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天法祖,是進山前的慶典。


    每一次的祭祀,都是由伊始部落主持,附近八方各大部落共同參與。


    扶桑樹上,林子軒跟隨族人的指引,沿著台階小路,來到神墓廣場。


    廣場之大,讓人難以置信!


    除了聚集的人群,所看皆是雲霄,看不到邊際,四周似與天穹接壤。


    八方矗立著磅礴的金烏雕像,仰天嘯日,每一個都存在原始蠻荒的氣息,頗為猙獰。


    廣場中央,圓形祭台上的老者,將呈貢的牛羊割頸放血,血腥湧入案台上的香焚,隨其嫋嫋飄揚。


    似有燭火氣息融在風中,帶著炙熱,卷向蒼茫,使得天空的陽,看起來更烈了些。


    各部落族人在酋長的帶領,跳著原始的祈福舞,等待山門的開啟,等待神明的眷顧。


    林子軒看向拉鐵,隻見他充滿自信,一次次重複著相同的舞動,偶爾也會望向天邊,看著那如棉絮的雲,看著那如海水的藍。


    “江塵,煉金部落也來了,不過我沒看到堇芸,還有,龍山部落、血月部落幾個北荒大型部落都來了,我感覺此次非同尋常。”


    拉鐵目中露出深意,低聲開口。


    林子軒順著其目光看去,龍山部落於火焰裏向蒼穹起舞,這些身影舞姿霸道,帶著鏗鏘的律動,如同交戰一般,肅殺之氣洶湧。


    血月部落更顯神秘,白袍紅冠,擊鼓敲鍾,聲聲詭異,如同古老的吟唱,仿佛在取悅上蒼。


    神色變化的不僅是他,眾人也是議論紛紛,但無論是誰,都可以看出骨子裏對其的敬畏與懼意。


    林子軒也注意到煉金部落,沒有意外,金蠻在族人的簇擁下笑聲洋溢,偶爾也會看向祭司部的方向,目中有一抹輕蔑閃過。


    “那妮子……不在。”


    確認過後,林子軒略有失望,沉默的站在那裏,他忽然覺得心裏有一種空蕩蕩的感覺。


    “江塵!”一個帶著威嚴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如命令般,不容置疑。


    林子軒微微皺起眉頭,他略一沉思,還是走向前去。


    那是個高大的中年,一身獸骨,其貌不揚,他的臉上還有幾道疤痕,顯然是某種凶獸撕咬所形成,使得此人看起來極為暴戾。


    “此次進山,要注意分寸,若惹出亂子,我不會救你。”


    他的聲音冷漠,看都不看林子軒一眼,隻是虔誠的祭舞。


    林子軒沒有說什麽,隻是恭敬一拜,然後轉身離開。


    瑪雅凝神看著,情緒有一些波動,但很快便被隱藏,桑靈冷冷的走來,向之擦肩而過,似對此沒有絲毫興趣。


    林子軒沒有在意這些目光,他一路沉默,直至來到拉鐵身邊,才露出會心的微笑。


    拉鐵拍了拍林子軒肩膀,勸慰說道。


    “江塵你不要生氣,酋長也是為了大家。”


    “我知道。”


    林子軒點頭,他知道因堇芸一事,族中對他有意見,但他不後悔。


    這世界,本就缺少溫情,他能得到一份愛,已經勝過別人太多。


    時間不知不覺流逝,廣場上開始傳出鍾鳴,這代表著祭天的結束。


    與此同時,一道身影踏著金烏而來,頭戴帝冠,向著四方散發出驚天威壓,在那焚炎的擴散之間,傲視大地。


    他的出現,使得所有伊始族人,紛紛向其跪拜。


    祭台上的老者,此刻目中更是露出狂熱,雙膝跪地,揮臂高呼。


    “拜見酋長!”


    大地上,一個個族人抬頭望天,那些酋長神色雖有些遲疑,但還是向那位恭敬行禮。


    注視著這一切後,金烏上的身影,向著天空輕輕一抓。


    這一抓之下,風雲變色,天地流逝著無數道韻,更有數不清的重疊之影匯聚成黑色漩渦,不斷的吞噬光芒。


    蒼穹頓時昏暗,天幕也扭曲起來,在坍塌之際,太陽如果實一般,從上被拽了下來。


    其消失之處,虛無凹陷下萬丈之深,那道道溝壑,不斷地扭曲擴散,隱約間將起源神山的部分輪廓,勾勒出來。


    這一幕,撼動著眾生心神。


    神山一直都在,隻不過不在大地,而是埋於太陽的身後。


    天地一片寂靜,那些部落族人心神強烈震動,他們開始低頭,接著陸續跪下,臉上升起敬畏之意。


    在他們跪拜的一刻,那道身影隨手將太陽拋給了金烏,金烏的眼睛猛地爆出神光,張開大口,向前驀然一吞。


    許久之後,那身影向前一揮,滄桑之聲,回蕩天地。


    “原始之門,開。”


    這道聲音傳出的瞬間,金烏口中吐出太陽之火,眨眼便化作火海,淹沒一切的同時,向著那虛幻神山刹那而去。


    頓時天驚地動,神山與火海的碰觸,衝擊出一個巨大的赤色漩渦。


    轟轟之聲,震耳欲聾之時,那座至高無比的大山掀起滔天波動,覆蓋在扶桑神樹,覆蓋在原始之地,也覆蓋在整個北荒州。


    超過六十個部落,此刻心神激動,一個個踏著扶桑樹枝,一步步往上,跨上那最高之地,跨進那懸天的漩渦。


    千丈區域的人群,眨眼便消失大半,祭司部也在動身,拉鐵憧憬地跟上前人,滿是神聖之意。


    “江塵你說,造化神訣這次會出現麽?”


