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分手吧,董夜。”


    “我們不合適。你永遠優先愛自己,讓我覺得我對你可有可無。”


    “跟你在一起我找不到戀愛的感覺,我們還是好聚好散吧。”


    晚上小麗叫我出來吃飯,隨便找的路邊燒烤店,她吃完烤牛筋擦完嘴後對我提了分手。夏日的夜晚格外聒噪,混雜著啤酒倒進塑料杯的水聲、男人們的高談闊論、還有蒼蠅蚊子在耳邊的嗡響,小麗穿著她最愛的那件白棉布裙子,裙裾飛揚,與這滿是油膩與汗水氣息的地方格格不入。


    好吧,帶女朋友來這種地方吃飯顯得我太過直男……雖然現在已經是前女友了。不過沒辦法,現在經濟窘迫,我口袋比臉都幹淨。我十八歲考上大學後就離開了福利院,救助金更是連個影兒都沒見著,靠著學校的補助和出來做快遞員兼職才勉強維持生計。小麗追的我,我也確實覺得一個人太過無趣才答應的她,不過談了大半年,她就要跟我saygoodbye。


    優先愛自己,這不廢話,我不愛我自己,誰來愛我?


    我雖是福利院出身,但也不是沒爹沒媽的野孩子。記得我以前好像得了怪病來著,行為舉止跟傻子無異,到十歲才治好,我也隻有十歲往後的記憶。記得那時我家還蠻有錢的,豪車豪宅見怪不怪,過了太久好多事都已經不記得,隻記得父母關係不好,天天吵吵吵,後來我爸因為賭博欠了一屁股債還不了蹲了監獄到現在都沒出來,我媽改嫁,周遭親戚都跟丟垃圾一樣把我扔過來拋過去,家裏的錢更是分文不剩,我隻好去了福利院。


    人生也沒什麽意思,我向來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朝散發弄扁舟的性子,隻不過把自己看的很重罷了。小麗出現的時候我其實很詫異,她讓我知道原來我如此渴望被愛。


    沒什麽難受的感覺,不舍倒是有點。我駕駛著貨車,拉著整整一車的快遞要送到代收點。小麗的白裙子在我眼前晃啊晃,跟鬼魂一樣,攪得我心神不寧,不由自主的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突然眼前發出強烈刺目的白光,我一下子被刺的睜不開眼。媽的是哪個混蛋會車開遠光燈,前方視線受阻,我下意識的想踩刹車,前方的光似乎有溫度一樣,一波一波的熱浪朝我襲來,下一刻我人已經飛到了天上。


    哈?


    什麽情況?


    我漂浮在貨車上空,對麵是一輛裝載著鋼材的卡車,那個司機直接越過雙黃線和我的車正麵懟上,車頭都撞碎了,地上還有一攤暗紅色的液體。


    不會是……我的血吧?


    我掐了一把自己胳膊,沒感覺,仔細看看那紅色液體是從卡車車門中滲出來,而我的貨車裏好像空空如也。周圍路過的人中有人報了警,我就冷眼看著警車閃著燈衝過來,後麵還跟著救護車。


    “哎呀哎呀,剛剛真是危險,幸好我提前拉了你一把,不然你這小身板就要碎在車裏咯。”


    不知何時我身邊出現了一個白胡子老頭,手裏還拿著一把拂塵,笑眯眯的看著我。


    好家夥,什麽年代了還有人cos太上老君?


    等等,他剛剛說什麽?我真的出車禍了?


    老頭兒可能覺得我這目瞪口呆半天說不出話來的樣子好玩,笑了幾聲,接著說道:“小子,嚇傻啦?”


    我點點頭。


    老頭笑得臉上的褶皺都堆在一起,頗像一朵盛開的菊花。


    “菊……菊花精……!”我驚呼出聲。


    老頭的臉皺成了包子。


    我摸著紅腫的臉頰,無精打采的趴在雲頭。


    我現在都是靈魂狀態了,怎麽這老頭兒用拂塵抽我臉的時候還是能感覺到疼呢?


    神仙不愧是神仙,騰雲駕霧信手拈來。我趴在白雲上向下望,下麵霧蒙蒙的什麽也看不見。老頭兒站在我身後,胡子一抖一抖的。


    老頭說他是司命仙君,掌管人世輪回轉世的,因為我的飛來橫禍在閻王的生死簿上並未記載,導致我白白丟失了幾十年性命。我陽壽未盡,陰曹地府怕被投訴,這才求了仙君來拘走我的魂魄換個身體重生,還我本來該享受的壽命。


    要我說,這地府的機製還是有問題,我這問題屬於嚴重事故了吧,怎麽也沒來個人修改一下,非得出事了才來挽救,淨做事後諸葛亮,我給他投訴都是輕的。


    我翻個白眼,轉過身來像在自家床上一樣攤著,老頭兒瞥我一眼,“你倒悠閑自在,一點也不慌張。”


    “我慌什麽,反正我現在還活著,船到橋頭自然直,不管到哪總不能把我一個大活人餓死吧。”


