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車勞頓對煉屍官來說如家常便飯,每次任務都是一次出遠門。


    三天後,馬車抵達落鳳嶺。


    眾人在山嶺腳下的小鎮落腳。


    吃過午飯,費材仰麵八叉的倒在一個草垛上,懶洋洋的打著盹。


    眾人不解。


    “天還早,咱們不去山裏轉轉了?”


    “坐了三天馬車,正好進山去舒展舒展筋骨。”


    費材懶洋洋道:“那是山嶺,連綿群山,找隻老虎都能跑斷了腿,更別說搜尋鬼魅之物。”


    齊遠矚道:“那咱們怎麽辦,總不能守株待兔吧。”


    費材把眼一閉,悠哉道:“辦法當然有,先在這等人。”


    等人?


    眾人更加莫名其妙,倒是徐衍隱約想到了什麽,望著遠處的群山出神。


    大日當空,曬得人渾身暖洋洋的,又是吃飽喝足,無事之下頓感昏昏欲睡。


    眾人坐在草垛周圍,和費材一樣打瞌睡。


    直至一個如無常般白色的尖帽子無聲無息的出現在草垛旁。


    齊遠矚正眼皮打架呢,睡眼朦朧間發現麵前出現個女人,身穿白袍,頭戴尖帽,大大的眼睛盯著他看,好似索命的白無常。


    遭了,這是橫死了呀!


    齊遠矚嚇出一身冷汗,哆哆嗦嗦扯了扯旁邊的徐衍。


    “徐、徐哥!你看我是不是死了,怎麽有無常來接我了?”


    徐衍翻了個白眼,心說你死沒死我不知道,反正我早死了。


    咚一個腦栗。


    敲得齊遠矚一個激靈,跳了起來。


    對麵的‘白無常’手掐纖腰,慍怒道:“怎麽說話呢小子,誰是無常,我看起來像鬼嗎。”


    草垛上的費材一出溜滑了下來,眉開眼笑道:“子柔妹子怎麽可能像鬼呢!你可是咱們司天監的天仙呀。”


    名為子柔的女子揚起俏臉,沒好氣道:“材叔怎麽不吃酒,改吃蜜了,嘴巴這麽甜。”


    “有求於人,當然得甜著些啦哈哈。”費材招呼眾人,介紹道:“這位是東衙的第一美人,尋靈使,辛子柔。”


    司天監四大分支,從衣裝上看各有特點。


    尋靈使戴尖帽,打更人掛銅鑼,煉屍官穿黑衣,雕龍匠背刻刀。


    打更人與雕龍匠徐衍都見過了,唯獨沒見過東衙的尋靈使。


    麵前的女子二十多歲的年紀,大大的眼睛十分靈動,模樣談不上多美,但很是耐看,猶如鄰家姐姐般溫婉大方。


    尤其身後垂至腳踝的長辮子,細數一下足足二十二條,宛若披風,配上一身白衣更顯得英姿颯爽。


    唯獨頭上戴著的尖帽子不倫不類。


    不是鬥笠也不像兜帽,與黑白無常的行頭有些類似,看起來古怪又神秘。


    見尋靈使出現,徐衍暗道猜對了。


    費材之前說的等人,果然是在等東衙的人。


    落鳳嶺那麽大,靠著西衙十幾個煉屍官不可能搜索得完,而陰魂鬼物又是特殊的靈體,既然尋靈使有著尋靈的手段,那麽追蹤鬼魅邪祟應該也不在話下。


    眾人紛紛打過招呼。


    同為司天監同僚,今後少不了打交道。


    況且又是與煉屍官同為監正一脈的尋靈使,自然覺得親切許多,不像麵對打更人與雕龍匠那麽隔閡。


    辛子柔朝眾人點點頭,大大方方的說道:“材叔過獎了,我可當不得第一美人,東衙比我漂亮的多了。”


    齊遠矚自從得知人家不是白無常而是尋靈使,頓覺丟人,紅著臉道:


    “子柔姐貌美如花傾國傾城,是我所見女子當中最美的一位!即便不是東衙的第一美人也一定是咱們司天監的仙子之一。”


