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一男一女,原本毫無血緣親情,卻用兩顆心和一段婚姻把他們親密交纏在一起。


    不是每一段婚姻都會經曆坎坷,也不是每一段婚姻都會如期風平浪靜。他們經曆了坎坎坷坷,把那些好和不好悉數暴露給對方知道,隻因兩個人在一起久了,靈魂便會相融,彼此間不再需要什麽偽裝。


    白素和楚衍在認識彼此之前,早已習慣把偽裝當麵具,婚後也有坦誠相對的時候,不過那樣的時刻多半不是在s國。


    他們習慣在自己熟悉的國土上演戲偽裝,卻在異國陌生國土上肆意綻放著彼此的喜悲。


    白素從未否認過,楚衍是她心髒上的一道傷,每當有人跟她提起楚衍這個名字時,就仿佛有人抓了一把鹽撒在了她的傷口上,螫的她心髒那裏湧出一陣陣痛徹心扉的疼轢。


    有一種疼痛會跟隨人一輩子,比如說此刻握著她左手緩緩散步的男人。


    十指相扣,親密無間,好像他們之間從未分開過。


    這是楚衍慣常使用的小動作,兩人私下相處時,就這麽牽著手,有一搭沒一句的說著話襞。


    她其實沒有晚上散步的習慣,有時候被他拉出來,也隻是無奈陪著,多是沉默,偶爾他說話,她靜靜的聽著,有些漫不經心,有些敷衍,但他脾氣很好,隻溫溫的笑。


    他說:“素素,這才像夫妻。”


    多年後,每次想到這句話,都會忍不住感慨萬千。


    如今,小區慢行,他穿著暗色大衣,神情一如既往俊雅隨和,平日裏盛氣淩人的氣勢減少了很多。


    “我把墨墨接回素園了,多日不見你,除了跟我鬧別扭之外,一直不肯跟我說話。”最終,率先打破沉默的那個人是他,語調淡淡的。


    她微愣,以為他會質問她為什麽不接他的電~話,但沒想到他的出口之言竟然是圍繞著白墨。


    白素忽然意識到,這個男人在試圖尋找話題,一個不會引起她排斥的話題,所以現如今聲音平淡之餘,是否還隱隱夾雜著幾分試探和小心?


    多日不見白墨,不是她心狠,而是她很清楚,與其白墨留在她身邊每天擔驚受怕,還不如留在白家,至少安全問題可以得到保證。


    如今楚衍說,他把白墨接回了素園,湧現在白素腦海中的第一句話竟是,被左右兩翼夾攻的他,哪還有時間和精力照顧一個孩子?


    白素垂眸,過了片刻,才開口說道:“把她留在白家,目前對她來說,是最好的安排。”


    “她是我們的孩子,素園是我們的家,隻不過現如今女主人不在……不過沒關係,我和孩子會等她回來的。”路燈在霧氣裏散發出朦朧的光,楚衍俊雅的臉龐因為路燈的關係,顯得有些晦暗難測,但眼神卻顯得格外虔誠和真摯。


    “……”白素沉默,“家”這個詞太過美好,不管它代表了什麽,至少不該代表分別。


    但他和她婚後七年,似乎一直是聚少離多。


    愛讓他們對婚姻有了期待,可隨著時日漸長,愛被他們遺落在了歲月之中,因為被蒙了灰塵,所以之前那些歡歌笑語,注定將變成一聲再悵然不過的曾經。


    “有人說過,如果你想緊緊抓著一個人的手,想要跟她就那麽手牽手走一輩子,首先要做到的,不是握緊,而是鬆手。”楚衍望著前方的路,目光專注,清晰而深邃:“如果她到時候回來找你,那她將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白素眉眼沉沉:“如果那個人走的太遠,早已看不到回頭路呢?”


    楚衍站定,看了白素一會兒,這才伸手把她鬢旁散發捋到耳後,柔聲道:“她或許迷路了,到時候我會去找她,把她帶回家。”


    “我累了,楚衍。”白素呼吸很沉,清冷的雙眸裏溢滿了複雜之色,淡淡的說道:“真得很累,我一直覺得我能操控別人的幸福,但沒想到有一天上帝竟然跟我開了一個玩笑,它把我的幸福全都偷走送人了,於是一夕間我成為了孤家寡人……”


    “你怎麽會是孤家寡人?你還有我。”楚衍眼神很柔和,額頭與白素額頭相抵,姿態親昵:“素素,我是你的。”


    他可是在誘惑她?


