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逐漸轉入了盛夏,氣溫升高,一動就能出一身的汗。


    安晚的體質偏寒,天氣再熱也不輕易出汗,反而是旁邊坐了一個蒸籠每天汗流成河。


    明明是穿著短袖,還把校服褲子擼到了膝蓋上,露出兩條大腿,於清懷的腦門就沒幹過,始終是汗流浹背。


    這更加印證了不僅是女人,男人也是用水做的。


    上課的時候他就拿著書扇風涼快,也就把熱氣全部扇到了安晚臉上。


    “這天什麽時候能涼快點!”


    才五月底,剛邁入夏天,這裏就有人受不了了,其實也不止他一個,班裏許多人都像霜打的茄子耷拉著腦袋,毫無生氣。


    老班看著下麵一群無精打采的人,敲了敲黑板,吸引起他們的注意力。


    “再過幾天高三的就要高考了,你們別不當回事,兩年後的今天就是你們,你們以為兩年很慢嗎,告訴你們一眨眼就過去了,不珍惜現在的時光,以後後悔都沒地方去…”


    “我這眨了好幾下的眼睛,一分鍾還沒過去呢。”於清懷扇著風,小聲地在下麵抬著杠。


    大概是他自己把這話扇到老師的耳朵裏,在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他就被提了起來,“於清懷同學,這裏是課堂,別拿書在哪扇風多影響課堂秩序,你製造出來的噪音多影響旁邊的人學習。”


    “知道天氣熱,但環境越是艱苦我們越要客服,老話不是說嗎,不經曆風雨那能看到彩虹?你們是趕上好時代了,在我們那個時代屋簷漏水,窗都擋不住風不是照樣過來了?”


    依稀可以看見唾沫星子在天上滿天飛,坐在第一排的同學可是實慘。


    於清懷挺著腰板站在位置上,這樣看上去站在講台上了老師好像還沒他高。


    大概是看他礙眼,又把他罰到教室後麵站了,他自己帶著書站在了教室後麵的地方。


    “不得不說,這後門通風是挺涼快的。”下課看到班主任走了他才回到位子上。


    “那你就一直在後門站著吧。”安晚說。


    “這話說的,我一節課不在你旁邊沒有人你不孤單不寂寞不無趣嗎?”


    “我清淨的很。”


    於清懷氣的沒說話。


    中午吃過飯後,安晚和初儲在操場上散步消食,初儲吃著雪糕,透露著涼氣,讓安晚一看就打了一個寒顫。


    “你不熱嗎?”初儲問她。


    “還行,不是很熱。”


    “那你不饞嗎?”初儲把雪糕遞到她麵前。


    安晚推開了,“不饞。”


    “你是自從掉到冰湖裏就沒有吃過涼的東西了嗎?”


    安晚想了想,好像差不多沒有。


    “那還挺慘。”


    安晚不知道自己慘在哪裏。


    說話的時間耽擱了吃雪糕,天氣太熱雪糕都化了,甜水滴在初儲衣服上和流在手上,粘糊糊的。


    現在看看,也不知道誰更慘。


    到廁所洗了手,水龍頭裏的水涼涼的,消散短暫的熱意,初儲也就順帶著洗了一把臉,安晚遞出紙來給她擦了一擦。


    站在走廊的窗戶上看李子坤他們在籃球場上打球,於清懷成天嚷嚷著熱,打球倒是不耽誤,看上去他還是最歡實的哪一個,從球場跑來跑去,又蹦又跳的。


    “張其先最近也不知道哪去了,籃球也不打了。”初儲像是在對安晚說。


    “不知道。”安晚回答她。


    外麵太熱,安晚和初儲就在走廊裏溜達,溜達過五班的門口安晚還往裏探了探,卻沒有看到顧純的身影,她是走讀生這時候應該是出校吃飯了吧。


    果真於清懷回來的時候後背全都濕了,頭發也往下滴水,看上去卻不是很累,倒是有些神采奕奕。


    運動帶給別人的快樂安晚大概是體會不來。


    午睡的時候於清懷的胳膊總會無意識地伸到安晚桌子上,安晚就向邊上靠一靠,盡量不碰到他。


    高考的那件天天下起了小雨,總歸是要比豔陽天涼快一點的,想起哪些考生臨行前整裝待發的樣子,安晚不禁想起了老班口中的那句“兩年後就是你們。”


