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微微發亮,孟飛宇卻如何也睡不著,在夏蕊的威逼脅迫下,他將整本《心經》盡數背下,雖然不知這些意思,但是背誦完畢後,卻覺得整個人輕鬆了許多,體內真氣也恢複了大半,也不知是佛經的緣故,還是那枚小還丹的緣故。夏蕊安安靜靜地趴在桌上睡著了,眼角的淚痕依然清晰可見,可是睡夢裏她分明做著美夢,嘴角還掛著淡淡的微笑,也不知夢到了什麽。


    孟飛宇長舒一口氣,放下《心經》,輕輕起身,推開窗戶,一股清涼的微風輕輕拂來,他不禁伸了一個懶腰,卻發現自己的六識竟然增強了幾分,‘練情訣’竟然不知不覺中突破到了第二層的境界,當真是際遇無常,福禍相依,於是不禁自嘲道:“哎,總不能每進一層,都走火入魔一次吧。”


    關上窗戶,孟飛宇靜靜坐到夏蕊身邊,想起這些日子兩個人的相處,不禁莞爾一笑。陳老雖然對神女宮嗤之以鼻,但是神女宮上下也絕不是那樣不堪,人性本善,哪裏有人生來就充滿罪孽呢。


    他又忽然想起春蕊,兩姐妹一個深沉,一個活潑,想來也是職位的影響,說不定春蕊的本性其實也和夏蕊一般無二。他靜靜聽著夏蕊輕輕的呼吸聲,內心卻忽然有些躁動,想起那天夏蕊的蜻蜓點水,他也想著是不是該回報過去,但是男女授受不親,如果趁著夏蕊睡著,豈不是占人便宜。


    可是這樣的想法一旦出現,便如決堤之河,怎麽也無法驅散,他幾次想湊過臉去,都強行暗念佛經,保持住了最後的冷靜,終究在距離夏蕊臉頰三寸處停了下來。


    他從未如此仔細地觀察一個人,尤其是一個女人,在這樣的距離下,他分明連所有的毛孔都看得真真切切,那凝玉如脂的皮膚,帶著少女特有的紅潤,淡淡的香怡的氣息從夏蕊身上清晰傳來,吐氣如蘭的微灼,也噴灑在他的臉上,一時間他竟然呆了。


    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不知過去了多久,時間仿佛凝固,夏蕊也終於睜開了眼睛,四目相對,兩人都未說話,孟飛宇的臉忽然間紅了一些,夏蕊更加不堪,漲紅著臉,忽然睜大了原本還處於迷離狀態的雙眼,陡然發出一聲驚呼,突兀地一巴掌打在孟飛宇的臉上,硬生生留下一個淡淡的掌印。


    夏蕊急忙起身,鑽入被子裏,把身體裹得緊緊的,隻露出一個腦袋,紅著臉,質問道:“你竟然非禮我?”


    “我,我哪有!”孟飛宇臉漲得通紅,急忙否認道。


    “那你為啥不親我?”夏蕊卻忽然變了一副嘴臉,說完這句話,直接把頭也埋進了被子裏。


    “啊,這?”孟飛宇目瞪口呆,也不知該說什麽,又該說什麽,心中既緊張,又慌亂,坐立不安的他幹脆推門出去,又聽見屋裏夏蕊生氣的聲音,幹脆也視而不見,踱步而逃。


    灰蒙蒙的清晨,太陽還未曾冒尖,昨日身體受創的孟飛宇微微感到有些涼意,想返回房間取件衣服,想想又還是作罷。此刻遊船依然停靠在岸邊,所有的遊客大概都沉浸在睡夢之中,那些小二和淮海幫的弟子也不見蹤影。從二樓下來,一樓的大廳依然燈火通明,這個時間,裏麵竟然還有人在。孟飛宇定眼一看,發現龍千風一個人坐在高台正下方的一張桌子上,靜靜地喝著小酒。


    聽見腳步聲,龍千風回過頭,微微一愣,立刻便露出笑容,雖然並不起身,但是卻格外熱情,說道:“孟兄弟,來來來,快來陪老夫坐坐!”


