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黃色衣袍,還有那長劍,這劍意給我的感覺十分熟悉,仿佛能使人筋脈寸斷、內力紊亂般的銳利。


    當初在西域綁架我要挾文正的,也是這樣的神秘劍客。


    “哦?這不是鄴冥宮的少宮主嗎?怎麽跑這裏來了?”那人眉頭一挑,他身後穿黑靴子的人背對著我們看不清臉,見我們顯出身形,他立刻向裏麵的內室跑去。


    “司徒景,早點解決他們,然後來找我,別讓他們知道我的存在!”


    “是,大人!”劍客頓時目露凶光,揮劍朝我們奔來。


    過道還是有些狹窄,身手施展不開,齊落悠率先衝入房門,抬手便排出一串黑棋,直朝金龍黑靴飛去。


    我也意識到那人才是關鍵,側身避開司徒景的劍鋒,腳掌跺地也直朝房內竄入。


    那人卻頭也不回的向前跑,下一瞬,通體金黃的長劍從我們身後飛出,直直插入齊落悠麵前石砌的地麵,那一排黑棋便叮叮咚咚的盡數砸在劍身上。


    司徒景在空中一個翻身,就到長劍一側,手腕搭在劍柄上,攔住了我們,同時阻擋住黑靴子的身影。


    經過這幾場和齊落悠的並肩作戰,我大致摸出了他出手的規律。棋陣分黑白棋之分,白棋多是簡易的陣法,對自身無傷害,但威力也小;黑白混雜,陣法威力便提升一個檔次,也開始對自身有反噬;純黑棋陣,就是他冒著生命危險也要動真格了。


    “司徒景?我在武林中還從未聽過這個名字,閣下連真名都不願透漏嗎?”齊落悠淡然開口。


    司徒景嗤笑一聲,“棋宗人竟和鄴冥宮人聯手,真是好笑。董夜,你忘了當年的血海深仇了嗎?”


    “哦,我忘了,你好像不是原來那個少宮主。”


    雖然他不把我當成替身,但這人說話真讓人火大。目前武林中大部分人都還認為董夜是真的回來了,他究竟是何門何派,這麽清楚我的情況?


    我冷聲道:“你究竟出自哪派?夏鴻雲跟你是什麽關係?”


    聽到我提及夏鴻雲,司徒景神情出現了破綻,大驚道:“你怎麽知道……?他現在人在哪裏?!”


    “人早被拖到虛空殿了,他們的手段你應該清楚,夏鴻雲會吐出什麽東西,你也該知道。”我不屑的道。


    其實夏鴻雲早就受不住刑死在了虛空殿,什麽也沒說,挺有骨氣。我隻想詐一詐司徒景,看他有何反應。


    司徒景目光陰暗,似乎在盤算著什麽。齊落悠來到我身側,悄聲道:


    “董夜,怎麽回事?”


    我簡單的將跟文正在西域的事情告訴他,就見他皺眉,從袖中滑出一把黑棋棋子握在手中。


    “無論如何,這人都不好對付。我先攔住他,你找機會走。”


    我背後一陣發涼,想到他在挽清樓剛進入甬道時漠然的雙眼,還有見到疑似施雅容的女人時內心的動搖。


    他這是想求死。


    齊落悠還在說話,“總比兩個人都死在這裏強,至少出去的人還能把情報傳出去。是我帶你來這裏的,我應該負起責任。”


    我做不到眼睜睜的看著我熟悉的人先我一步離去,我這個人失去的太多,一旦擁有什麽,就會牢牢的抓緊他。


    齊落悠……不過雙十的年紀,卻從心底滲出了冷僻和孤寂。


    “哥們,好歹一起喝過酒,對我有點信心。”我故作輕鬆道,“要是在這裏留下遺憾,將會是我一輩子的夢魘。”


    曾經我冷眼瞧著自己家家道中落,什麽親情友情全部煙消雲散,自己又耍慣了少爺脾氣,渾身長滿刺,想不到任何補救的方法。


    我能來到這裏,或許也是一種救贖,對我以前未曾擁有的一點彌補。


    至少現在,還得由我自己來爭取。


    “我這個人雖然淡漠,但別人和朋友我還是分得清的。我懶得多管閑事,但齊落悠,你別把自己於我當成閑事。”


    齊落悠回頭看我一眼,眼中一點光亮閃過。


    “聊完天了嗎?老鼠們。”司徒景滿臉嘲諷,“寫好遺書了嗎?”


