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昕雲走上石階,裙擺忽然被山風吹起,小葡萄跟在身後下意識替小姐擋了一擋。


    吳亮嘖嘖舔舐了下嘴唇,卻是把頭歪向一邊,表現的倒是有點兒紳士風度。


    誰能想到,傳說中的南天劍宮第一大關隘—白雲洞天,在洞天的入口處,竟然隻是個陰森森看不見底的洞穴。


    洞門很小,洞內卻大有乾坤,小道童孫玉山站立山峭,遠遠朝山洞內督望一眼,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好令人窒息的感覺!


    但身為遊俠兒,又怎能讓女人孤身走在前頭?


    大師兄聽了指不定要找自己算賬哩!


    他吸了口氣咬咬牙,把身子朝前挪了一挪。


    光是這一步一踏,就讓小葡萄對眼前這呆貨有些想豎起大拇指,這在外麵總算沒有給小姐丟人。


    不過,小道童孫玉山孱弱的身子卻被吳亮一把推搡了開來,吳亮略微咳嗽幾聲,大笑道:“小孩子一邊去!還是我領路吧!”


    洞中漆黑,黑卻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恰恰相反,裏麵透露一絲微弱的銀光,就像是星河垂落鋪灑,別有韻味。


    那暗淡的白光,源自洞內陳列的白玉石磚,大理石地板,以及鑲嵌的大小一十八課幽暗明珠。


    不愧為白雲洞天!幽幽白雲洞中漂絮,難得見雲開!


    為何山上棧道還派遣一位使劍弟子封一清去鎮守,這關鍵的白雲洞天門口,卻不見一人?


    梁昕雲雖然心中疑惑,但眼下也隻好跟著吳亮一同走入洞天之中,在隱約的微光下,可以見到雖然是山洞,但洞內的布置和裝飾都是別出心裁的,到處可見刻有龍紋的雕塑和繪製雲紋的石木機關,隻是唯獨缺少了人。


    吳亮微微撇嘴,暗自思忖,這白雲洞天若是單單這番,實在也太無趣了。


    恰這時間,在他們後方的石洞傳出轟隆一聲異響,緊接著穿了一陣低厚的喘息聲。


    有人!


    梁昕雲心中一緊,急忙順著光亮摸黑走向聲音處,手伸向身前的一塊堅岩,但覺手中一片冰涼,急忙縮回手來。


    原來那岩石上濕漉漉的一片,不過還好隻是水花。


    若是在背靠瀑布川流或者沿海的山脈,像這樣的山脈山洞都會積水潮濕,但白雲洞天不同,日照東升,日暮西山,絕不會留下如此潮濕的水漬。


    梁昕雲察覺到異樣,但幾人所處的方寸之地,已然發生了翻天地覆的變化,一時間就如同鬥轉星移一般,隨著山洞內一陣變換交錯的銀光,數方位的石陣交互,儼然拚湊成了一麵堅厚鐵壁將他們幾人籠罩在內。


    原來那潮濕的暗石,是白雲洞天內的一處機關。


    此刻森暗的長廊進出口被巨岩堵塞,密不透風,無形中傳來一股讓人窒息的壓力。


    昏暗無光下,小道童孫玉山猛然一抖擻,卻發現原來是小葡萄不知何時走到了他的後麵,他悄悄直起腰杆,在心裏鼓了口氣,默默往小葡萄身邊挨近些,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兩人心中很是懼怕。


    吳心明依舊眸光冰冷,注視眼前的石牆,目光遙遙,好似區區石壁根本攔不住他。


    吳亮嘴角微微上揚,自顧自道了一聲有趣,打量四周,他忽然發現一塊凹凸不平的石壁上有一塊透明的印


    記,這印記不偏不倚,正好落在石壁正中央的位置,他隨手一摸,發現剛好是容納一個手掌大小,便忍不住單手完整貼上去扣住,往下輕輕一按。


    隻聽到吱呀呀的一聲,似乎是從石壁角落傳來,但很快又歸於無形。


    梁昕雲好像又聽見了那一聲低沉的喘息,這聲音仿佛更加急促了幾分!


    但還未來得及思忖,整個石壁忽然再次顫動,緊接著,就有一道道晃目如天日的亮光如雨點般砸落下來,梁昕雲正覺炫目,卻聽得耳畔傳來一聲急呼:“小心!”


    這哪是什麽日光,星光,而是白雲洞天內暗藏的一百零八劍,化作劍氣劍雨從高空垂落下來,分明就是要把在場眾人活活絞殺幹淨!


    梁昕雲的細雲軟劍已經出鞘,揮舞間就有十來柄粗劣鐵劍砸在劍身上,盡管已經用勁道將這些勢大力沉的雜劍擺開,但虎口還是一陣酸麻。


    梁昕雲忍不住朝小葡萄和孫玉山的方向看去,所幸吳亮就在二人的跟前,吳亮麵對鋪天蓋地的劍氣,微微伸手,借著聽聲辨位的功夫憑空扯下一把鏽跡斑斑的鐵劍,又用這柄天賜長劍將其他垂落的劍氣劍身攔腰斬斷。


    山穀淒淒,洞內又是一番震動,顯然劍雨不止一波。


    但對於隨行眾人而言,似乎充其量隻是聲勢駭人,並不能有所威脅。


    白雲洞天的布置,僅限於此?


