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阿娘已經許久沒有與丈夫一同沐浴著陽光散步了,遙想上一次兩人一同走出來還是在一年前。


    感受著路上人訝異的目光,陳阿娘笑嘻嘻的與他們打招呼,臉上洋溢著幸福。


    這個嬌媚可人的老板娘,有足夠能力自立,能一手管理主持這座客棧的生意,讓人感受到她巾幗不讓須眉的一麵,而此刻她卻是個活脫脫的女人,依偎在男人的懷中。


    “阿塵,我們一直這樣好不好……前麵的那些事,就不要管它了!”陳阿娘柔柔道。


    她用力挽住身邊男子的胳膊,深怕那從遠處吹來的清風會將其吹倒,將男人從他的懷中奪走。


    叫阿塵的俊朗男子卻沒有回答陳阿娘的話,而是抬頭望了望天,陽光落在他的肩頭,雖然是暖洋洋的,但卻有些刺眼。


    阿塵駐足,替自己的娘子整理了下秀發,微笑著道:“多少年過去了,你還是和當年一樣美!”


    女子被這突如其來的讚美說的一怔,她當然喜歡這樣的話,世上哪個女子不愛被自己心愛的人誇美麗?


    陳阿娘淺淺一笑,說道:“女人過的幸福,才不容易變老,這說明是我嫁對人了!”


    阿塵卻歎息道:“你本來可以更矚目的!卻因為我……我沒有讓你過上好的生活,放棄了前麵的事,我好像真的變得沒本事,所有的一切都幹不了,現在更是連客棧都維持不下去,還需要你來打理!這一年辛苦你了!”


    “這是什麽話!”陳阿娘拍了拍男人的肩頭,笑著說道:“我們本就是一起的,讓我替你分擔一些沒事呀!”


    她忽然道:“阿塵,你不要避開我的話,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阿塵呆了一會兒,歎息道:“我也想每日與你散步在夕陽下,每日醒來的第一眼就能和你分享窗前的陽光……可是,昨日昨夜如噩夢,始終盤踞在腦海,況且那人來了……我們的生活也被打破了!”


    兩人肩並肩走著,不知何時正午的陽光已經散退,天色已經漸暗了,落在他們二人身上的是一片陰霾。


    “前路看不清啊!不知道能走多遠。”


    阿塵牽著自己娘子的手,這時候外邊忽然吹起寒風,沒有了陽光風便顯得很淒涼,那風裹在臉上,刺在心頭。


    阿塵頓時猛烈的咳嗽起來,他的臉色更加慘白,毫無血色就像一張銀錫紙。阿塵忽然感覺自己身子輕飄飄的,腳尖站不穩就要倒下,還好陳阿娘快步上前將他扶住,嘴中低估道:“都說了不要讓你出來……你就是不聽勸!”


    他搖搖頭,笑著道:“我以為我沒事!”


    陳阿娘頓時嗔怪道:“以為,以為,每次都是你以為,卻不聽我的話!最後吃苦頭的還是你自己!別人都還以為是作為媳婦的我根本不勸你!”


    男人自豪道:“我家媳婦最好,誰都比不上,哪家敢責怪你!”


    話未說完,他忽然兀自笑了起來。


    陳阿娘停下腳步,眉頭一皺,滿臉疑惑問道:“你笑什麽?”


    “笑你。”


    阿塵看了看陳阿娘那


    雙清澈的眼睛,笑著道:“我們剛認識的時候,你也是這麽說我的,以為……以為,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還是一樣!”


    “老不正經!”


    陳阿娘撲哧也笑了起來,牽著阿塵的手就回頭往客棧走,她心中也回想到,在當年的時候自己與他可當真是一對逢人便受誇讚的璧人,一晃眼這麽多年過去了,倘若中途不是出了那件事情,他們依舊會和當年一樣矚目!


    她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抵住阿塵的嘴唇,以命令的口吻道:“不許笑了,別把風吞到肚子裏。”


    男人頓了頓神,正色道:“不笑了,聽媳婦的話。”


    他果真就收起了笑顏,斂了斂眼皮,表情認真又嚴肅。但在黑暗中,卻偷偷的轉身朝邊上吐了一口血。


    沒有顏色,沒有血絲的血。


    夜晚的冷風,正呼呼吹在房梁上,在那屋簷鉤角掛著的燈籠下,站著兩個人。


    姚白光冷冷注視著眼前這位手提樸刀的漢子,卻沒想到對方和自己有來有回,激戰了五十個回合都沒有分出勝負。


    這讓他這個自詡天下第三的劍俠感到很沒有麵子。


    偏偏麵前這個男子,在尋欣客棧的時候出言不遜,想方設法的挑釁,但出了屋子又好像換了一個人,整個人都變得嚴肅起來,對戰他的劍法有條不紊,防守的滴水不漏,姚白光幾次故意露出破綻,引誘他上當,漢子卻都放棄了這個可以一擊製敵的機會,選擇繼續與他纏鬥。


    這樣的江湖經驗與老練的心思,絕不是一般的江湖雛兒,也不是行事火急火燎,不思考後果的莽漢。


    兩人互相看著,臉上都是疲憊的神色,嘴中不時呼出一口濁氣,在皎潔的月色下化為白霧呈現。


    姚白光盯著那粗糙漢子的眼睛,道:“說罷,你將我一人引出來,究竟是為了何事?”