    林子軒一愣,記憶之中,那本記載著巫族第一煉器之法的古卷埋藏在神山,可那僅僅是傳說。


    傳說照耀進現實,這種事情,古往今來出現的情況極少。


    林子軒不想打破別人希望,於是目光露出堅定,平靜開口。


    “會的,隻要活著,一切皆有可能。”


    “會有可能嗎……”拉鐵心底喃喃,那本就是他一場玩笑的說辭,為何會有種強烈的真實感。


    他疑惑地看向林子軒,希望得到答案。


    林子軒也看向他,沒有說話,神山之爭,他不奢求利欲,隻希望平安。


    風,此刻更大,卷起眾人衣角,仿佛吹去了理想的美滿,吹來了現實的殘酷。


    ……


    神山是光明的。


    天空下的暖陽,似乎具備了生命,給人一種初生的熱烈,一種神聖的純潔。


    即便是酋長,沐浴著光的溫度後,那與生俱來的戾氣,罕見的平息了一些,但威嚴仍在。


    “神山的惡,來自於大妖,來自於原住民,也來自於同族,族公讓我護你們周全,但我更希望你們去經曆生死,隻有這樣,才能學會好好的活著。”


    酋長凝望著眾人,目中陰冷,整個人透著一股肅殺之意。


    “當然,這不代表為所欲為,若有居心叵測之人……”


    酋長眼睛漸漸眯起,一股可怕波動在他身上緩緩散開,然後冰冷開口。


    “天不殺你,我殺。”


    酋長說完,轉身消失在了原地,由於不想被關注,所以一路隱匿。


    眼看酋長離去,拉鐵長長舒了口氣,接著神采奕奕,眼睛冒光的看向林子軒。


    “江塵,黑風崖去不去?那裏?鵌的肉,可是異常鮮嫩。”


    林子軒看了拉鐵一眼,半信半疑。


    拉鐵見瞞不過林子軒,嘿嘿一笑,神色擺出乞求之意。


    “我的好兄弟,它的背羽可以禦火,若是得到,我的煉器水平定能更上一層樓。”


    林子軒沉吟,眼看拉鐵執著無比,於是點了點頭。


    “隻殺一頭。”


    “沒問題。”拉鐵振奮,拉著林子軒就要趕緊過去。


    但是,桑靈卻出現在二人前方,冷淡的掃了林子軒一眼,又冷冷的看向拉鐵。


    “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許離隊。”


    拉鐵聞言心底苦澀,他很想去做,可是又不敢違背桑靈的意誌,隻能多次看向林子軒,希望能得到幫助。


    林子軒沉默,此事不符原則,他能做的隻有辯解。


    於是沉默半晌後,他轉頭看向桑靈。


    “酋長說過,他希望每個族人都能磨礪自身,拉鐵找到了修行的路,你沒有資格去阻止他。”


    桑靈眼睛一凝。


    而林子軒的聲音,此刻還在回蕩。


    “我們生在吃人的世界,每天都有數以萬計的生靈死亡。”


    “拉鐵想去黑風崖,想去曆練,想去殺妖,於公於私,這都沒有錯。”


    “而且他不顧安危的冒進,不僅是為自己,也是為部落,為了變強,為在這殘酷之中謀取一份安然。”


    這一刻,整個部落都徹底轟鳴,近百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的看向桑靈。


    他們想知道,為部落而去修行,到底有沒有錯?


    桑靈皺起眉頭,麵色一沉。


    他不好去反駁,也就沒有多說,民心匯聚在林子軒身上,他能做的隻有順從。


    桑靈死死的盯著林子軒,在不情願中,冷冷開口。


    “去黑風崖可以,但大家要一同前往,到時,聽我安排。”


    妥協之中的附加條件,是他最後的倔強。


    “那是一定。”


    林子軒答應下來,有人隨行,他們安全也會得到保障。


    拉鐵呼吸微微急促,如望神一般看向林子軒,好半響才緩過來,小心靠在他耳邊低語。


    “江塵,你是不是給桑靈大哥吃迷藥了?”


    瑪雅目露奇芒,與亞當一樣,他們已經對林子軒開始重新認知。


    祭司部中,一個個目光閃動,他們沒有實力,更沒有林子軒的氣魄,隻能聽從指示,在桑靈的帶頭之下,向黑風崖,一步步走去。


    至於黑風崖,其實就是一道宛如天塹般的深淵。


    因晦暗的天空,詭叫的黑鴉,在幾不可辨中,誤以為連山上吹下來的風都是黑色,所以以形賦名。


    當然,對於常年生長在其上的山民,他們更認為黑風其實是一種詛咒。


    是一種人死後徘徊不散的怨氣,詛咒一切冒犯者,要吸走他們的血,吃下那不敬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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