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迷霧中,但眼前好似充滿光明。


    當層層迷霧席卷而來,林潛不知道,自己已經沾染上了一份因果。


    距離祭壇又近了幾分,他看不見腳下的地麵,望不穿前方的路途,隻有那高聳著的祭壇矗立在前方。


    所以林潛隻能憑借著冥冥中的感覺前進,但他的確是逐漸走向了中間地帶。


    迷霧如海,他是什麽?難道是一座孤島?靜靜的漂浮在不知名的海域,日日夜夜受到冰涼的海水衝刷,日日夜夜的彷徨,在漂流中改變自己人生的軌跡?


    是了,人生如孤島,前方是孤城,世間大道,本就是一條極其孤獨的旅程。


    林潛的心中,沒來由的有了如此意境,修道越深,他對此更有感觸。


    即使是紅顏作伴,即使是師朋滿在,但覆滅可能就僅僅是在一念之間,飄雪與風聲中,他已有所感懷。


    因此林潛也陷入了同樣的憂慮中,他覺得留下這份意境的那位劍祖,似乎在抗爭著命運,他本已經失敗了,但卻尋到了一朵相似的花,著也為他開啟了一扇大門,留下了一絲希望。


    林潛覺得,自己極有可能,也是那一朵相似的花,是在雲海中沉浮的一朵。


    因為他和那位劍祖實在是太像了,一樣的師門,一樣的際遇,連同成為天下第一的初衷都一模一樣。


    當然,要想成為天下第一劍修,這是多少習劍之人的夢想,單憑這些算不得相似。


    隻是,林潛知道,因為在他的心中還種下一顆神秘的種子,雖然不曾看到那個人的樣子,但其劍道修為,絕不會比劍祖差,冥冥中,就好像有著指引,將他們從曆史長河中匯聚,抽絲剝繭般剝離出他們的影子,投射到新的時代。


    他太怕了!害怕會有一樣的結局,那樣的孤寂與落寞,一人獨步絕巔,身後是無法挽回的枯骨……


    這樣的痛苦,實在是淒慘!


    忽然,林潛心神一動,一抹劍光將他從神迷中喚醒。


    不知何時,他背後的緞藍劍居然脫離了他的控製,飛上了高空,就好像是受到了什麽指引。


    “劍修!劍!”


    林潛心中猛然一頓,他的注意力此刻完全集中在那把懸空漂浮的劍上。


    在他看來,這裏可是與劍神山比肩的另一座大山,雖然喚作是枯塚山,代表著生機死絕,萬物凋零,但誰又說不能在絕處中逢生,在死亡中尋求機緣?


    “你不該來……”


    迷霧中,忽然有一個聲音緩緩說道。


    “我偏要來!這裏有我所要的機緣!”


    林潛無懼,仰麵朝天直視詭異,冷聲說道。


    這個時候,忽然那祭壇中間亮起一團幽幽的光照,刹那間擺在祭壇上的一副圖景放大,被投射到了天空中,這是一個代表著死亡的島嶼,獨自飄零在煙波浩渺的大海上,海浪一步步將其侵蝕,吞噬,絕無生機。


    “機緣……要機緣何用?”


    那空蕩蕩的聲音忽然喝到:“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絕不該來此……尤其是帶著劍!”


    就在這個時候,原本懸浮在空中的緞藍劍,忽然好像受到了巨大的刺激,渾身上下劇烈顫抖起來,如同被人死死卡住了脖頸,有一雙無形的


    大手要將劍身徹底折斷!


    林潛怎能眼睜睜看著佩劍折斷,劍亡人亡的意誌,那是刻在骨子裏的!


    他高高躍起,一把奪過緞藍劍,和緞藍劍一起承受著來自虛空莫名的壓力。


    “倘若放棄這把劍,乖乖退出去,你或許還有生機……現在,受死吧!”


    虛空中傳來怒喝,林潛全身的壓力倍增,體內的氣血翻滾不止,就好像要被撕裂開來。


    這讓他心中大為訝異,因為如今他的這副身軀可不比從前那般孱弱,他可是丈佛金身,是在涅槃池中不斷磨礪,以涅槃池的造化神液洗禮汙濁,可以說在二品境界達到了巔峰。


    即便是這樣,居然抵抗不了虛空中的壓力?


    “丈佛金身?外物而已,你若是以為有此作依憑就能奪得造化,實在是癡心妄想!”


    虛空中……居然能夠聽見他的心聲!


    林潛趕緊收緊心神,保持自己的靈台清明,不然契機外泄。


    隻是……那股壓力到底是什麽?居然如此恐怖!林潛幾乎要咳出血來,他被這股巨力逼迫到地麵,半個身軀砸到深坑中,最後隻能單手持劍,半跪著僵持。


    如此狼狽的境地,已經有許久沒有發生過了。


    “到底是什麽力量?”林潛再次被逼退十丈,他忽然間有了一個猜測。


    因為那股壓力從緞藍劍中展開,逐漸朝他的全身蔓延,最後如狂風烏雲壓境,蓋過了一整片的天地。


    “這……難道是劍意?”