    原來,聽到這樣的話,她的心依然會悸動。


    盡管,有些事情,她可以自欺欺人,卻無法在內心最深處說服自己去接受。


    他們明明在談論現在和將來,可有關於過去總會不時的浮出水麵,揮旗叫囂一番才肯潛水下沉。


    楚衍用充滿氤氳霧氣的黑眸注視著白素,“能夠輕易就被偷走的幸福,那不是幸福。我對你可以說是一見鍾情,也可以說是日久生情。有時候上帝喜歡跟人開玩笑,捉弄世人,它安排我遇到你,卻沒安排你第一個愛上的人是我,但我漸漸明白,有時候上帝安排了一切,如果答案是我難以承受的,那麽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主動改變,而不是默默承受。對你……我學不會放手。”


    白素抿唇沉默,她想起了一句話:有關於愛情這本書,讀的太馬虎,容易錯過;讀的太認真,容易掉眼淚。


    如果可以,她希望每一對戀人都能脫離世俗的約束,能夠在彼此間湧動的將是毫無保留的付出和感動。


    兩年前,她在愛和恨,得到和失去中掙紮沉浮,她忽然間開始明白,愛情可以主宰戀人之間的精神世界,但生活卻總會在不經意就背叛愛情。


    他說她從未失去過什麽,還是失去了。兩年後的她失去了愛恨激情。


    有人說,能讓女人內心變強大的,通常都有一個迫使她成長的男人。如果沒有經曆過情傷,沒有把自己逼到絕境後,再複活重生,那她就稱不上蛻變。


    沉默片刻,白素自嘲道:“多年咄咄相逼,我厭了。楚家喜歡的兒媳婦人選不是我,一直都不是我…...我知道我性格不討人喜歡……”


    “性格怎麽不好了?”他微微勾唇,眸光深不見底,聲音很輕,輕的不能再輕了,溫熱的呼吸吹拂在白素的額頭上:“你人緣至少比我好,你看你虜獲了多少朋友的心?別人不懂你不重要,隻要我覺得你好,那你就是最好的。”


    白素皺眉,他這是把她當孩子來哄嗎?


    楚衍目光幽深,將她摟在了懷裏,聲音不疾不徐:“你是我認定的妻子,是我要共度一生,打算白頭偕老的女人,我還打算百年之後,我們合葬在一起,生時在一起,死了也要在一起……”


    她靠在他的懷裏,聆聽他強有力的心跳聲,心神沉滯。


    耳邊響起楚衍平淡的語調和沉穩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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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我這麽放不下你,你認為此生離開你,我還有能力再愛上別的女人嗎?


    你吃了多少苦,我都記得,沒有一刻敢忘記。


    你有時候會不會覺得我很沒用?


    南宮傲可以把旗下南宮集團股份全都送給洛雲姬,讓她掌控他的經濟大權。


    季如楓為了救沈千尋,地震來臨那一刻,可以不顧自身性命把她護在了身下,一同被埋在廢墟裏。


    蕭何因為擔心蘇安身體不能負荷懷孕,他寧願妻子一輩子不生,寧願以後的總統之位交給他弟弟的孩子,也不願意承擔失去蘇安的恐懼和痛苦……


    跟他們一比,我似乎太過沒用了。


    你的丈夫被人暗殺算計慣了,所以有時候他一直在良善和惡欲中掙紮徘徊,他沒享受過多少家庭溫情,對人冷漠出於本能,但他真的很喜歡你,第一次想毫無保留的對一個人好。


    他也一直以為,娶了你之後,等待你們的將是幸福,但事實並非如此,似乎因為他的緣故,你一直活的很辛苦。


    你丈夫不是生活在和平國家,s國政壇太動蕩起伏了,左右兩翼紛爭由來已久,牽一發而動全身。


    對他來說,錢財重要,可再如何重要也比不上一個白素。


    但如果有人現在來問他,願不願意把他旗下股份和所有資產劃分給白素。


    他會搖頭,他沒辦法像南宮傲一樣,把財產都給他的妻子,因為這些錢全都被他投進了國家軍事基地。


    那是他和白素的無憂之盾,不能斷了經濟來源,但他想對白素說,等一切塵埃落定,他願意效仿南宮傲把身家財產全都交給他的妻子……


    對他來說,生命很重要,如果有地震,他會出於本能不顧一切的把白素護在羽翼之下,隻因他們是夫妻,而夫妻本該是一體的。


    但如果有人問他,願不願意為白素身先士卒,以身犯險?


