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白光聞言,整個身軀忍不住震顫了一下,他實在無法相信,這樣讓人感到恐懼到骨子裏的話語,居然會從一個俏生生的美婦人口中說出。


    但打心底覺著,老板娘與掌櫃的其實本心不壞,隻怪江湖的波濤將他們淹沒,讓他們身不由己。


    本著一顆善良的心,卻說出如此可怕的話,生活到底給這一對璧人留下多少的苦難與折磨?


    姚白光深深吸一口氣,帶著試探性的語氣問道:“我們第三劍俠經曆這場事後,從此退隱江湖,也絕不會向任何人提起你們的事情,老板娘你放過我們如何?”


    看著原本準備動手的老板娘忽然陷入思索,姚白光臉上立即湧現一股興奮,他知道事情或許有轉機,便接著道:“老板娘,掌櫃的,我知道你們是情非得已,你們其實並不想殺了我們,我們三人願意將今夜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忘掉!從此就和你們一樣當一個藏身在凡塵俗世的普通人!”


    陳阿娘麵露思索,倒是那掌櫃的忽然抬頭,冷聲問答:“你才二十歲的年紀,甘心就這麽退隱江湖?你能抵抗得了江湖上的那些誘惑?”


    姚白光聞言,心中頓時一緊,他知道自己接下來的話,隻要有一個字說的不好,那麽他們三人今日是難逃死劫了。


    他想了想,苦笑道:“前輩,我們第三劍俠三人是永遠在一起的,但現在胡九受了重傷,恐怕我們給她找最好的醫生,但能行動自如已經是萬幸,闖蕩江湖說什麽都是不可能的了,後麵的日子就平平淡淡照顧他也好!”


    胡九本在角落中,聽到姚白光的這番話,頓時感動的流下兩行熱淚,心中已經有了非姚白光不嫁的念頭,她感激的朝姚白光遞出眼神,恨不得將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奉獻給他。


    但就在這時候,陳阿娘忽然道:“這個時候,你已經開口向我二人討命,你尚且還未到山窮水盡的地步,未免也太無毅力了……我很難相信最終你能夠堅持!”


    她歎氣道:“我二人當初若非經曆背叛,又怎會落到這個下場,我的丈夫更加不會留下頑疾,他本應該是天驕一般的矚目存在,我二人該是一對金童玉女,但就是因為妄信某人,一步錯步步錯,最終走向深淵。”


    “這麽多年來,我們舍棄了很多東西,才讓生活逐步走向正軌,實在很難宅心仁厚的再次賭一次,人心根本經不起考驗……”


    女人就是這樣,有的時候會很猶豫,任何話語都有可能打動她的心神,但一旦她狠心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


    掌櫃的聽聞自己的妻子如是道,眉頭也皺了皺。


    陳阿娘看了他一眼,繼續道:“實在抱歉,雖然我們相信人性本善,但一旦有利益在前,人心就會變得和被豬油蒙過那樣渾濁,到時候看到的聽到的,都會違背自己的本心,我們二人現在已經不會在相信任何人了!”


    這句話說完,陳阿娘的臉色已經變得決絕。似乎此刻她已經說法了自己心中的仁慈,完全動了殺念,而在她身邊的年輕掌櫃,原本還在躊躇不決,但見老板娘已經做出了決定,他也就不多去想了。


    姚白光忽然一愣神,沒想到剛剛事情還有所轉機,轉眼再次危機重重。


    年輕掌櫃的看向


    被他七葷八素甩出去的姚白光,歎了口氣道:“你們有什麽遺願,我們夫妻二人會盡力滿足的。”


    這個時候,姚白光忽然笑了,他注視著老板娘與年輕掌櫃的眼睛,笑道:“剛才你們也提醒我了,現在的我尚未到山窮水盡的地步,我也絕不會將自己的命運交在你們手中!”


    他掃了一眼年輕掌櫃,道:“看的出來,現在你的身體狀況很差,你真的要和我拚命?還是心中已經覺得是吃定了我?”


    年輕掌櫃不語,他那張宛若一張銀紙的臉頰僵住,聽聞姚白光的話好像突然怔住了,然而,他忽而眼中露出一股清明之色,看向姚白光說道:“現在的你,才比以前多了一股年輕人的精神氣,說實話我剛剛對你挺不滿的,年輕人寧可站著死,也不坐著求生,不過現在我對你大為改觀。”


    “你放心出手好了,咱們生死各有天命。就算我們夫妻倆死在你手上也絕無怨言,但倘若你不敵,可千萬別在說出求饒的話來!”


    姚白光一擰牙,強撐著從牆角站起,忽然另一處角落傳出聲音道:“姚白光,我來幫你!”


    魏陽已經從剛才的傷勢中緩和過來,他看準這對夫婦不會對癱倒在角落中的胡九痛下殺手,又不放心姚白光以一敵二,便決意要來幫他的忙


    魏陽揉了揉手掌走來,走到姚白光的身邊,輕輕拍打他的肩膀,道:“我們第三劍俠是一個整體,絕不分離,也絕不會讓你一人孤身作戰。倘若我們要死,便一齊戰死吧!”


    姚白光原本沉重的心,忽然升騰起一絲暖意,二人對視一眼,心意盡在不言中。


    “你對付掌櫃的,我對付老板娘!”


