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中彌散著血腥味,放眼望去,一條血河在叢林間奔騰。


    黑雲壓抑在天際,傾盆的雨從雲端落下,帶著冰寒的氣息,好像要洗刷這人間的罪孽。


    在那血與水交融的盡頭,是一座黑暗如深淵的古井,井口積水一點一滴灌入井中,最後在那深淵裏凝聚成漩渦,將一具屍體推了上來。


    這具屍體身上的衣物已經被撕扯的殘破不堪,原本沾在上麵幹涸的血痕,因為雨水再度染紅,他身上暴露的肉早已糜爛,渾身散發惡臭味道。


    風在低低的咆哮,似看不慣世間的罪惡,雨水狂湧,將怒意完全發泄在這具冰冷的屍身上,導致這具屍體在血河中翻滾,最後撞擊在一棵榕樹下。


    轟!


    巨大堅毅的古樹居然斷裂了!隻因為它的根部碰撞到了那具衰敗的血屍。


    在那數日之後,雨水還未停息,但斷裂的古樹卻好像一樣沾染上了惡臭與不詳,在短短的幾天之內就連著枝葉一起腐朽,如同生機被人吸食幹淨!


    在冰冷且腐爛的泥濘中躺著,汙濁且不堪的血水裏浸泡,如墜深淵的低鳴,靈魂永寂的深深顫抖!一雙猩紅的眼睛終於睜開,帶著罪惡,帶著不甘,帶著複仇的烈焰!


    沉眠在死亡中,埋葬在屍山骨海中,已在地獄輪回中歇息的一個人,忽然間就因為這場少有的風雨,再度複蘇了!


    他是來自陰間的人,專門為複仇而來!這一刻他的生命被重新定義!


    男人渾渾噩噩醒了過來,他抬眼望天,眼神絕望且孤寂,他兩手空空,全身隻剩下一件破爛的衣袍,別無他物。


    他欲長嘯,卻發覺自己的喉嚨幹涸的就像是沙漠中的裂土,撕扯出一點聲音都要讓他靈魂戰栗。最後他俯下身,雙手捧起一口汙濁的血水,大口大口的飲下。


    他不是在喝水,而是在咀嚼!好像在撕咬仇人的肉,在飲他人的血!


    飲罷,他呼呼喘氣,氣如蠻牛,隨著他雙掌憑空一震,大片大片的血水凝聚成血珠,在空中轟然崩碎,男人發出一聲哀鳴,他那雙腿原本都斷成了幾節,但在他神奇的功法下,跪著的人逐漸站了起來,慢慢地他可以行走,最後竟然在林地中狂奔!


    隨著他的疾馳,他身上沾染的汙垢也在悄然間滑落,他的眼神就像是覓食的孤狼,孤傲且倔強。


    最後他長嘯一聲,震撼山野,整個人遁入了深深的叢林中。


    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裏,也沒人知道他為何要從陰間歸來,


    但可以確信一點,當他再度出現的時候,不僅僅是他身上會沾染血水,他出現的地方,所有的人與物都會被鮮血席卷,那是一場不可預料的變故。


    狩獵大會即將開展,與叢林深處的陰冷與可怕比較,此時的部族中熱鬧非凡,不少歸來的少年人躍躍欲試,期望在這場一年一度的盛會上展露頭角,最好能夠搏得前往古經院的機會。


    林潛看向外邊嘈雜紛擾的人群,他側過頭問方小滿道:“這狩獵大會比的是什麽?難不成在不周山尋找獵殺野獸不成?”


    方小滿聞言,笑聲如銀鈴,她嘻嘻說道:“當然不是了。雖然叫做狩獵大會,但那隻是為了紀念上古時期的部族在山野中巡獵的習俗,而現在的狩獵大會則轉變成成了年輕人的角逐。”


    她指了指在不遠處矗立著的一塊青銅牌匾說道:“每一位青年人都會在這塊名叫臥龍榜的牌匾上留名,同時狩獵大會也會采


    取兩兩相戰的方式來決出最後的四甲。”


    她翻了翻手掌,一塊晶瑩剔透的小石安靜躺在她的手掌中。


    林潛疑惑問道:“這是什麽?”


    方小滿答道:“每個人都能拿自己的私藏去換取這樣的玉石,用來買定離手在一位能讓自己滿意,覺得有希望進軍前四的年輕弟子身上下注。而到時候用贏來的玉石可以換取部族中其他的資源。”


    方小滿搖了搖手中的玉石,嬉笑道:“那些年輕子弟意氣風發,心中想的是如何一決勝負。但我們啊,卻覺著趁著這個機會賭玉石來的更加實在,也更有趣。”


    “拿玉石換資源?”


    林潛心神一動,在這種環境下,倘若他能夠贏得大把的玉石,再以玉石來換取情報信息,那絕對是一筆大買賣。


    他和方小滿暫時分別後,就獨自前往部族中的換取玉石的地方。林潛身上有一塊來自黃珂長老贈送的蛇骨玉,價值不菲,想來可以換取不少玉石。


    他走向邊上的一位負責兌換玉石的老人,從懷中掏出那塊晶瑩的蛇骨玉問道:“老人家,這玩意能換取幾塊玉石?”