    孟飛宇也不猶豫,快步走了過去,在龍千風身邊坐下。龍千風順手從地上拿起一壇酒,擱在孟飛宇的位置上,這時孟飛宇才發現桌子下麵整整放著五六個還未開封的酒壇。


    “哈哈哈,老夫就好這一口。孟兄弟不知傷勢如何,可否陪老夫喝上幾口?”


    輕輕運氣一番,孟飛宇並沒覺得身體有何異樣,他本就是好酒之人,雖然龍千風是武林前輩,他也直接答應下來,隨手撕開封泥,將鼻子湊上前嗅了嗅,一股清淺的香味瞬間撲鼻而來,腹中的酒蟲也隨之大動,情不自禁地讚歎道:“果然是好酒!”


    “哈哈哈,兄弟你也是好酒之人!”龍千風豪爽地大笑起來,直接提起一壇開封的美酒,說了聲“請”,便咕咚咕咚地灌入了一大口。孟飛宇自然不甘示弱,有樣學樣,直接牛飲起來;清香的美酒入口甘醇,半點也不刺烈;美酒入喉進胃,瞬間又浮起一股和煦的微暖,原本略感寒意的身軀瞬間便暖和起來,當真是好酒。


    “暢快!”


    “哈哈哈,來來來,再來!”


    ……


    兩人一口氣喝了十餘口,一壇酒瞬間便見了底。孟飛宇從未如此喝過,臉色微微有些燙紅,不過意識卻異常清醒;龍千風倒是酒量上乘,壓根沒有任何變化。孟飛宇正要再取一壇,卻被龍千風伸手攔住。


    “孟兄弟,今日這酒暫且喝到這裏!”龍千風握著孟飛宇的手輕輕推開,剛剛爽快豪邁的表情也收斂起來,變得有些謹慎,試探性問道:“孟兄弟,老夫有一事不明,不知道孟兄弟可否為老夫指點迷津?”


    “何事?!”孟飛宇正在興頭,聽見對方發問,他隻想著趕緊回答,然後繼續喝酒,於是爽快地拍了拍胸脯,說道:“晚輩一定知無不言!”


    “好好好!”龍千風一邊輕輕敲著桌子,一邊問道:“三十年前的‘絕情血月’,孟兄弟可知道?”


    孟飛宇微微一驚,不過卻並未否認,點了點頭,說道:“晚輩剛剛知道其中內情,不知前輩要問什麽?關於這件事情,恐怕晚輩所知甚少,無法給前輩滿意答案。”


    “無妨,老夫想知道,你所練的武功,與三十年前絕情山莊流出的那本心法,是否有什麽關聯?”


    活見鬼了,這一日兩次被人看穿,如清源和尚所說,這件事關係甚大。當年“絕情血月”中,江湖隕落的高手不計其數,若是暴露身份,恐怕日後將永無安寧之日。孟飛宇不敢直接回答,隻是反問道:“前輩何出此言?”


    “清源大師昨夜去你房間了吧?”見孟飛宇露出驚訝的表情,龍千風倒是半點也不意外,反而頗為自豪地說道:“這條船上的事情,不可能瞞得過老夫!那日你走火入魔,和三十年前那些走火入魔的武林人士幾乎完全一樣,如此你還以為能夠瞞得過老夫嗎?”


    話音一落,龍千風突然發難,竟然坐在原地,毫無征兆地擊出一拳。這拳揮出,隱隱有虎嘯之聲,孟飛宇突破至“練情訣”第二層後,六識更加敏銳,否則這一拳還真無法反應過來。不過龍千風是江湖前輩,這“鐵拳無敵”的威名響徹江湖,孟飛宇傷勢未愈,不敢硬接,右手迅速撐在椅麵上,整個人借力輕巧地向後一躍,便脫離了桌子的範圍。