    姚白光吩咐了一句,兩人立即展開手段發動攻勢。在他看來剛剛掌櫃的發病,身體狀況不佳因此交給魏陽對付,老板娘依然保持神秘,姚白光想要親自應對。


    然而,戰鬥開始的快,結束的也快。


    姚白光身子正朝陳阿娘奔去,他單腳朝牆壁一個反蹬,手中長劍舉起做了一個飛仙刺,一劍朝陳阿娘纖細的脖頸刺去,但陳阿娘沒有動彈,依舊隻是一手端著燭火站立。


    就在姚白光持劍快要接近的時候,他的後背忽然如遭雷擊。


    姚白光重重吐血,倒地前回身望了一眼,頓感絕望!


    不知何時,原本已經被他刺倒失去生機的老妖,居然再次站立起來,在姚白光衝殺陳阿娘的時候,老妖使出頭槌重重打擊在姚白光的後背上。


    若非姚白光的內力比較高深,想必老妖略勝一籌,隻怕他也會和胡九一樣,在這一擊頭槌下後半輩子要淪為一個廢人,但此刻他已然失去了行動能力。


    姚白光躺倒在地上,瞳孔震顫,他眼睜睜看著那個本該死去的人,緩緩搖晃身體,再次從冰冷的地麵,混雜著血汙站立起來,最後臉上露出一個獰笑,緩步上去,然後呆立在陳阿娘的身側。


    他此刻才猛然想起,老板娘曾經說過要將他們三人煉製成傀儡,那是否就意味著,曾經的赤嶺老妖已經成了傀儡?


    他居然將自己的後背完整的留給一具殺傷力巨大的傀儡!


    姚白光心歎,自己再


    次敗給了粗心,敗給了自己。


    而另一邊的魏陽,卻根本不用看,即使是年輕掌櫃身上的傷再次複發,他又豈是老妖與掌櫃二人合擊的對手?


    很快他被年輕掌櫃以秘術限製住身軀,傀儡老妖輕輕在他身上一拂,他偌大的身軀就好像一片葉子般飄落,狠狠砸在地上,兩個人已經敗下陣來。


    胡九震驚的望著倒地的二人,她一時間有些說不出話來。


    陳阿娘與阿塵緩步走上前,看著眼前倒地的兩人,此刻雖然渾身疼痛如千萬隻螞蟻在身上爬,但他們一步一步爬向另一側的胡九,知道自己即將殞命,卻還是希望三個人能死在一起。


    年輕掌櫃與老板娘沒有阻止他們的,等到三人聚集到一處,才緩緩歎息一聲。


    最後問道:“你們還有遺言麽?”


    姚白光慘笑,卻搖頭。他們三人雖然不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但作為兄弟金蘭能死同日同穴,也算是幸運,唯一的遺憾,姚白光想了想,抬頭看向兩人,道:“在臨死之前,能否將你們的故事說與我等聽聽,這樣死了也瞑目。”


    老板娘想了想,道:“可以。”


    她開始娓娓說來,“我們夫妻二人並非是吳越之人,而是從關中地逃亡過來的,在十幾年前的時候,我們二人在關中的一個喚作天火教的魔教中,也曾被譽為金童玉女的兩個,注定了天賦才華會在日後震驚世人。”


    “在十來年前的某日,我與阿塵遊曆到此處,卻意外的見證了吳越的一場宗門大戰,最後雙方底蘊齊出,落得一個同歸於盡的結果,而我與阿塵卻正好在一旁看到這一幕,因此撿了漏,得到了兩個宗門的傳承。”


    “我們當然欣喜若狂,因為這兩個門派的底蘊,都要比我們之前的天火教來的強盛。但因為年輕嘛,不曉得江湖的險惡,當晚我與阿塵便將兩個宗門的秘籍偷盜來,藏在一處山穴,然後把這件事告訴了與我們同行的一人。”


    姚白光立即道:“最後那人背叛了你們是也不是?”


    陳阿娘歎了口氣,點點頭,“他本是我們最好的朋友,就算將秘籍與他分享也沒什麽,但他卻偷偷告訴了宗門,說我二人有奇遇卻沒有交出來,說是背叛了天火教,最後我二人遭到了追殺,而阿塵為了救我不惜逆轉經脈,走火入魔,也才落下了這病根。”


    胡九忽然問道:“既然如此,那你們將秘籍都交出來不就行了?”


    阿塵冷笑了一聲,道:“想的太簡單了,天火教一旦得到秘籍,你以為這個消息會留的住?天火教中也並非都是天火教的人,必然有其他教的眼線,怎會甘心讓天火教得到這樣一樁大好處?他們會將事情泄露出去。”


    “吳越的正派,得到這個消息,難道會甘心將吳越的東西遺落在關中?他們必然也會發言要回來,最後會怎樣?在四方實力的鬥爭中,我與陳鬱會成為犧牲品!”


    胡九忍不住嘖嘖感歎,江湖實在也太凶險了點,到處都是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在利益麵前幾乎就沒有人性可言。


    如她之前所想的那種,逍遙自在,快意恩仇的江湖,隻怕就是一場從來都沒有過的幻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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