鉉今右手掄動禪杖,冷不防一式烈火棍法抽向歸靜左肋;歸靜無法躲避,挨了一棍後鬆開手爪向後退讓。


    眼眶發紅,鉉今向前跨出,氣勢逼人,右手禪杖虎虎生風,狂風驟雨般密集的攻擊便落在歸靜暴露出的前胸上。鉉今手法不容小覷,饒是鐵打的歸靜也扛不住,連連後退,後槽牙都咬出了血。


    歸靜也沒想到鉉今在廢了一隻手的情況下還能爆發出如此驚人的實力,硬接他一整套棍法後也是有些吃不消,身體搖搖欲墜。


    那禪杖寒鐵打造,十分沉重,鉉今此刻單手握持,右手已然發麻。他向前高高躍起,雙膝彎曲小腿向後,在空中做出跪立的姿勢,膝蓋直接跪在歸靜雙肩之上,夾住他的脖頸,驟然發力。


    歸靜臉頰發脹,因窒息而通紅,猛然運轉內功,龐大內力迸發而出,幾乎是瞬間就將鉉今甩出去。


    鉉今在空中翻身蓄勢,落地後借助雙腳蹬地彈跳之勢再次躍起,右腿向前伸直,腳尖攻向歸靜咽喉;歸靜伸展雙臂,被動格擋著鉉今的腿法。鉉今雙腿交替發出一連串的攻擊,凶猛迅捷,有幾下落在歸靜身上,打得他身形搖晃,最後鉉今曲肘,貼近歸靜門麵一肘擊打在歸靜心髒部位。


    暗含內力的攻擊讓歸靜直接噴出一口鮮血,星星點點落在地上,被幹涸的沙子盡數吸收。


    “好,好……”歸靜呼吸粗重,如破舊的風箱,“我要是輸給你,這麵子可沒地方放。”


    鉉今右手立掌,一聲“阿彌陀佛”脫口而出,眼中卻毫無出家人的慈悲,這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麵。


    歸靜腳掌在地麵上狠狠一踏,握緊雙拳,徑直對著鉉今衝去。


    那速度甚至比風還快,鉉今還沒看清歸靜身形,歸靜的雙拳便毫無滯澀的攻來,快速兩拳打在鉉今胸膛。


    鉉今一口血沫噴出,落在歸靜雙臂之上,隨即出拳應急,卻被歸靜反手握住;歸靜頭部凝聚內力,狠狠撞上鉉今的前額。


    鉉今身形仰倒,倒飛出去,後背摔在地上,再次咳出一口鮮血,額頭頓時汩汩冒出紅色液體,沾滿全臉,覆蓋了他眉心的朱砂痣。


    歸靜臉色慢慢嚴肅,捏著拳頭飛身至鉉今身旁,雙拳雙管而下,雙臂青筋暴起,帶起一道破風聲,重重擊在鉉今腹部,都被打出了凹陷。


    鉉今第三次噴出鮮血,染紅了歸靜強壯的上半身肌肉。歸靜正想靠最後一拳終結鉉今生命時,鉉今腰部完成蓄力,以倒立的姿勢翻身而起,雙腳踢中歸靜下巴。


    歸靜被打掉兩顆牙,退後幾步,鉉今再度攻來,拳腳相接,撐著打了幾個來回後終是鉉今體力不支,進攻間出現了破綻。


    歸靜抓住時機,右手指尖運轉內力,便如鷹爪般鋒利;他右手利爪朝鉉今當胸抓去。


    鉉今向右有些狼狽的避開被歸靜抓到心脈要害,但歸靜手腕一甩便落在鉉今左胸,五個指頭深陷入肉,還在往裏推進,居然直接擊碎肋骨,掏出一個血洞來。


    還好不是被抓住心髒,不然這一下就能讓鉉今當場斃命。這時,鉉今廢掉的左手此刻卻抬了起來,牢牢扣住歸靜右手手腕,讓他不能脫離。歸靜有一瞬間的呆滯,卻又立刻充滿猙獰。


    鉉今右側衣袖中寒光一閃,一把匕首便滑入手中,他揚起右手,手起刃落,匕首捅在歸靜脖子大動脈之上,一道血泉便噴湧而出。


    歸靜瞪大了眼,“鉉今……你……”但他再也沒說出話來,他的氣管已經失去的工作的能力,漸漸地,他眼中也失去了生機。


    如風中殘燭,隨風飄零。


    鉉今推開歸靜的右手,直接跌到在地,血液在身下匯聚成一灘,被沙子快速吸走。他眼神渙散,似乎想伸手從懷裏掏出什麽東西,卻半天也沒做到。


    破戒僧們見到首領被殺,頓時失了方寸,自亂陣腳,有一名破戒僧見到鉉今現在有機可乘,便飛撲過去想要擊殺他。


    隻聽見一聲巨響,有一僧人從上空落下,一拳擊退偷襲而來的破戒僧。


    那僧人是歸岸住持。隨後,大批人馬趕到,包括虛空殿主程文山。程文山竟然借著內力憑空而立,雙手手指微動,大片暴雨梨花針從他身上傾斜而下,席卷了一大半的破戒僧。


    破戒僧們見大勢已去,那原本在他們背後隔岸觀望的神秘勢力的劍客們也悄無聲息的消失,一個個抱頭鼠竄落荒而逃。


    虛空殿主憑一己之力留下了大半的人之後,立馬調轉身形去找人群中的文正。歸岸住持則處在鉉今身旁,皺眉看著滿身血汙的他和一旁的歸靜屍體。


    “住持……您來了。”鉉今已經沒了坐起身來的能力,氣若遊絲,眼神迷離。


    歸岸眉毛微微發抖,眼中似有薄霧,幾欲流淌。他蹲下身,默默替鉉今止血,“……老衲來晚了。”