    不過這一拳卻如影隨形,可是偏偏龍千風竟然動也不動地坐在那裏,他的手臂仿佛能夠伸長一般,那支鐵拳無聲無息地印在孟飛宇胸口之上,頓時一股大力宛如重錘敲擊而來,恨不得要將孟飛宇的心髒擊穿一般。那股大力,將孟飛宇的五髒六腑震得不住晃蕩,整個人慘叫一聲,踉蹌著向後跌撞而去,他身後的三四張桌椅,稍一碰到,便瞬間裂開,這股拳勁當真驚世駭俗。


    晃晃蕩蕩站起身子,孟飛宇的嘴角已經溢出鮮血,他感覺此番內髒已然受損,這傷勢恐怕很難短時間恢複,若不是自己忽然突破,剛剛那一拳,恐怕就直接殞命在此了。他緊緊捂著疼痛的胸口,靠著一張桌子,有氣無力地看著龍千風,想要說話,卻又吐出一口鮮血,這下連眼神也開始有些迷離。


    龍千風站起身子,緩緩走過過來,邊走邊說道:“不錯,接了老夫‘追魂一擊’還能站起來,若是再給你三年五載,恐怕老夫還真拿你沒辦法。”


    “前輩,你,你這是?”孟飛宇驚魂未定,好不容易擠出幾個字來。


    “明知故問,絕情山莊,一切都因為絕情山莊。當年老夫兄長,號稱‘神腿無雙’的龍萬行,便是因那功法殞命。今日,你說也得說,不說,也得說!”龍千風的麵容猙獰著,那股龐大的殺意洶湧而出,也隻比當日的魔刀瘋三平遜色幾分而已,他的一雙鐵拳此刻也已經蓄勢待發,“說吧,那心法在何處,老夫必定留你一具全屍!”


    “哼,我道你是為兄長報仇,心中還有幾分佩服,沒想到,前輩你隻是覬覦絕情山莊的那本心法而已。”


    一語戳破,龍千風便更不避諱,直接伸出手來,喝到:“拿來!否則,老夫可不保證那女娃娃的安全!”


    “你!卑鄙無恥!”孟飛宇心中著急,又猛然嘔出一大口血來,但是一股無力感卻深深將他包圍,想起數日前的豪言壯語,仿佛都成了笑話。還說什麽揚名立萬,沒想到卻是出師未捷身先死。此刻他隻能瞪起雙眼,死死地盯著龍千風。


    “小子,你盯著老夫又有何用?四十年前,老夫本就是綠林人士,當年死在老夫手下的,沒有一萬,也有八千。老夫可以答應你,隻要你交出心法,老夫以人頭發誓,絕不為難那女娃娃!”


    “這……”孟飛宇隱隱有些心動,大丈夫死則死矣,若是能一死救下夏蕊,那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吧。這樣想著,卻忽然聽到大廳裏想起一陣熟悉的聲音:


    “你個傻小子,為了一個女人不要命了?”


    “陳老?是陳老!是陳老!”孟飛宇心中激動,四處觀望,卻半點也沒發現陳老的身影;龍千風皺起眉頭,驚疑地感知著四周,也同樣一無所獲。


    “誰?哪位江湖朋友到此,老夫淮海幫龍千風,閣下是誰,還請出來一見!”


    “哼,龍千風?你大哥龍萬行怎麽有你這個弟弟,他若是泉下有知,恐怕死不瞑目吧!”


    “閣下究竟是誰,為何要侮辱家兄名諱?”


    “侮辱?究竟你大哥被誰所殺,恐怕你應該心知肚明吧!”


    “誰?閣下究竟是誰?是誰!”龍千風的臉色忽然一變,一拳擊打在身邊的桌子上,瞬間將桌子打得四分五裂,他發狂地喊道:“出來,你給老夫出來!!”


    “哼,憑你在老夫麵前也敢稱‘老夫’,我便見你一見!”話音剛落,大廳門口一記身影忽然浮現,那人緩緩走入,不是陳老又是誰!


    “閣下究竟是誰?”龍千風狠狠盯著陳老,恨不得將其挫骨揚灰。


    “哼,老夫三十年不曾行走江湖了。‘八臂魔神’陳子陽正是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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