    他會搖頭,他如果死了,在這世上便沒有人會因為忌憚他,對白素手下留情,到時候她注定活不長久。


    但他想對白素說,她是除了母親顧維之外,第一個讓他流眼淚的女人。待一切塵埃落定,如果白素先他一步離世,他一定不會貪戀紅塵,讓她黃泉路孤單一人行走......


    對他來說,他雖然很喜歡孩子,但如果那個孩子不是白素和他所生,那他寧願一生無子,哪怕放棄一切,不當總統又如何?


    但如果有人問他,願不願意把總統之位交給楚文緒或是楚翎?


    他會搖頭,一旦他不是總統,那他隻能像案板上的家畜生肉,任人宰割。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一人遭殃,滿門俱毀。


    但他想對白素說,如果有一天危險盡除,如果白素厭倦了這裏的一切,如果有人可以擔負起國家重責,他願意放手,從此以後隻跟一個叫白素的女人守著一座城,一方小院落,平靜安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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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衍話語裏竟然夾雜著淺淺的情怯。


    白素心裏一顫,眼睛有了酸澀和脹痛感。


    任由他抱著,路燈打在她的臉上,帶來一絲柔和。


    楚衍身形被拉出一道陰暗的身影,俊雅的臉龐隱有感慨,似是心有所觸,將她更深的擁進懷中。


    “楚衍,我們現如今像不像一對遲暮夫妻?”白素緩緩開口問道。曆經滄桑,痛了一個他,苦了一個她,滿身的傷,過往淒惶積壓在心,卻無從宣泄。


    他低頭看她時,卻見她躲避他的目光,將他風衣衣領拉起,額頭蹭了蹭他的胸前襯衫,動作間帶著孩子般的傻氣。


    楚衍的心忽然間就那麽柔軟起來。


    “如果我是一個老頭子,抱你時應該沒這麽大的力氣。”楚衍笑了笑,放在她腰上的手臂開始一點點攏緊,遲疑片刻,再三猶豫,終是開口說道:“我知道你的心結是什麽。換位思考,如果我是你的話,我也不會饒恕這樣一個我。小時候犯了錯,會有人告訴我,因為小,即便是犯了錯,等到下一次總結經驗,避免再犯同樣的錯誤,就值得被人原諒;但長大後,成年人做事需要為自己負責,有些錯誤可以犯,但有些錯誤哪怕隻是犯了一次,卻足以不被人饒恕。褻瀆信任,離間感情,到頭來麵臨的無非是勞燕分飛和勉強湊合。有時候唐天瑜並不重要,你隻是把她想象的太重要。有時候我的沉默,不是默認,隻是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說?”


    白素眉眼閃爍,臉色如常,看不出情緒。


    在沒有遇到楚衍之前,白素以為她的愛恨將會終結在慕少卿身上。但後來楚衍出現了,她那時候才明白,原來她也可以那麽愛一個男人。


    執子之手,早已在不知不覺間轉換成了不堪回首的曾經。


    歡情繾綣時,她沒有預想過這樣的愛有一天竟會從她生命裏消失不見,她問自己,消失的愛,有一天還能再回來嗎?


    有些傷看似很輕,隻是那麽淺淺一道裂縫,但存在了就是存在了……


    白素離開他懷抱,眸色半斂,過了一會兒才說道:“兩年前,或許你該對我說些什麽,哪怕你是在騙我,哪怕我一直自欺欺人,我也不至於會那麽絕望。”


    楚衍漆黑的眼神複雜的鎖視著白素:“有些事情之所以不說給你聽,不是怕你不理解,而是怕你無法寬容。”


    白素平靜說道:“每個人都有他不能公開的秘密,不管是誰都不能做到咄咄相逼。”


    “晚上跟我回家,我們談一談楚文緒。”他執拗的握著她的手,低沉淡雅的嗓音竟然有些淡淡的沙啞。


    “有些事情已成定局,注定要背負一輩子。”良久,白素開口,語聲輕歎:“楚衍,我已經不敢再愛了。”


    “說自己不敢愛的人,通常都曾深深的愛過。”楚衍眉目淡然,低眉輕語:“素素,你曾經深深愛過的那個男人是誰?”