    當他想到這一層,林潛頓時心中一顫,“莫非是來自那位曾經劍祖的劍意?”


    他再次用心去感受,隻覺得倘若是劍意,此劍意浩渺如大海波濤,層層不絕,一劍遞出又接一劍,每一次出劍威勢都要強上幾分,最後達到不可思議的境地,一下子排山倒海而來,仿佛天地都會在這劍下崩碎。


    而它又如星空般璀璨浩瀚,一眼望去無窮無盡,根本無法看穿,隻能眼睜睜望著,其一步一步走向巔峰,最終將自己壓垮。


    “該如何?”林潛在絕境中質問自己,他已安逸了太久,而這一次突然的危機,一下子調動了他全身的潛能,林潛的大腦開始拚命思索,希望能找到對策,抵抗這股劍意。


    其實他還有一法,那就是呼喚種在體內的種子,以因果的力量斬出一劍,應該可以脫險。


    但林潛不想太依賴因果,他將此視為磨練,林潛心中已想到了一計。


    他鼓動全身力氣握住緞藍劍,一劍向西,一劍引東,這正是他在劍門修習的九天引劍訣,這是最普通的禦劍招式,但緞藍劍上逐漸浮起一股真氣,劍勢越來越張狂。


    林潛額頭冒汗,在關鍵的時刻,林潛回想起那位劍祖在雪地舞劍的場景,因此他也劍舞,但不是單純的舞劍,而是一邊禦劍,一邊模仿那無形中的劍意。


    林潛想出了一個法子,既然對方是層層遞進的劍意,最終積累到海嘯般境地,山崩地裂!那他何不一樣施展此法,以意禦劍,疊加劍勢,最後讓兩股海嘯衝撞相互抵消,這就是生機。


    林潛舞劍,一開始他把握不住,幾度受傷。


    但隨著劍舞越來越順暢,林潛驚訝到發現,他所感受到的壓力逐漸減弱,被他緞藍劍中的劍意化去了一部分。


    “或者說,這其實是一份劍法的傳承?”


    他想到此處,心神激動,此劍意絕對不凡,若是能將其銘刻在心中,絕對不失為一大殺招!


    林潛如同身處漩渦之中,在這漩渦中,他不敢有絲毫懈怠,在死亡邊緣砥礪劍法。


    終於在最後一聲轟鳴中,兩股海嘯激烈對碰,最後彌散。


    “你沒死……”


    在最後的對抗中活了下來,足以證明,林潛已悟透了這股劍意與劍法。


    “你怎麽做到的……你學了我的劍!”


    天上聲音幽幽道,眨眼間他已經看出林潛的應對之策。


    “那還要多謝前輩!”林潛笑道,“這套劍法,前輩可不就是意圖贈予我嗎?”


    天上沒有回音,過了很久,空中忽然呈現一副圖景,一位年輕劍祖橫渡虛空,踏步走來。


    “真的是劍祖留下的傳承!”林潛心中駭然。


    “不是劍祖,我隻是一道殘缺的劍意……”


    這位劍祖虛影再度發聲,他再一次洞察了林潛的心聲。


    “你既然在這套驚瀾劍法中活下來了,傳與你也無妨……”


    他並不計較林潛偷師,或者說根本是毫無感情。


    “我的法,確實是獨步天下的無敵法……你若精通,日後可稱劍祖。”


    但劍祖虛影目光灼灼,直刺林潛的心神。


    “可即便如此,你也不過是一朵相似的花,又怎能跳出那因果循環?”


    “飄雪……風聲……喃喃……”


    虛影就這樣消散了。


    但他的話,卻如石子落入江河,激起了浪花。


    “相似的花……不,我要走出不同的果!”


    那祭壇一閃,迷霧從未消散,隻是不知何時,林潛已走到了祭壇的正前方。


    而在那祭壇的最前,有一副展開的畫卷,荒蕪無比,寂寥無比。


    林潛直視,心神一蕩。


    他才發覺自己再次陷入了幻境中,而誘引自己產生夢幻的,似乎就是這副畫卷。


    隻是那樣的偉力,隻能生效一次。


    它讓林潛直視內心,看到相似的花與果,破開了一絲未來的朦朧霧靄。


    隻是那股浩瀚的驚瀾劍意,卻是真實的,已被林潛完全掌握。


    這座祭壇,不同凡響!


    林潛觸碰畫卷,但那股畫卷居然一碰就碎,最後化作冉冉的黑煙,消散在了空中。


    幽光一閃,如同因果般消逝不見了。


    他的麵前隻剩下神秘的祭壇,以及矗立在祭壇之上的雕像。


    林潛仰麵,他意圖繼續在那祭壇上探尋隱秘,雖然得到了機緣,但那絕不是枯塚山中的秘葬!


    而就在他抬頭的一瞬間,身後忽然傳來一股寒意,林潛猛然警覺。


    緞藍劍一轉,在迷霧中迸發一連串的電光火石聲。


    一枚極其鋒利的短劍,宛若野獸的獠牙,差點洞穿他的脖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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