    高三離開了這座校園,學校裏也變得空擋了一些,食堂裏的人變少了,操場最東邊的一塊也都空了下來…


    為了製造緊張的氛圍,高一的班級都搬到了高二的班級,高二的班級也搬進了高三原來的班級。


    從原來的二樓搬到了四樓,安晚的班級和李子坤的班級也不是一層了。


    從四樓的窗口和二樓的窗口視角是不一樣的,高度也不同看到的風景也是不同的,站在那裏可以看見以前在二樓班級看不到的地方,但望向操場的感覺卻感覺很遙遠。


    安晚一趟一趟地把自己的書從二樓搬到四樓,於清懷先搬完自己的再打算來幫她。


    這一個樓層突然間空了下來…


    安晚正摞著書,一到身影走到她麵前,她沒有抬頭以為是於清懷。


    “我自己能來,不用你幫。”


    見身前的人不說話,安晚才抬頭,正對上張其先那張臉。


    “安晚,我來幫你。”張其先伸手就要那走那摞書,被安晚擋住了。


    “不用了,我自己能拿,你有什麽事嗎?”按這個忙碌的節骨眼大家應該都各自在收拾著自己的東西,出現在不該出現地方的人肯定不是閑逛這麽簡單。


    “我有些話想要和你說。”


    安晚看了一眼班裏剩下的三兩個人,好像都豎起耳朵想要聽他們談話的內容,從桌洞裏拿出兩樣東西放進兜裏,和張其先走到一班的牆角。


    一班是最開始收拾的,現在教室裏已經沒有人了。


    “換教室了我們就不在一個樓層了。”張其先說。


    “嗯。”


    “我想問問你下學期選文還是選理。”


    安晚疑惑地看著他。


    “我想,我可以和你選一樣的。”


    “我要是選文呢?”安晚問他。


    “你也選文?”沒等他回答安晚又說。


    “這樣我們就可以一個班了。”張其先說。


    “文理就兩個班嗎,就算你選了文科也不一定能和我分到一起,並且你文科好像學的並不好吧,難道你就想這樣混兩年嗎?”安晚對他說,語氣平和。


    “可是…我我喜歡你。”


    這是第一次安晚當麵被人表白,初中的時候也有男生給他遞過小紙條,她不做回應,後來也就沒有後來了。


    “你喜歡我什麽?”


    “喜歡一個人好像不需要什麽理由吧。”張其先咧嘴笑掩飾著尷尬。


    “如果說是因為我在考場幫了你,那就不用了,那種情況誰都會幫你並且誰和我求助我都會幫的,如果你是因為我學習成績比較好,咱們年級有比我學習更好的人,我這個人心高氣傲不愛理人,而且特別無趣,我不覺得我有什麽地方值得你去喜歡,所以沒有必要為了以和我一個班的名義,去決定自己的未來。”


    安晚的話說完,張其先也沒有說話,轉頭望向窗外,神色凝重。


    “那你是喜歡李子坤嗎?”他問。


    “不是。”安晚立刻回答。


    “那你有喜歡的人嗎?”


    “有。”


    是誰他沒有繼續問下去。


    安晚從兜裏拿出那支2b鉛筆和那包紙巾放在了窗台上,推到了張其先那裏。


    “不是我的東西我不會要的。”安晚說。


    “這不是我當時借給你的那支,我用筆上麵從來不留標簽,買來就會直接撕去,所以這不是我的,現在物歸原主。”


    張其先拿起那支筆,摸著筆身上的商品標簽,咧了一下嘴。


    “這包紙巾…”安晚沒說完,張其先就把紙巾拿起扔到了旁邊的垃圾桶裏。


    從安晚的身邊路過,看了一眼正在往這麵走的於清懷。


    “安晚。”於清懷喊她。


    安晚回過頭走回了自己的班級。


    “你怎麽磨磨蹭蹭的,拿不動就直說唄,我幫你拿,裝什麽大頭。”於清懷抱起桌子上的書。


    “謝謝你。”安晚對他說。


    “怎麽?都說清楚了?”於清懷指的是張其先。


    “嗯。”


    “你不喜歡他啊,我還以為你喜歡的是他,那你還留著他給你的東西幹嘛?”於清懷覺得自己說漏了什麽,下意識捂住了嘴,幹笑了兩聲。


    “你還知道什麽?”安晚問。


    “沒有,什麽都不知道,就上學期那一次!我發誓!”