    眾人齊齊附和。


    美人當麵,哪能吝嗇讚美之詞。


    辛子柔翩然一笑,嗔了一句油嘴滑舌。


    她脾氣溫和,為人最好相處,是東衙出了名的老好人兒。


    費材見這群新人煉屍官見到美人跟打了雞血一樣,連忙轟蒼蠅一樣擺手道:


    “行了,都省點力氣吧,你們這位子柔姐已有婚約,明年人家就完婚嘍,怪就怪你們加入司天監太晚啦。”


    一聽這話,頓時歎氣聲此起彼伏,惹得辛子柔咯咯直笑。


    定下明早進山,眾人入住鎮上的客棧。


    徐衍見齊遠矚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好笑的擠了擠對方的肩膀。


    “人家不是還沒完婚嘛,有機會的,咱們好男兒要迎難而上。”


    “不好吧,君子不奪人之美呀。”


    “我們是君子嗎。”


    “好像不是哎,不過強扭的瓜不甜啊。”


    “但它解渴啊。”


    “徐哥的見解真是……好有道理啊。”


    “多讀書,你會明白更多道理的。”


    由於客滿,僅剩的幾間客房不多,隻能兩人一間。


    徐衍與齊遠矚住在一間。


    眾人說說笑笑,吃過晚飯後各自休息,為明天進山養精蓄銳。


    齊遠矚吃得不多,最近這些天能看得出這位少掌櫃明顯消瘦了許多。


    “伯父的病情可有好轉。”


    徐衍靠在床頭,一邊翻看推山手,一邊詢問道。


    “不太好,大多時間處於昏迷狀態。”齊遠矚皺起眉,道:“連宮裏的太醫都來看過,依舊找不出根由,我家花費大價錢換了些靈藥,本以為能暫且吊命,誰成想依舊每況愈下。”


    “雖然我不清楚伯父的怪病從何而來,但別忘了一句話。”徐衍從書本上抬起目光,“同行是冤家。”


    “我們長安堂在皇城也算老字號了,沒得罪過什麽人啊,其他的大藥鋪與我們都有往來,莫非徐哥指的是新張開的永濟堂?永濟堂的老板不是你的好友麽,上次翠雲樓還是人家請的吃酒錢。”


    “能請你吃酒的未必是朋友,也可能是對頭,黃鼠狼還能給雞拜年呢。”


    齊遠矚恍然道:“原來徐哥和那永濟堂的老板不是至交啊。”


    “見過兩麵而已,隻能說認識,連朋友都算不上,請我吃酒,可能是人家看到咱們是司天監的官差,別有用心。”


    “原來此人心機這麽深!”


    徐衍心說可不是麽,我都被那孫子帶坑裏去了,這不是慢慢往上爬呢麽。


    “總之對這種人有所防備就對了。”徐衍轉開話題,道:“你們永濟堂沒想想別的辦法,總不能坐以待斃吧,比禦醫厲害的名醫又不是沒有。”


    齊遠矚道:“辦法當然想了,我家有個表舅是真正的名醫,在外隱居多年,為了家父的病症我已經派人去請了,隻要表舅肯來,一定能有辦法救活家父!”


    “那就好,不知那位名醫有多厲害,比起禦醫能強出多少。”


    “強多了!我這位表舅是藥王島的弟子,曾經拜師大名鼎鼎的神醫藥王!”


    “藥王洛九蒼?”


    “沒錯,表舅就是藥王洛九蒼的弟子,他叫劉木橋。”


    原來知遠縣的劉木橋是齊遠矚的表舅。


    “你表舅的元陽烈不錯。”


    “徐哥認得我表舅?”


    “見過一次,在知遠縣的時候幫了你表舅點小忙,他送了我一袋子元陽烈。”


    得知劉木橋依舊住在知遠縣,齊遠矚長出一口氣。


    他就怕那位表舅沒在家,而是出門雲遊,找不到人可就壞了。


    或許是一路乏累,也可能心中的石頭落了地,齊遠矚很快鼾聲大起。


    徐衍則繼續看書。


    午夜之際,忽然心有所感,徐衍抬起頭看向窗外。


    不知何時,落鳳嶺的方向起了霧。


    霧氣朦朧,猶如一片輕紗般飄散而至,籠罩了夜幕下的小鎮。


    冷清的街頭出現一個個步履蹣跚的身影,目光呆滯的走向鎮外,走向山嶺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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