    漢子撓撓後腦勺,道:“有沒有事情,那得看你的本事說話。”


    姚白光頓時陰沉下臉來,敢情到了現在還是要打上一場,定下光勝負。他好不容易吃下的飯食,恐怕都要在這一戰中消耗殆盡,消食現在也不是個時候啊!


    雖然林潛答應包攬下他們的開銷,但一日三餐加上住宿費明麵上已經說的過去,倘若還要在加上一頓宵夜,姚白光自己都覺著有些說不出口。


    不過他的行囊裏還有幾個銅板,是自己存下來的私錢,興許打完這場架後可以到客棧找小二買幾個饅頭嚐嚐。


    當然隻能夠墊墊饑,可不會有晚飯那般豐盛。


    “真要不死不休?”


    那漢子掃了眼身下,大部分的人見著他們二人戰了五十個回合都沒有分出勝負,已經回到客棧繼續享用晚餐,但還有個別人依舊頗有興致的盯著他們兩人在看。


    夜色下的搏殺,江湖上有這樣類似的聽聞,但真正見識到的卻很少!


    漢子道:“你大可使出你的絕學,就算殺了我也無妨。不過你放心好了,在我死之前我會把要說的話全都告訴你!”


    姚白光深吸一口氣,他意識到倘若自己不將眼前的這個漢子


    擊敗,那麽他白日故意挑釁自己,晚上又以單打獨鬥的形式將自己引出來的秘密,會永遠胎死腹中。


    或許,他拚命也得讓自己將其擊敗,是想要印證自己的實力吧。


    藏在此人心中的秘密,一定十分關鍵,需要他萬分小心。姚白光心中暗道。


    他手中一抖擻,頓時手心綻放五朵劍花,腳步微微挪動,雖然是疲憊之軀,但在那不急不緩的移形換影中,卻都透露出一股道的味道。


    姚白光再次一挑劍光,那五朵綻放的劍花不知何時已經移動到了他的劍尖,而就在這一瞬間,他猛然一個俯身朝著那漢子衝擊來,手中長劍如白虹。


    倘若林潛看見,必然會嘖嘖驚歎一句,這一招終於還像點樣子,有了渾圓的劍意,能夠上二品實力上層的水平。


    這一劍刺來,那漢子知道自己或許抵擋不住,但他還是竭力舉起手中的樸刀去抵抗。他使出一個玄奧的身法,在那劍刺來的瞬間挪動腳步側移,讓原本對著心口的劍鋒移到他的左肋骨上。


    知道自己要被刺穿,但漢子的眼中卻沒有絲毫懼怕,反而是一股釋然,似乎是憋屈了很久終於得到了解脫。


    那一劍,終究是沒有刺下去,晃眼的劍光一閃,當漢子再睜開眼,卻發現姚白光已經收劍回鞘。


    他呼呼歎氣道:“第三劍俠的確是有些實力的。”


    姚白光道:“沒有殺你,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的秘密了?”


    那漢子震驚,“你早就猜到我引你出來是為了告訴你消息?”這時候,他才有些佩服眼前的這位年輕人,並不是那心高氣傲目中無人的俠客,動不動就拔劍傷人,其實還是有點腦子的。


    姚白光掃了他一眼,道:“我察覺到,你一直在關注著那酒樓中出來的人數,當初在客棧中你不方便說話,到了外邊你又擔心有耳目,現在那些人都已經回去,你可以放心大膽的說出來,我會替你保密!”


    那粗糙漢子點到,眼中閃過一絲驚慌,說道:“當你來這裏之前我就感覺這家客棧很奇怪,原因是一樓酒樓,二樓三樓住人,但在三樓之上,卻還要一個封閉的閣樓!”


    “我在這裏住了三天,每到晚上就能聽見那閣樓上的門在砰砰撞擊牆麵,起初以為是風聲,但期間有一天卻是無風的了,誰曾想到依舊有那聲音傳來,而且聽起來……更像是人為的!”


    “我本也是有本事傍身,也不至於害怕。有日晚上便偷偷握著我的樸刀走到那閣樓上去看,用刀鋒悄悄將門縫撬開,果真看到一個人呆在裏邊,隻是那人很怪,砰砰砰的聲音居然是此人那腦袋撞出來的聲響!”


    姚白光聞言,頓時心裏清楚了些,這座酒樓果真不簡單。


    那大漢又道:“我以為是裏邊的人在練功,誰想他突然停下,居然拿著一個東西啃咬起來,濺落一地的血,甚至灑到門外,我覺著不對勁便跑了,醒來卻發現那血漬不見了,門也被拴緊。”


    “本來想著趕緊離開這個邪氣地方,直到你來了,我聽了你的話才後知後覺,也許樓上閣樓裏關著的,正是你說的那個魔頭,但這裏老板娘與掌櫃的居然說不知道,我想可能他們是一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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