    “……”白素沉默。


    他牽著她的手,包裹在掌心裏,迎風而行,溫聲道:“他的名字是不是叫楚衍?”


    “……”這一次,白素皺了眉。


    她的沉默並不影響他問問題的興致,好奇道:“他有讓你為他哭過嗎?”


    “……”白素覺得,這樣的對話她很不擅長。


    屬於楚衍漆黑的瞳仁隱約泛著清淺波光,有微不可聞的笑意從他嘴角緩緩流溢而出:“如果女人能讓男人為她流淚,說明這個男人很愛這個女人;如果男人能讓女人為他流淚,那這個女人怕是要一輩子都會因為愛恨,留在這個男人的身邊。”


    “……該進去了。”白素聲音壓低,隱隱透著別扭和不自然。


    所幸前麵就是莫珂家了。


    莫珂,莫珂……


    眸,忽然就那麽一點點沉了下來,用一件事情來遺忘另一件事情,她做到了,但……並不成功。


    她不難過,她聽到她是這麽對自己說的。


    “見到凶手不要生氣。”


    聽了他的話,她轉眸看他,隻見楚衍雙眸宛如一泓冷泉,深不見底,並且暗潮洶湧。


    “……我早已百毒不侵。”其實她真正想說出口的是,凶手是誰?


    “沒有百毒侵身,又哪來的百毒不侵?”楚衍緊了緊她的手,聲音暗沉中透著幾許柔和。


    走進庭院時,楚衍對白素開口說道:“素素,一切都會過去的。”


    白素睫毛顫動了一下,沒吭聲。


    但願,一切陰霾和黑暗將會盡快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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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少卿站在陽台上,目光深幽,遠遠看著楚衍和白素,直到楚衍牽著白素的手一前一後進了花園草坪,他這才微不可聞的收回視線,抬眸看了看暗夜蒼穹。


    今夜天很黑,看不到任何星星,諾大的天幕宛如一塊巨型黑布一般,從天空當頭罩下,壓抑而沉悶。


    下意識摸向大衣口袋,那裏裝著煙和打火機。


    當手指觸碰到軟軟的煙盒時,指尖似乎蔓延出過血的麻。


    她……不喜歡他抽煙,曾經。


    所謂曾經,有關於這個詞匯果真最傷人。


    有這麽一個女人,從你見到她的第一眼起就莫名其妙的愛上了她,她清冷淡漠,漫不經心是她的標誌,你明明把她抓在手裏,卻擔心她隨時會離你而去。


    後來,現實無情,所以才會給了彼此錯過的機會。


    他還愛著她的時候,她已經愛上了別人,於是再多的不甘也隻能變成陌生人的不甘。


    看著她舊傷未愈,他總會忍不住去想,再等等,也許等她哪天累了,她終究會回到他的身邊。


    但他開始嫉妒一個叫楚衍的男人,隻因他的離開,可以讓她有再愛的能力,但楚衍的轉身卻帶走了她對愛情的期盼和信仰。


    他終於開始明白,也許他再怎麽掏心掏肺,都無法再感動白素,也許他傾盡一切,也無法讓她再次愛上他。


    很久以前,她對他說:“少卿,你永遠都是我的親人。”


    那一刻,他竟希望她能把他當仇人。親人,總歸太令人絕望了。


    原來有時候轉身,不是一瞬,而是一生。


    但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放手又是另外一回事。


    沿途風景無限,看似屬於他的花朵有很多,但最喜歡的那一朵卻早已被封印在了時光長河裏,因為早已注定,所以才會無心觀賞。


    昔日說好要永遠在一起,沒想到現如今卻成了漠然相處。


    上天果真是造化弄人。


    最終沒有把煙掏出來,慕少卿在外麵站著,吹了一會兒風,這才單手插在褲袋裏,走進了二樓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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