    鉉今嘴唇顫抖,“弟子……胸前有一物……勞煩住持取出……別讓血汙弄髒了……”


    我與文正趕來時,便看到歸岸住持從鉉今胸前掏出一片絹布,被血液浸透了一半,連上麵的字跡都有些模糊。


    那絹布是鉉今最為重視的度牒。上麵所記載的鉉今俗名已經完全被血色汙染分辨不出,下麵一行寫著蓮墜寺第三十四代弟子,再下麵則是鉉今的師從方丈。


    上麵寫著歸玄方丈。


    歸岸將那度牒展開在鉉今麵前,鉉今看了一眼上麵的字,伸手攥緊,微聲道:“住持……我怎麽看不清方丈的名字了?”


    歸岸不再說話,雙肩輕顫,手上動作不停,但是包紮了傷口還是有血不斷滲出,逐漸帶走鉉今的體溫。


    鉉今雙目微合,低聲說著話,每說一句胸前氣息便弱一分。


    “住持,弟子曾經早就犯了殺戒,可自認為沒做錯,但如今見到歸靜,好像一切都變了。”


    “弟子又殺了歸靜。曾經的兩位方丈都被弟子殺了……”


    “歸玄方丈很久前對我說,他一心向佛,但世事無常,如果哪一天他墮入邪道,就由他的得意門生……就是弟子……來清理門戶。”


    鉉今氣息奄奄,麵色蒼白,“當方丈萌生跟歸靜一樣的想法時,我害怕極了,我認為那就是魔道,是不可饒恕的,是對佛法的褻瀆,於是我……”


    大口呼吸了幾口空氣,鉉今痛苦的閉上眼,“我……罪孽深重,住持將我趕出蓮墜寺,多年苦修,我也沒找到答案。”


    “我去不了極樂,隻能在阿鼻地獄徘徊。”


    鉉今這下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卻還緊緊攥著那薄薄的布料。


    “別說了。都是老衲……老衲過於執著了,跟歸靜歸玄有了衝突,這才讓他們生了邪念。”歸岸說道,聲音發抖,“鉉今,你要活下去,活下去才是最好的贖罪。”


    鉉今似乎已經已經聽不懂話了,意識渙散眼神空洞,平靜的盯著澄澈的天空。


    我看著鉉今這般模樣,鼻頭一酸,對他說道:


    “鉉今,你別睡。”


    鉉今眼神聚焦,看向我這邊,如一潭死水。


    “人都是會變的。”我說,“你逃避多年,不就是不願意承認這一點嗎?你原來的方丈變了,你的想法也變了。”


    鉉今目露淡淡的疑惑,好像能聽進去我講話。


    “站在你的立場我很難理解是非對錯,但你並不是為別人而活。”我努力思考措辭,“你不是佛法的附庸,你是活生生的人。”


    連歸岸也抬頭看向我。


    “每個人都是自己的上帝。嗯……你們知道上帝嗎?就是一種全知全能的神明……同樣,隻要信仰在你心中,那就不是束縛,而是你的準則。”


    鉉今嘴唇輕輕開合,“歸靜……也……”


    “無論歸靜的想法正確與否,他的行為都是錯的,你可以大膽否定他。”我索性坐在他身旁,直視著鉉今雙目,“你始終是你自己。我真心希望日後咱們還能一起喝洛神花茶。”


    鉉今眼中似有光湧出,再最後失去意識前口中還念叨著歸玄方丈。


    鉉今的命保住了。


    歸岸方丈請了當地有名的神醫,文正也拜托精通醫藥的程文山配了好幾副生血療骨的藥送過去,我們兩人這幾天幾乎住在蓮墜寺,看得大夫出來對我們說性命無憂時雙雙鬆了口氣。


    鉉今人還很虛弱,仍然處於昏迷之中。大夫跟我們和住持說他雖然不會丟掉性命,但日後在練武上恐怕也不會再有寸進,就連現在的修為也會大打折扣。


    歸岸搖頭,隻說能活下來便好。


    鉉今昏睡三天才醒來,出家人又不沾葷腥,我和文正帶不了滋補食膳,幾乎拔光了西域的止血藥草,還買了不少凝血散之類的藥品,最後還不忘帶一大包洛神花茶,一溜煙跑去蓮墜寺。


    歸岸看著我們手上大包小包的東西,笑著說寺裏不缺這些,但洛神花茶還是可以帶去跟鉉今一同品嚐的。


    我跟文正走進鉉今的房間,見他赤裸著上身,胸上纏著白布,眉間一點朱砂格外醒目,正靠在床頭上。


    他看到我們提了近五斤的茶葉,表情很是無奈。


    “貧僧其實並不喜歡這種香甜的茶水……”


    文正臉上立馬寫滿了沮喪。


    “不過,朋友來了,以茶代酒,倒也可以跟你們喝上一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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