    吳亮一路劈砍,所過之處斷劍橫飛,轉眼已屠滅上百無主飛劍,吳心明冷眼旁觀,饒是這般駭人的劍雨,也不能讓他眼中閃過一絲刹那,更別提讓他緊閉的嘴唇說出個三言兩語來。


    按聲音來辯方位,鋪天蓋地的劍雨雖然是從漆黑的山洞頂端激射,但每一波都會前移,在數量和勁道上都存了細小的誤差,而這些小差別放在即將踏步一品劍道的吳亮來說,都將被無限放大。


    劍雨已盡,石壁不斷移動,最後呈現的,是一條不知通往何處的長廊,沿著長廊走,似乎就可以踏步白雲洞天更深一層的秘密。


    梁昕雲走在吳心明的後頭,小葡萄與孫玉山側步而行,相伴在她左右。


    但梁昕雲卻忽然止步,微微頓了頓,開口詢問道:“這劍雨來的霸道,不由分說就鋪天蓋地而來,白雲洞天何時戾氣這般重了?”


    吳亮笑道:“這劍雨禁製,想來平日是由人為操縱的,不過此刻未見一人,劍雨先來,看來是有人躲在暗處,對我們不太歡迎啊。”


    “早知如此,就不該把那個門前的小劍士敲暈,要把他拎過來押著帶路,倒是能省不少功夫!”


    吳亮說罷,忽然抬頭盯著石壁,喃喃歎氣道:“這一百零八劍氣勢無匹,但頂多也隻能嚇唬嚇唬門外漢罷了,傳聞足夠殺死一品高手的幻雲大陣,不曉得有沒有機會見識下!”


    梁昕雲撇了他一眼,道:“你不過才二品,著急尋死?”


    吳亮剛要反駁,眾人卻齊齊聽見在長廊的盡頭傳來一身粗壯如牛的喘息,就像是鯨吞吸引一般,頓時山洞內飛沙走石。


    眾人對視一眼,紛紛朝盡頭處疾步走去,剛走到亮光處,卻不由得全部愣在原地。


    幻雲大陣!


    他們此刻是見識到了。


    數十根幽寒鐵鎖,就像是從天河流淌下來,三十六柄翻雲劍,七十二柄覆雲劍,按照天罡北鬥的次序排列整齊,地上鋪滿玉石棱


    鏡,星光璀璨,炫目無比。


    沉寂的幻雲大陣,此刻忽然無風自動起來,那排列的三十六劍與七十二劍,在森寒鐵鎖上翻飛,劍氣洶湧,周圍的石壁上留下一道道劍痕。


    如此一切,皆因為幻雲大陣陣中,那數十根鐵索纏繞的地方,束縛了一個蓬頭垢麵,麵色蒼白枯槁宛若死屍的人。


    但此人麵色越枯槁,眼神越加淩厲。他隨赤手空拳,雙手雙腳被鐵索纏繞,但擋不住他渾身無匹的劍意。


    枯麵人仰頭喘息,雙手猛得一掙,幻雲大陣中的一百零八劍,劍劍低鳴,隨著鐵索擺蕩,那切肉如攪泥的劍氣便奔湧而來,勢要將鐵索綁縛之人碎骨碎屍。


    但枯麵人隻是喘息,在他周身便揚起劍意屏障,將那些劍氣一一擋下。


    這一幕,像極了吾家劍塚那吃劍吞劍溫養劍意,練就百劍不侵的手段。


    這幻雲大陣中扣押的人,到底是何人?


    眾人四顧茫然。


    難怪先前的劍雨隻是聲勢駭人,看來白雲洞天所有的布置,隻怕都花在囚禁麵前此人身上了。


    但那枯麵人抬頭望見有人前來,眉目中卻好似多出了一絲希望,隻見他眉頭猛然一張,宛若金剛怒目,刹那見便將周身的鐵索硬生生擠壓到身後,隨機雙手一拉一扯,那數十米長的鐵鏈就被崩斷兩根。


    劍氣翻湧,一百零八劍如臨大敵,齊齊對準此人的胸口激射而去。


    枯麵人雙手雙腳被縛,眼見百柄飛劍朝他胸口激射,儼然不懼,張口一吸,三五把飛劍在空中突然一頓,緊接著就失去重心,搖搖晃晃被枯麵人吸到嘴中,枯麵人嘴中含劍,將剩餘飛劍一一斬落。


    最後張口一吐,鐵索再斷一根。


    但與此同時,他枯瘦焦黃的臉色再次暗淡幾分,此刻的喘氣聲也變得細微,是出氣多於進氣了。


    “速速出手助我!”


    枯麵人朝眾人遞出這一句,說時遲那時快,第二撥飛劍再次來臨,那地上的玉石閃耀出光芒,以至於刺眼的讓那枯麵人動作慢了一息,枯麵人依舊如先前手段擋劍,但幻雲大陣愈發凶猛,這一撥飛劍,在他的身上留下了大大小小數十處傷痕。


    再看時,已經血跡斑斑了。


    梁昕雲等人麵麵相覷,心想既然是白雲洞天靠幻雲大陣束縛,想來也是囚禁哪位不出世的魔頭,指不定就是那來自吾家孤山的劍修,豈能輕易放出?


    吳亮劍梁昕雲猶豫不決,也是在一旁站著看戲。


    倒是吳心明,出乎意料的忽然飛身上前,一把握住空中激射而過的一柄覆雲劍,大起大落揮劍幾次,將枯麵人麵前的這一撥飛劍擋下。


    而枯麵人深知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當下鼓足氣勁怒吼一聲,全力將身上纏繞的鐵索崩斷,飛身躍出幻雲大陣陣眼,就在他前腳踏出的一刹那,身後頓時有數千柄飛劍激射而去,宛若劍海。


    原來在幻雲大陣地上鋪排的玉石下,還暗藏了千柄細小傷人的法劍。


    枯麵人渾身血跡,但得此逃脫,肆意大笑,笑罷過後,卻免不了滿臉傷感淒清。


    “你們也是我南天劍宮弟子?”


    見梁昕雲等人麵有不解,枯麵人歎氣道:“老夫上官龍陽,乃是南天劍宮的劍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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