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逼人要害的三針,砰砰砰打在門柱上,留下三道針孔。


    一擊不成,卷簾蕩開少許弧度,再歸於平靜。


    誰也不知,這平靜後麵,是怎樣的波瀾。


    紫竹已然變色,怒喝一聲,衝上前去。


    他要將這半遮半掩的簾幕撕開。


    然而,紫竹手剛搭在卷簾上,從裏麵又射出一排鋼針,朝著紫竹的攢竹穴,百匯穴打去。


    紫竹雖受重傷,但畢竟功力還在。


    他伸手朝空中一撚,便將那一排鋼針握到手中;另一隻手一把將卷簾扯了開來。


    然而,裏麵的人,卻並不是看上去卑鄙陰險的小人,至少看上去不是。


    而是一個嬌滴滴的年輕姑娘。


    “你是何人?”紫竹喝道。


    “是什麽人你心裏不清楚?”


    回答他的,不是這位姑娘,卻是在一旁冷眼旁觀的沈傑。


    紫竹苦笑道:“我也是聽你這麽說,才發現屏風後還有個人的。”


    那年輕姑娘不說話,隻是兩眼緊緊盯著林潛三人。


    紫竹見她不答話,冷哼一聲:“一手暗器使得倒精準毒辣,你說,你藏在這裏有何目的?”


    那女子道:“要殺便殺,何必多言?”


    林潛疑惑道:“我們為什麽要殺你?”


    女子道:“你們不是來殺我的?一院子的死人,不是你們幹的好事?”


    林潛道:“我們是來找妙手醫聖救命,僅此而已。”


    女子沉默,似在考慮林潛話的真實性。


    紫竹已經忍耐不住,急喝道:“女人!便是你害了妙手醫聖!”


    豈料那女子聞言卻是莞爾一笑,她笑道:“你們問我是誰?我便是你們要找的妙手醫聖。”


    此話一出,頓時猶如平地驚雷,一石激起千層浪。


    林潛大呼:“怎麽會!妙手醫聖已經倒在了屋內,他已經死了。”


    女子道:“別人也以為妙手醫聖死了,但其實沒死。”


    她頓了口氣,哀歎道:“她是我的老仆。”


    正這時,紫竹冷笑道:“你想要苟命可以,但你千不該萬不該編造這樣的謊話。”


    女子道:“我沒必要騙你們。”


    紫竹冷聲道:“既然如此,為何當日白鹿山,我從未見過你?”


    女子笑道:“你又怎知,當日我不是和今日一樣躲在屋後?”


    紫竹不語,隻是怒視。


    女子道:“你這樣急躁,看來煉屍堂的腐屍毒已經開始發作了。”


    紫竹臉色巨變,猛然看向自己的胸口,果然黑氣蔓延,已上到了心肺。


    隻是沈傑卻笑道:“這位姑娘,不要以為躲在屏風後麵,偷聽我們談話,再隨便胡謅幾句,就真當自己是妙手醫聖了吧。”


    沈傑以為,她對紫竹中腐屍毒的推測,隻是因為偷聽到了他們三人的講話。


    女子大笑,似乎不屑有人質疑她的醫術。


    她朝前走了幾步,正好走到降煞子倒地的位置,她朝著降煞子臉上督了幾眼。


    沈傑道:“閣下若是能說出這位老先生中了何毒,我便服了。”


    女子笑道:“區區蛇毒而已。他中的是魔教尖耳青蛇所調配的青蛇散!”


    林潛笑道:“沒想到姑娘你真是妙手醫聖。”


    說實話,若非親眼所見,誰也不會相信,聞命江湖的妙手醫聖,竟然是位嬌滴滴的女子。


    林潛拱手道:“請醫聖出手,救救這位老前輩。”


    女子笑道:“我與你素不相識,為何要幫你?”


    她徑直走到紫竹身邊,將一雙玉手放在紫竹胸口,從他的人迎穴移到氣戶穴,有點了點膻中穴。


    紫竹頓時麵色發紫,一口瘀血已漫上喉嚨。


    女子輕柔的按住紫竹的下巴,同時從懷中取出一包棕色藥粉,灑在紫竹的胸口。


    紫竹頓時感到一股清涼之意,隻覺得腐屍毒在減退,頭腦也恢複了幾分清醒。


    紫竹咳嗽道:“多謝姑娘。”


    女子淡然道:“我救你,正如你說的,謝你在白鹿山救我一命。”


    紫竹點頭,但指向林潛的位置道:“這位小兄弟的忙,你也幫一幫吧。”


    女子置之不理。


    突然,刀光一閃,一道寒芒已經架到了女子脖子上。


    沈傑道:“請姑娘出手救人!”


    女子笑道:“你知不知道,醫生是最不怕人逼的,尤其是別人的命掌握在他手裏。”


    沈傑道:“請姑娘出手救人!”


    女子無視眼前的刀鋒,直言道:“說不救,便不救!殺了我也沒用。”


    林潛道:“姐姐,請你救這位老前輩,之前是我們無禮了。”


    女子盯著林潛,莞爾笑道:“你這人倒挺溫柔,和他們一點不同,有趣。”


    她輕啟朱唇,柔聲道:“若是救公子你,我定不推辭,隻是救這位老先生,恕我不能。”


    林潛咬牙道:“要什麽條件你才肯救人。”


    女子笑得更歡,道:“你還不死心?也罷,看你這麽有趣的份上,我可以答應你。”


    林潛道:“你要我做什麽?”