    看他毛都豎起來的樣子,安晚也不在意了。


    “那本來就是他的東西,我隻不過物歸原主罷了。”


    “那你喜歡誰?李子坤嗎?你不會喜歡我吧!”


    “想的美!”


    “走啦!”


    安晚先他一步走出教室,於清懷在後麵苦苦逼問。


    高二的文理分班讓有的人一下陷入了抉擇,填文理誌願的前幾天,幾乎所有人都在討論,當然安晚除外。


    “阿晚,你選文還是選理?”


    “選理。”


    “我以為你會選文。”看上去初儲好像還有一點失落。


    “所以你選文?”


    “我也選理。”初儲笑了一下。


    “隻不過我以為你文筆那麽好會學文科。”


    “其實對你來說學什麽都是一樣的吧!反正你都能學的很好。”


    “那李子坤呢,李子坤學什麽?”


    “選理吧,男生大多數不都學理嗎?”安晚回答她。


    自從換了班級之後,安晚見到李子坤的次數就少了,以前都在一個樓層,隔了一個班,現在隔了一層樓。


    “那你同桌呢?”初儲瞥了瞥於清懷的位子。


    “也選理吧,沒問。”


    “你們倆可是坐了一年同桌的人,這馬上就要分道揚鑣了,你還不關心一下人家?”


    “那你們倆還坐過一個月左右的同桌,你怎麽不問。”


    “我們倆就是露水情緣,不算數的~”


    “如果我們四個都選理,那…我們說不準會在一個班級!”初儲想的挺美的,但其實安晚也想他們還可以在一個班級。


    “你能不能想一個名字?”安晚打斷她。


    “那…f4?”


    “人家f4都是男的…”


    “算了算了,名字的事等我好好想想。”


    晚上班級裏的人大多都出去吃飯了,初儲也和同學去打羽毛球,安晚就站在走廊看著窗外。


    “你怎麽沒出去吃飯?”於清懷從外麵回來,看她站在走廊。


    “不餓。”安晚回答他。


    “哦!我也是!”


    安晚總覺得他今天怪怪的,一直給人一種欲言又止的感覺。


    “那個…安晚,你…選文還是選理?”


    “你問我的?”安晚以為是李子坤讓他問的。


    於清懷搖了搖頭,然後蹦出來兩個字,讓安晚有些吃驚。


    “我爸。”於清懷說。


    “你爸?”


    “嗯。”


    “你爸認識我?”


    “嗯。”


    “你爸是誰?”


    “校長。”


    怎麽說她也是和於清懷坐了兩個學期的同桌了,她居然一點也沒看出來於清懷居然是校長的兒子,對!校長也姓於隻不過誰往那方麵想啊,而且也沒聽見有什麽閑言碎語關於他家事的,有也隻有高一那次家長會了。


    安晚好像還有一些反應不過來,信息量有點大…難怪這個家夥一開始來吊兒郎當不學習沒人管他,軍訓也不用來,好像一下子就能解釋明白了。


    “你爸還說什麽了?”安晚想了半天才問出這一句。


    “我爸沒說什麽,馬上要選文理了,我選理科,他就順口問問你選什麽。”


    順口?不知道的人以為安晚和他爸有多熟,明明都沒有說過一句話好吧。


    “你爸怎麽認識的我?”


    “因為你初中寫的文章登了報,我爸說你文筆和文章思想挺好的,軍訓的時候也是你做學生代表講話,所以我爸對你印象比較深。”


    安晚從小到大寫作獲過太多的獎了,具體是那一份她也記不清了。


    “那我謝謝你爸!”安晚說。


    “還有…我和你坐同桌也是他安排的。”


    經過他前麵的鋪墊,安晚能猜到於清懷和她坐同桌的原因,軍訓的時候於清懷沒來,安排位子的時候安晚是自己一個人坐,旁邊的位子空出來,班主任說她的同桌病了軍訓之後才能來,於清懷來的那天就直接被安排坐在了安晚旁邊,安晚看他那精神勁,也不像哪裏有病。


    安晚那時候覺得他這個同桌可能有內傷,比如不能大呼小叫會被嚇到,不能生氣,會突然暈倒的那種,再加上不愛和陌生人接觸安晚就和他保持距離。


    “你爸可真是費勁心思了,這就是你一開始那麽針對我的原因?”


