少不讓他們吃白飯。


    智障的做法得到了李靖的支持。這位李天王從來都不是一個儒家信徒,所以他對智障“虐待俘虜”的做法沒有一點異議,反而大為讚同。


    就在智障安排好一切,準備啟程前往突厥時,中原的形式發生了重大的變化:李世民接連擊敗薛舉、梁師都、李軌和高開道等人的進攻徹底鏟除了李唐西方的威脅,並且招降了羅藝、徐圓朗。與此同時,王世充擊敗李密,在洛陽稱帝,定國號為鄭;竇建德吞了高開道的地盤,立大夏國。自此整個中原成了李唐、竇建德和王世充之間的鼎足之勢。自此李世民的周圍匯集了一大批人才,其聲望傳遍天下,隱在李淵之上,更不要說太子李建成了。不過這些事對智障來說並沒有什麽意外,他心中最主要的事情是要去塞外,去天山找雪蓮和冰蠶。就在李靖憂心忡忡怕李世民會突然兵臨雁門城下時,智障跨上烏騅,奔出雁門,一路往西北而去。


    智障從北門出發,而南門處,一隊商旅進入雁門。為首有一個齒白唇紅的美少年坐在馬上,東張西望的看著雁門街道上往來的行人、熙攘的店鋪和,口中不時發出嘖嘖的稱讚聲,看上去很想到胡商門口去觀察一下長相奇怪卻妖媚動人的胡姬。商隊中每個人都風塵仆仆,隻有他顯得十分亢奮,一張漂亮的臉上掛著陽光的微笑。


    天山不是單一的山峰,而是一整條山係,橫貫中亞,自西突厥到西域諸國連綿五千多裏的都在天山山係的範圍內,所以智障這一趟的形成並不輕鬆。目標夠大,自然大方向就不會錯了,智障一路向西,仗著烏騅的腳力,一日夜便到了五原郡,這裏是梁師都的地盤,不過隨著梁師都兵敗逃亡,李唐還未派人到這裏,所以五原暫時出於一個無政府的狀態,因此也不可避免的成為了一個混亂之地。


    智障在五原住了一晚,弄了許多清水帶上:除了五原便是沙漠,水要比食物更加難得。人們用滄海桑田來形容時光的變遷,當智障踏上這片沙漠的時候,也不可避免的想起了阿紫,想起了虛竹,想起了獨孤……當然還有他現在這個名字的來曆:張智。不知道智障用喬大俠的名字在大唐世界裏“招搖撞騙”,會不會讓天龍裏麵的正主每天都打噴嚏呢?想到這些智障不由得笑了起來:能讓名滿天下的張智每天打噴嚏,也是一種難得的成就啊。


    沙漠雖險,卻擋不住智障的腳步,穿越祁連山,出玉門關,遠離郭煌郡五百裏,智障便來到了天山腳下,而此時已經是五天之後了。


    縹緲峰位於群山之中,而靈鷲宮就在縹緲峰上,當然現在還沒有這個門派,但智障曾來過這裏,多少有些熟悉的感覺,雖然這時沒有了上山的小路。將烏騅撒在山腳,智障以真氣托住雙足,似鳥般朝山頂飛去。逍遙遊這門神奇的輕功就是從這山中的石洞中領悟到的,一時間往事像電影一樣在眼前閃過,智障這才想起來,答應天山童姥的事,自己竟然給忘到腦後去了,最後還是獨孤取了丁春秋的腦袋,還正好被自己給碰到,如今再次用逍遙遊登上縹緲峰,智障不禁感慨世事變幻之神奇。


    循著記憶,智障再次來到那個山洞的位置,然而此時這裏卻有一塊巨石掩住了洞口,應該是有人有意為之。


    挪開巨石,一股水汽撲麵而來。暗河!智障心中歡喜,腳步加快,很快來到了山洞中央,果然看到懶洋洋的甲魚在暗河中優哉遊哉的滑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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