    我見齊落悠恢複了往日裏淡然的溫潤公子模樣,心中鬆了口氣,凝視著司徒景的動作。我不會使槍,便把斜陽仍在一旁,赤手空拳的準備迎戰。


    齊落悠運轉起渾身內力,雙袖飛舞,手中黑棋電射而出,覆蓋一半的地麵。


    司徒景拔起插在地麵的長劍,幾個後空翻脫離棋子的範圍,然後雙腳跺地在空中高高躍起,雙手舉著劍超過頭頂,大力朝我們劈來。


    我向斜後方跨出一步,瞬間矮身,提氣輕身,使出鄴冥宮的回柳功身法,頓時感覺身輕如燕,躲避他的劍鋒也容易了些。


    司徒景劍尖不斷朝我攻來,我始終貼著他寸步不離,找機會在他身上印下黑虹掌。


    一片白棋在我眼前閃過,漂浮在空中,各個暗含精純內力,試圖限製司徒景的動作。


    棋陣起了效果,司徒景動作略顯僵硬,我抓住機會,手掌發力,雙管而下,仍舊是黑虹掌,直接印在他胸膛之上。


    他隻是深吸一口氣,隨即大喝一聲,發出的強力內力震開了我的雙手,連身旁的白棋也應聲破碎。


    我被震的雙手發麻,身體短暫僵直動彈不得,就見他提起長劍,劍尖一動,寒芒直逼我眼前。


    人在絕境中總能發揮驚人的反應力,我抬起左手就握住劍身,劍尖在我麵前一寸的位置停下,我的手心已被割的鮮血淋漓,傷口深可見骨,暗紅色的液體順著手腕往下淌。


    齊落悠一個閃身落在我身側,我手掌一鬆,他立刻推開我,抬起右腿在身前屈膝,彈踢而出,踢中司徒景小腹。


    他劍上留了我的血,再操控起來就沒那麽容易了。


    司徒景接連受了兩擊,也隻是後退兩步,就穩住重心再度進攻。


    齊落悠衣袍翻飛,雙腿舞動的猶如長鞭一般,不斷踢甩,帶起陣陣破風,一時間竟逼的司徒景隻得防禦。


    猛然間,司徒景身體驟然停頓,抬手握住齊落悠踢出的腳腕,拽住齊落悠不讓他向後空翻躲避,齊落悠頓時後背著地摔在地上,輕哼一聲,司徒景手中的劍就帶著不可阻擋之勢頭落下。


    我早已移動到齊落悠所布下的吸星陣中,看著機會來了,全身內力驟然發出,拖拽著司徒景朝著我的方向而來。


    司徒景太過強大,極有可能掙脫我的控製,我不敢冒險,隻能以我自己的身體為磁鐵來吸引他,這樣成功率最高。


    司徒景落下的劍刺中齊落悠頭部右側的空地,他顯然一愣,不知道為什麽會刺歪;下一瞬間他身體不受控製的往後,齊落悠眼神清冷,彈跳而起一拳打中他胃部,借著拳頭施加的力道,司徒景飛出的速度更快,眨眼間就踏入黑子擺出的棋陣。


    自這一刻起,棋陣生效,我隻覺得渾身內力順著地麵傾瀉而出,身體如被抽幹了一般跌坐在地;那司徒景將長劍倒插在地麵上,拄著劍倒勉強保持著身體直立。


    “董夜,快出來!”齊落悠在一旁焦急的大喊。


    棋陣是無差別攻擊,我皮膚表麵開始泛紅,再這樣下去恐怕鮮血真的會被抽出來。


    我也想出來啊……可我根本沒力氣;司徒景還在努力掙紮著,已經靠近棋陣邊緣,我咬咬牙,抽出為數不多的內力拖拽著他不讓他離開。


    棋陣突然喪失了活力,隻見齊落悠做了幾個手勢,棋子上所有內力被盡數收回到他體內,他一口鮮血噴出,沾染上胸前的衣襟。


    強行終止棋陣,得到的反噬更大。


    我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司徒景身體素質卻比我好,抬起劍就朝我胸膛刺來。


    三枚黑棋打在他握著劍的手上,他手腕一抖,劍尖偏離了方向,洞穿了我的腹部。


    我聽到肉體被刺穿的聲響,鮮血汩汩冒出,浸透了地上一片棋子,頓時眼前一陣發白,精力好似也順著鮮血流走了。


    齊落悠口鼻流血,伸手變爪鉗住司徒景的脖子。


    司徒景全身肌肉暴起,甄凱齊落悠,拔出刺中我腹部的劍再次舉起,整個劍身上籠罩著死亡的陰影。


    齊落悠立馬擋在我身前,那劍尖刺入他右胸;他神色發狠,迎著劍往前走,那劍便刺入更深,齊落悠握住司徒景的手腕,調動全身內力死死禁錮著他。


    “董夜,你先走!”


    好哥哥,你看看我現在的情況,怎麽走得了啊。


    我很想開口吐槽,可我連說話的氣力都沒有。突然眼中映入一道幽藍之色,斜陽槍靜靜的躺在我身側。


    好吧,豁出去了。


    我在地麵上翻滾,肚子疼得厲害,我一邊罵罵咧咧的轉移注意力一邊去取槍。


    司徒景注意到我,立馬發力想擺脫齊落悠的桎梏;我看到空中飄起白棋,圍繞在司徒景四周,齊落悠已經盡全力了。


    我喘著粗氣,用盡此生最大的力氣,用最笨拙的手法,將斜陽槍投擲出去。


    或許是刻在董夜身體裏的記憶起了作用,斜陽槍尖帶起的破風聲宛如龍吟,直接捅進司徒景的側腰。


    齊落悠再也沒了力氣,鬆開雙手,司徒景吃痛,調轉劍身在齊落悠右胸留下個血窟窿,然後拔出長劍,劍尖自上而下劃過,從我的角度,隻能看到齊落悠上半身冒出血花,一道從左肩橫跨到右側腰肌的巨大傷口赫然浮現,他倒在血泊之中。


    黑白衣袍破碎,齊落悠的上半身肌膚暴露在空氣中,除了司徒景留下的傷,還有密密麻麻交錯密布的各類鞭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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