    老者接過,眯著眼睛仔細打量幾眼後,嘀咕一句:“是蛇骨玉啊。”


    他從店鋪的櫃子裏取過一本厚厚的書卷,攤開後用手指點著一行接過一行,終於在密密麻麻的一排小字上找到了答案。


    老者將書一橫,點著那幾個字念叨:“童叟無欺,一塊蛇骨玉能換十塊玉。”


    “十塊玉,也不少了。”林潛心裏嘀咕著,他剛要將手裏的蛇骨玉遞出去,卻冷不丁被人拍了拍肩頭,林潛轉過身看去,他看見了一個熟人。


    “這麽巧,你也來這了?”清綰笑著道。


    林潛發現在清綰後邊,居然還跟著兩位年輕人,相貌英俊,氣質卓然,一看就不是等閑人物。


    清綰替林潛將蛇骨玉收回,嗔怒說道:“這塊蛇骨玉不僅是極好的鑄劍材料,更是我送給你的東西,你怎麽好意思拿來換取玉石?”


    明明是黃珂贈出的,怎麽這裏清綰卻說是她給的?


    林潛稍微一想頓時明白了清綰的心思,她是在提醒林潛,這裏的交易最終還是會流轉到黃家內部,一旦那塊蛇骨玉回到黃珂長老的手裏,或者湊巧被其看見,他們就會猜到林潛也參與了這次的賭注。


    他換取玉石要做什麽,說不定還會被人監視。


    清綰從懷中取出五塊玉石送到林潛手裏,冷哼道:“這五塊先借給你,下次可不許把我送你的東西轉手送人了!”


    跟在清綰身後的一位年輕男子微微皺眉,隨後他冷聲問道:“這位是誰?清綰你們認識?”


    清綰輕聲說道:“黃陵,他是我的朋友。”


    林潛抬頭,和那男子對視一眼,頓時火光四射,他察覺到了來自那年輕男子深深的敵意。


    叫做黃陵的男子輕咦一聲,他以毋庸置疑的口吻淡淡道:“你的朋友差玉石?小王我最不差的就是這玩意,清綰不需要你給他,黃席你去拿幾塊送給這個人!”


    另一位叫做黃席的男子一拱手,他從懷中掏出十塊玉石,甩到林潛的麵前,冷聲道:“接好,這是小王爺賞賜給你的!”


    林潛沒有回應,而是微側過臉,盯著清綰的眼睛問道:“這兩位是誰?”


    清綰微微一笑,道:“他們也


    是我的朋友。”


    “你在幹什麽?小王爺好心送給你的玉石,你還不趕緊收下?”黃席喝道。


    林潛接過玉石,畢竟這玩意不要白不要。他拉過清綰的手,在她耳邊說道:“過來,找你有話談。”


    說罷以極快的身法就將清綰帶到一處人極少的偏僻角落,但林潛卻想不到,那個小王爺和他身邊的仆從卻也展開身法,幾步踏了過來。


    林潛輕咦一聲,轉過身子說道:“你們的好意我收下了,現在沒什麽事了你們還跟過來作甚?”


    他瞥了一眼所謂的小王爺,低聲說道:“沒看到我要和清綰說話嗎?難道你們有偷聽的癖好?”


    “我……”黃陵被林潛這麽一喝,居然沒話說。他臉一紅,冷聲說道:“那有什麽事情你快說!我們在邊上等著!”


    林潛傳音詢問道:“他們二人是誰?你怎麽和他們認識了?”


    清綰道:“你剛剛不是聽到了,這位是黃家的小王爺以及他的仆從。我們也是剛見過不久,但他們就硬要跟著我。”


    “古世家中也有封王的?”


    清綰解釋道:“那些祖輩在上古時期立下功勞的,便可封王。一旦封王,就意味著這一脈的傳承與資質遠超同輩。”


    林潛點頭,他掃了黃陵與黃席一眼,疑惑不解道:“我們的行動是私密的,最好不要和黃家扯上關係,尤其是王族,這豈不是惹禍上身?”


    清綰微笑道:“我和你的認知恰恰相反。我覺著我們可以利用他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冒險和上層扯上關係,又怎麽能打探到有用的信息?”


    林潛歎道:“隻要你不要深陷其中就好。”


    清綰微眨了眨眼睛,說道:“放心,作為一個女子,在這件事上我有天生的把握。”


    林潛恍惚間,好像發覺清綰與他所認識的另一個女子有些類似,一樣的聰慧,都帶著一種狡黠,讓人難以捉摸。


    “你們談完了沒有?”黃陵見二人交頭接耳,秘密私語,他心中很不快活。因為在他的眼裏,清綰已經是屬於他的獵物了,任何哪個男人膽敢靠近他的獵物,都是對他威嚴的蔑視。


    他已下定決心要給這個男人一點苦頭吃!要讓這個目中無人的小子知道,王的女人不是他能接近的。


    林潛轉過身,看待黃陵的目光中忽然帶了一絲憐憫,因為他已經預見了一個即將要被玩弄股掌之間的男人,這無疑是可悲的。


    “說完了。”


    “既然說完了,那我們來一戰!”黃陵的目光忽然變得火熱,他身子猛然間騰起,眼中露出凶光,好像將林潛看做獵物撲殺。


    林潛退後一步,疑惑不已,“你要與我一戰?我們之間有什麽仇恨?”


    “無仇無怨!”


    黃陵冷聲說道:“隻是我想與你一戰,就這麽簡單!和你們談話一樣的隨意!”他說話間渾身已有一股真氣在燃燒,將他的軀體覆蓋,散發出滔天的威勢,就如他的身份一樣不可侵犯,不可置疑。


    林潛卻沒看他一眼,而是轉身望向清綰,他一攤手,表示十分無奈。


    清綰抿嘴,眼中露出一絲同情,她偷偷對林潛傳音道:“為了計劃,不要怕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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