    女子道:“我還未想好,但救人可以先救。”


    說罷,她輕步躍至降煞子邊上,從懷裏掏出數根細針,在降煞子胸口整整齊齊的種上一排。


    女子撚動針尖,使出一門極特別的內功,數根細針立起,在幾息之間,顫動了幾百次。


    隨著針尖的旋轉深入,降煞子麵色也潮紅起來,緊接著,一口黑血便從嘴角溢出。


    女子手掌一吸,便將胸口的針全吸到手中。


    她從懷裏取出一個小瓶子,倒了點放在手上,然後一拍,降煞子中暗器的地方已經鋪上了一層粉。


    林潛抱起降煞子,替他擦去血汙,驚喜道:“他沒事了吧。”


    女子道:“還不行,得服藥休息幾天。”


    她從桌上取過一張紙,用筆沾墨,寫下幾行娟秀的小字。


    “這是藥帖,抓藥後連服五日,便無礙了。”


    女子將紙扔給林潛。


    林潛抓過藥帖放在懷中,朝著女子拱手道謝:“不知姐姐怎麽稱呼?”


    女子嗬嗬笑道:“素來隻有人求我治病,沒想到還有人求我的名字。”


    林潛笑道:“妙手醫聖這稱呼太老了,姐姐名字一定比這好聽。”


    女子一眼朝林潛望去,看得他心砰的一跳。


    她道:“你附到我耳邊,我悄悄說與你。”


    林潛往女子邊上靠了靠。


    女子咬著嘴唇,低聲道:“白瑜。”


    林潛笑道:“果然是個漂亮的名字。”


    白瑜道:“既然各位無事了,便速速離開吧。”


    “慢著。”


    沈傑口中不緊不慢吐出兩個字。


    白瑜道:“還有何事?”


    沈傑道:“關中道飛鷹老人,有沒有人請你救他。”


    白瑜道:“沒有,我沒聽過此人。”


    沈傑不再說話,率先一步走出房門。


    林潛背起降煞子,也跟了上去。


    待林潛與沈傑走後,紫竹朝白瑜道:“你我之間已兩清,你不必跟著我了。”


    白瑜道:“本該如此。”


    紫竹點頭,突然躍起,一下子消失在夜色中。


    出了冷香苑。


    沈傑對林潛道:“如今你怎麽安排?”


    林潛道:“找個住處,等降煞子前輩恢複過來,就前往絕意宗。”


    沈傑點頭。


    林潛道:“你呢,你來南丹城為了什麽?”


    沈傑笑道:“我早與你說了,我是個殺手,當然是殺人來的。”


    林潛道:“殺誰?”


    沈傑盯著林潛,笑意突然冷了下來,如同三尺寒冰。


    “你不該問的。”沈傑一字一字道。


    “可是你並不會心軟。”林潛笑道。


    沈傑抬起鬥笠,任憑晚風吹過他的發絲。


    這一刻,風很冷,夜很涼。


    大地一片肅靜,風不止,竹葉沙沙,似在戰栗。


    林潛沉默片刻,道:“現在?”


    沈傑道:“現在。”


    他緩緩將手放在右腰側,那把僅長一尺半的刀鞘上。


    刀在顫抖,刀在微鳴。


    不知是興奮還是哀歎。


    刀光一閃,如同夜色中的一縷月光。


    麵前的一杆細竹,在這亮銀色的刀芒下,哢的一聲斷為兩節。


    林潛與沈傑二人各自拾起。


    這一刻,是竹劍與竹刀。


    一瞬間,月色下,竹刀動了。


    碧綠色的刀芒一閃而過,如同一道綠色的閃電!


    砰!


    竹劍抵住了刀芒。


    竹劍化作了數道光影,虛虛實實,將竹刀圍在了劍圈中。


    劍勢大漲,如同騰空的碧龍,呼嘯著,夾雜著一去不複返的氣勢,吞噬了竹刀。


    劍光通透,亮到了極點!


    又是刀光一閃。


    在碧綠的劍光中,顯得微乎其微。


    但,這一次,是竹刀劈碎了竹劍,簡單而又幹脆!


    林潛苦笑道:“我輸了。”


    沈傑收起竹刀,道:“至少沒有以前那麽慘。”


    林潛道:“我攔不住你。”


    沈傑道:“你不必攔我。”


    林潛歎息道:“我要攔你,因為我怕你殺人,總有一天也會被人殺。”


    沈傑笑道:“既然幹這行,就要有被殺的覺悟,不是嗎?”


    林潛不語,但沈傑已知曉他的心意。


    心照不宣。


    沈傑道:“一年後,白鹿觀山院,我們再比過。”


    林潛疑惑道:“什麽意思?”


    沈傑道:“到時候自然有人跟你說。”


    兩人終於走到了路口,分叉口。


    沈傑將鬥笠拉下,畢竟晚間的風有點冷。


    他最後道:“小心紫竹,我看不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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