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的靈符既然能阻隔寒氣,自然也可阻隔屍氣。


    徐衍以自己變強的元神之力召喚成功,血影小紅的身影出現在石椅上。


    “亡者殿……”血影的目光依舊充滿戒備。


    血影的殷紅程度比上次沉重許多,預示著小紅比上次出現的時候變強了不少。


    “又見麵了,我的朋友。”徐衍以沙啞的聲音招呼道。


    他很清楚小紅變強的原因。


    老槐村一村人,加上知遠縣一個城鎮的活人。


    “你當我是朋友?”血影的聲音飄忽不定,充滿疑惑。


    “當然,出現在亡者殿的客人,都是我的朋友。”徐衍展開雙臂,道。


    “朋友……”血影沉入沉思。


    “每個人都有朋友,我猜你也有自己的朋友。”


    徐衍不等對方答話,繼續道:“不久前,我的一位朋友死在我麵前,我沒能救下她,現在想來心裏還隱隱作痛,朋友會帶給我們快樂,失去的時候也會給我們帶來痛苦。”


    “失去朋友的時候,會痛苦麽……”血影不知想到了什麽,目光出現短暫的迷茫。


    徐衍暗暗鬆了口氣。


    以血影此時的狀態大致能猜測出她的確把小玉當成了朋友。


    “當然會痛苦,但是沒有辦法,天下無不散的宴席,有分別,才有相聚。”徐衍道。


    “既然失去朋友會痛苦,那就讓她永遠和我在一起,融進血河,成為我的一部分。”血影眼裏的迷茫很快消散,恢複了清冷。


    徐衍心裏咯噔一下。


    這家夥實在不好相與,動不動就想讓人融進血河。


    “若你認為融進血河即能得到永久,那便大錯特錯了。”徐衍道。


    “哪裏錯了。”血影質問。


    “朋友這兩個字,指的不是死人,如果你能殺掉朋友,那麽對方就肯定不會是你真正的朋友,因為真正的朋友,是你所在乎的人,在乎她的喜怒哀樂,在乎她的輪回生死。”


    “在乎……”血影再次迷茫了一下,很快做出自己的決定,道:“我懂了,活的朋友才算朋友,死掉的,不算。”


    徐衍提著的心又放了下來,這麽理解也行。


    “也可以這麽說,所以我不大喜歡結交太多的朋友,因為他們總會有死去的一天,每死一個,我會傷心一次,他們不像我們亡者,不存在生與死。”


    徐衍將雙臂伸展至極限,道:“所以,我要喚醒所有的亡者,在這裏來一次盛大的聚會!”


    “如果這裏坐滿亡者,會發生什麽?”血影充滿好奇。


    “因為未知,所以好奇。”徐衍放下雙手,語氣沉沉道:“也許會出現一座死之國,也許會改變天下格局,也許輪回就此被打破,也許……會擁有死而複生的機會。”


    最後一句話徐衍說得語氣最重。


    果不其然,血影被死而複生的機會所打動,她渾身的血光明滅交替,如她此時起伏的心情。


    “真的會有死而複生嗎?”血影呢喃著。


    她對那等神跡充滿了憧憬,她不在乎自己是否還能複生,她隻想要她的姐姐還能繼續活著。


    “天下間連我們這些奇詭的亡者都存在,未必沒有死而複生的契機,而契機,需要等待。”


    徐衍勾動霧氣漩渦,血影的身影逐漸暗淡。


    “感謝你的聆聽,果然在悲傷的時候找朋友傾述才是最好的辦法,至少能打開心中鬱結。”徐衍送客道。


    “榮幸之至。”血影有些意外,沒想到亡者殿的主人會感謝她這個外人。


    “世界有美好的一麵,盡管我們身為亡者,也可以享受生活,那麽,再會嘍。”徐衍發出輕鬆的呼氣聲,語氣暢快。


    血影點了點頭,身影逐漸消失。


    當血影完全不見了蹤跡,一尊法相懸浮於石椅上方。


    徐衍遮擋容貌的迷霧破裂開來,他的目光冷峻,與剛才心情愉悅的亡者判若兩人。


    “你先享受生活吧綠娥,而我,要去摘別人的腦袋了。”


    身影消失,亡者殿轟鳴閉合。


    天邊泛起魚白。


    新年到。


    街邊的小酒館裏,常玉春與倪秋雁頻頻碰杯,兩人一身酒氣。


    “天快亮了,咱們喝了一宿,也不知家裏遭了多少委屈,死了多少人。”倪秋雁望著窗外清冷的街頭,不無擔憂的說道。


    借酒澆愁,愁更愁,可是沒辦法,除非他們敢反抗代表著皇權的打更人。


    “這幫打更的越來越欺人太甚!”常玉春將手裏的酒杯狠狠的砸在桌上。


    “咱們與皇家的隔閡注定會更深,今年太子大婚,可子柔已經數月未歸,我懷疑那丫頭打算逃婚。”倪秋雁搖頭歎息。


    “逃婚也好,總比當什麽太子妃自由,大商,嗬嗬,我看早晚要敗落於太子之手!”常玉春又滿飲一杯。


    “你這話若是被打更人聽了去,還不抓你到南衙拷問一番。”倪秋雁打趣道。


    “好哇!隨便抓!隻要他們敢!”常玉春始終悶悶不樂,道:“這官正坐的真他娘憋屈,眼看著屬下在受苦,我卻隻能在這喝悶酒,真想殺回去和南衙的家夥大戰一場。”


    “還是喝酒吧,你若回去和人家大戰,那是造反,陛下雖然身子不好,可還活著呢。”倪秋雁的言外之意常玉春也聽了出來。


    “哎,你說陛下怎麽子嗣這麽少呢,就一個兒子幾個公主,若是多幾個兒子總能挑出個撐大局的。”常玉春歎息道。


    “也許是當初殺戮太重,煞氣纏身難有後代。”倪秋雁回憶道:“當初大商未曾立國之前,此地多諸侯,互相征戰,是陛下橫空出世,蕩平四方建立的大商,誰知如今病入膏肓。”


    “人老不以筋骨為能,陛下的修為算不得太高,沒法子的事,可憐一代梟雄打下如此偉業,也不知大商還能延續幾代。”常玉春歎道。


    “國有國運,人有人運,各安其命吧,來,喝酒。”倪秋雁倒滿兩杯。


    清冷的街頭,偶爾有行人走過。


    有的是忙著起早出攤跑生活的小販,有的是昨夜醉酒夜宿美人膝的浪蕩子,還有的,是殺機重重的複仇者。


    常玉春與倪秋雁豪飲之際,街邊走過個清瘦的身影。


    方向,正是南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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