    仙君噗嗤一聲,“看不出來,你竟有如此心境。”


    這話聽起來像是在誇我,也不知道誇我什麽地方。我向來一個人活習慣了,沒什麽值得掛念的東西。記得以前讀書時看到一句話,是亞曆山大大帝說的,“把世界當做自己的故鄉”,放在人家曆史偉人的身上就是野心壯誌充滿信心,擱我身上就是隨波逐流無所畏懼。反正隻要我在,這個世界哪裏都是我的生存之處。


    “我們到了,你一會就能看到你的新肉身。”


    我正百無聊賴的揪著雲朵玩,聽到老頭叫我,從雲中探出一顆頭來。


    我身下是一片類似於古代宮殿群的建築物,最外圍是一圈紅色的城牆,外麵是河流,裏麵方方正正的立著一層又一層的房屋,高低參差大小各異,最中間好像是個廣場,我看到有三三兩兩的身著古代服飾的人在打拳。


    感情我這是穿越到古代了,不知是修仙還是武俠啊。


    就在我想更仔細的觀察一番時,老頭左手拉住我的胳膊,右手捏了個決,我頓覺眼前一黑,渾身不受控製的向下墜去,再次睜眼時已經來到了一個類似密室的地方。


    就像是在電視考古節目上看到的古代墓穴一樣,這是一個石砌的房間,牆上安裝了燭台,蠟燭上的火苗搖曳著發出微光。最中間是一座石床,上麵躺著一個男人。


    男人身穿一件墨色織金綢衫,雙目緊閉麵容蒼白,黑發如枯草般散在周圍,要不是那人胸前還有一絲微弱的起伏,我會覺得這是一具死屍而這裏就是停屍房。


    待我看清這個男人的臉,我大腦立刻宕機——這不跟我長得一模一樣嗎?!不過頭發長了些看起來更憔悴了些,臉幾乎沒差。


    難道是我的前世……或者是我祖宗……?不然不會有如此緣分吧。


    我轉過身找仙君老頭想問個明白,卻被他一腳踹到我肚子上。沒等我反應過來,我的身體,啊不靈魂就飛向了那個男人的身體,緊接著一股吸力將我牢牢固定住使我動彈不得。


    “小子,趕緊進去吧!”


    進去你奶奶個腿,死老頭子你就這麽踹我?!


    我如同被黑洞吸引的光一樣,四肢下陷身陷泥潭,慢慢的眼前蒙上一層陰影,眼皮逐漸沉重,人像是在水裏,連外麵的聲音都聽不真切。


    “你的身體……帶過來了……在……要複原原本的……才能夠回到……”


    老頭一張大嘴叭叭的挺能說,可惜我已經聽不清了。意識越來越模糊,直到沉入穀底,老頭的聲音徹底消失,我就像喝酒喝斷片了一樣,一直繃著的意識啪的一聲斷掉,陷入了無邊的黑暗。


    我在一間富麗堂皇的房間中醒來,身體卻不受我的控製,眼前的一切也看不仔細,如同在夢中。夢中的“我”翻身下床離開房間,我隻有他的視野,仿佛我就是他本人,但我卻能清楚的意識到這個“我”的想法。難道我是附在他身上的孤魂野鬼嗎……?


    想到這兒我不禁害怕起來,此刻我渾身上下隻有眼睛能動,被一個陌生的人帶著不知道要前往哪裏,我十分抗拒,想要逃離,卻聽見周圍的人都十分恭敬的稱呼我為“少宮主”。


    有些熟悉的稱呼。


    就連這個地方也讓我感覺曾經夢到過。


    “夜哥哥。”


    清脆的少女音響起,我跟著循聲望去,一位女子立在眼前,身穿一件玫瑰紅色拖地雲紋裙,指若蔥根,口含朱丹。她嘴邊帶有淺淺的笑意,秋水般的眸子注視著我——不,應該是我附著的這個人。


    這是明媚的春季,桃花盛開的季節。她說喜歡桃花香甜的氣息,他就在庭院中種滿了桃花。嬌豔的粉色花瓣紛紛揚揚的飄散,花竟也懂得憐香惜玉,一片風流的粉色點綴了女子的青絲,在此情此景下襯的人比花嬌。


    我看著我自己伸出手,想替她拂去花瓣;她低頭嬌羞,臉頰飛上一片紅暈。


    ……這到底是誰?!為什麽我內心深處會有悸動?


    我猛然驚醒,周圍的景象如潮水般褪去,留下空間被拉扯脫離的尖銳巨響,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再次睜開雙目,映入我眼簾的是石轉砌的房頂和幽暗的燭光。我的手伸在空中,像是要替友人拭去淚水。


    我貪婪的呼吸著這房間裏並不新鮮的空氣,慢慢收回了手。視線對焦,我看清了我的處境——是老頭踹我的那個房間,我現在應該就在那個跟我長得相似的男人的身體裏。


    我果然……是穿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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