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夜,大商皇城。


    本該熱鬧的時節,反而充斥著一股蕭殺的味道。


    皇帝病重的消息猶如晴天霹靂,炸響在皇城內每一個人的心頭。


    有人惶惶不安,有人憂心忡忡,也有人暗暗竊喜。


    慧寧宮。


    風韻猶存的皇後與國舅卜太寧正品茶敘話。


    “陛下這月來連下聖旨,催促各地雕龍台盡快趕工,聽說連礦山裏征調的苦力都從十四歲調到了十二歲,也不知九龍柱能不能如期完工。”卜太寧道。


    “畢竟是陛下的一樁心事,讓那些雕龍匠辛苦些,新的一年定是要完工的。”皇後道。


    “陛下抱恙已久,轉過年也該讓太子繼位了,九龍柱這個念想一旦實現,泄了這口氣,可就……”


    “泰之為大商國儲,何時登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掃清異己。”


    “據我所知,滿朝文武對太子監國稱讚不已,唯獨司天監的東西兩衙,對太子的號令陰奉陽違,簡直大逆不道!”


    “所以,這次才讓南衙的打更人去徹查一番,揪出些冒頭的,其他人也就安生了。”


    “陛下抱恙,群龍不可無首,皇後娘娘理當接管司天監,肅清異己,為太子殿下掃平一切障礙。”


    “哎,我就是個操勞命,本想管好後宮也就是了,偏偏還得替陛下打理這天下,你說我一個女人,哪會管什麽天下呢。”


    “姐姐可不是尋常的女人,您是大商皇後,將來的皇太後,自當辛勞些……聽說有款茶叫大卜,滋味甚是清新脫俗,下次帶來給姐姐嚐嚐。”


    “好哇,你帶來的茶,我最滿意。”


    屏退了下人的慧寧宮裏,幽香暗起,燭影搖曳。


    ……


    司天監,總部。


    監正斐淺麵前站著常玉春與倪秋雁。


    東衙與西衙的官正臉上是同樣的怒容,憤憤不已。


    常玉春:“大人您給評評理!憑什麽他們南衙如此肆無忌憚,連東西二衙都敢徹查?”


    倪秋雁:“不僅徹查,我手下的一個尋靈使不過頂撞了兩句,居然直接被格殺,打更人的權力怕是滔天了吧。”


    常玉春:“一群狗仗人勢的東西,除了捕風捉影他們還會什麽!仗著有尚方寶劍就敢隨便殺人?他們怕是忘了自己也是司天監!”


    倪秋雁:“趁著太子監國,莫非南衙打算自立門戶,給我們來個下馬威?”


    常玉春:“他們敢!陛下還活著呢,即便陛下咽了氣,他南衙也是司天監的下屬!說什麽我們不尊太子號令,那也得看看是什麽號令!我們西衙是辦案的,誰有空給他商泰之去收羅天下美人?”


    倪秋雁:“太子下給東衙的命令更離譜,要我們尋找三隻頭的花貓兩隻腳的山狗,五條腿的青蛙巴掌大的侏儒,這是把我們尋靈使當成了東宮的下人,呼來喝去不說,尋的東西匪夷所思,也不知他從何處聽說的那些稀奇物。”


    常玉春:“定是國舅教的!治國的本事沒多少,學這些偏門左道倒是快。”


    斐淺默默的聽著兩個得力部下抱怨,手撚長須,仿佛在神遊天外。


    常玉春實在氣不過,道:“大人!您倒是說句公道話呀,任憑他們南衙胡來?”


    斐淺回過神兒來,微笑道:“公道?這世間何時有過真正的公道,不過弱肉強食罷了,打更人直隸於陛下,他們的舉動,我也難以號令。”


    倪秋雁:“可是陛下重病纏身,眼看著大限將至,怎會允許打更人在此時禍亂皇城?”