    “嗯。”


    “隻不過我不是故意的,我初中班級的好學生大多數都目中無人還巴結老師,而且對於我爸的強行配對,我特別反感,我隻能和他抗爭,我知道我不管做什麽他都不會允許我換座的,隻有從你這裏突破,你主動換座,他就不能說什麽了。”


    安晚被他這一番說辭氣笑了,於清懷比她想像的還要幼稚,幼稚的多。


    “所以我就是你和你爸戰爭的犧牲品?”


    於清懷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不喜歡他對於我的事情什麽都擅自主張,為我做決定,現在決定我的同桌是誰,未來我的婚姻我的老婆是不是都得他選,所以我隻能早早地反抗,以防未來釀成大禍。”


    “可你要相信,我不是故意傷害你的,無論是在你坐墊上到涼水,讓你受涼住醫院,還是偷看你東西,還是在那之前對你的種種不好的行為,針對你影響你學習甚至不和你說話孤立你,用言語諷刺你,這都不是出自我的本心。”


    就於清懷之前做的這些事,寫一本書來指責他都不過分。


    “後來我帶著對你的愧疚想要向你道歉,在到後來慢慢的接觸,你的大度不和我一般見識,你真的很安靜,和你坐在一起我特別的自在,我發現我還挺喜歡你的,不是那種喜歡你應該明白就是我喜歡你這個同桌。”


    明明說的話沒有什麽別的意思,於清懷解釋著解釋著自己臉還紅了起來。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安晚覺得他說不明白,自己也明白他的意思。


    她沒有討厭過於清懷,就算一開始他挺不正常的,但是安晚並不受他影響,起碼這個人品行還挺端正,不偷不摸的,畢竟她也是第一次和男生坐同桌可能有些地方是她做的不夠好,在後來做出過分以及傷害她的事情,她是理解不了,但隻覺得他更不正常,後來慢慢相處也是發現這人還行,沒有那麽差,還能當個朋友相處。


    “還有個事我想和你說,我隻和你說,你不要和別人說。”


    “嗯。”安晚回答他。


    “你記得高一來給我開家長會那個女人嗎?”


    “嗯。”


    “她是我媽媽,親媽,她比我爸小十五歲,原來她是我爸的學生,在我爸是她老師的時候她就對我爸心生愛慕,後來她畢業了,我爸也和另一個女人結婚了,生了一個男孩,也就是我同父異母的哥哥,但我爸和他前妻離婚了,之後機緣巧合又和我媽在一起了,然後就有了我。”


    “小的時候,我爸的前妻總是帶著我哥哥來我家對我媽說出一些不好的話,我家周圍的鄰居久而久之也穿出一些閑言碎語,傳到我的耳朵裏,我就真的以為我媽是破壞別人幸福家庭的壞女人,我也覺得我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那時我覺得我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就是個錯誤…”


    說著說著,於清懷的聲音越來越小,眼神也飄向了遠方。


    “這不是你的錯,你爸爸你媽媽都沒有錯。”安晚伸出手像安慰顧純一樣安撫著他,此時的於清懷更加像一個孩子。


    “所以我這個人言行舉止有時候把握不好分寸,可能,不!已經是傷害到你了,我要說一句對不起,但我真的要說明白,我爸真是離婚之後才再遇到我媽,和我媽結婚的,我媽真的沒有破壞別人的家庭,她生我的時候隻有23歲,而我爸都快四十了…”


    “我知道,我知道,每個人都有追求愛情的權利,在雙方都是單身的情況下…”安晚對他說。


    “不是每個人都向你這樣覺得的,那個時候他們都認為我媽是圖我爸的錢,圖他那時候的地位權勢才主動投懷送抱,可依我媽當時的條件完全不必找一個快半百的人,她完全可以找一個青年才俊…”


    年少時傾心的人真的是最好的。


    “那你媽媽現在也很幸福不是嗎?她並不會因為選擇了你爸爸而後悔,這就是她年輕時想要的,最後得到了她應該很滿足,不是每個人都能和自己愛慕的人在一起。”


    是啊,安晚那時候就明白的道理,在別人身上就能理解,到自己身上就沒辦法實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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