    常玉春:“我看打更人沒準是換了主子,陛下近年來不理朝政,都是皇後在打理天下,打更人的鼻子靈著呢,他們這是急著投靠新主子。”


    倪秋雁:“東西兩衙本就與皇族有所隔閡,若是南衙當真投靠了皇後,這通殺威棒我們隻能受著。”


    常玉春:“管他南衙的主子到底是誰,要立威可以,咱們忍了還不行,他們這次是動手殺人!我們還怎麽忍!”


    斐淺擺了擺手,壓住常玉春的怒喝,溫聲道:“不忍又能怎樣呢,難道你還想造反不成,況且,你們真的了解咱們這位陛下嗎……”


    斐淺的目光出現一縷茫然。


    這麽多年了,他自以為早已看清了大商皇帝商無極,可是不知為何,斐淺每一次見到皇帝,都會有一種陌生的感覺。


    他還是看不透。


    直至商無極大限將至,他斐淺依舊看不透一個將死之人。


    輕輕的歎了一聲,斐淺生出一種疲憊的感覺。


    “今兒是大年夜,別給陛下找不痛快,你們不願回去便找個酒館喝上幾杯,眼不見為淨。明天是大朝會,到時再說南衙的事。”


    兩人無奈,隻好躬身告退。


    司天監外。


    常玉春捏了捏拳頭,道:“南衙這幫可惡的家夥,明天參他們一本!”


    倪秋雁百無聊賴的道:“隻能如此了,今晚就忍了吧,早晚有一天讓他們南衙還回來,這口惡氣我記下了。”


    常玉春道:“身為官正,連部下都護不住,我是沒臉回去了。”


    倪秋雁道:“那正好,我也懶得回去,讓南衙鬧去吧,咱們喝酒。”


    兩位官正結伴而行,找了間小酒館,看似豪邁要一醉方休,實際上鬱鬱寡歡,都憋著一口悶氣。


    隆冬時節,天寒地凍。


    大商很冷。


    徐衍進城的時候,裹著一身寒氣。


    死馬扔在了城外,煉屍隨在身側。


    途徑齊府的時候,看到院子裏掛著白幡。


    這是死人了。


    徐衍錯愕了一下。


    齊府家主的毒已經解了,有劉木橋幫著調理,不說早已痊愈,也應該好得差不多了。


    怎麽死了?


    進門一打聽,死的不是齊府的家主,而是齊遠矚的表舅,劉木橋。


    劉木橋亡故的消息,驚得徐衍目瞪口呆。


    找來齊遠矚詢問,剛一見麵齊遠矚嚎啕大哭。


    “徐哥你可算回來了!我以為你死在外邊了呢!”


    齊遠矚聲淚俱下,是真傷了心。


    也難怪他誤以為徐衍身死。


    一連數月不見人,這麽久的時間,放在前去辦案的煉屍官身上,多為遭遇不測。


    “遇到些麻煩,有驚無險,劉神醫因何而故?”徐衍沒多說自己的經曆,繼而問起劉木橋的死因。


    “就在一個多月前,突然暴斃,沒有任何征兆,表舅臨死的時候隻說讓我將醫人送去藥王島。”齊遠矚如實道。


    暴斃這種事,放在別人身上或許會出現,可劉木橋醫道高深,怎麽可能突然暴斃而亡。


    其中必有隱情。


    詢問遺體,得知早已派遣心腹家丁送往藥王島。


    至於齊府裏的白幡,是齊府家主授意,為了祭奠劉木橋而設立,準備全府人戴孝一年。


    莫非死於奇毒……


    徐衍懷著疑問,離開齊府。


    轉往西衙的路上,看到街邊小吃鋪旁的兩個女孩,年紀差不多大。


    一個坐著輪椅正在與店家討價還價,另一個手裏捧著熱乎乎的吃食,一臉幸福的大快朵顧。


    看到這兩人的同時,徐衍驚喜交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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