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廣世鴻如、厲向海,一路西行去,至一處山腳。


    抬眼望,見雲天低垂、霞霧朦朧,隱約群山拱衛,仿若蘊生搖籃,見紅日落、彎月照當空。


    蔚為壯觀。


    廣世鴻如讚道:“好一處曛日福地、捧月洞天。”


    再行去,一條山道陡峭,綿延婉轉而上。至半腰,有雲霧繚繞,縹緲脫塵,如置身仙境,如身處靈山。


    又行許久,至夜深,攀臨山巔之上。俯瞰望去,淡淡煙霧籠蓋下,見一汪池水,於月華照耀、映射無暇的光。


    忽有一道柔風吹過,吹散了煙霧,如鏡的水麵亦泛起微微波瀾,倒映的彎月隨之起伏,更添了幾分迷蒙、虛幻的景。


    斜月天池,斜月天池,正是光天夜尋明之道場,斜月天池,避世久遠、幾無人至。


    有詩曰:


    雲暮遮天池,斜月映禪機。


    露寒夜漸深,心尋光明時。


    厲向海道:“此地便是斜月天池?那大光明境何在?”


    廣世鴻如看看繁星夜空、天上彎月,又看看天池映月華、彎月映照。


    聽得他笑道:“在池中月。”


    識破禪機、洞徹禪理。


    說罷,縱身一躍,躍入天池彎月中,泛起片片浪花起伏。厲向海稍有遲疑,亦隨之躍入。


    “撲咚……”


    虛與實輪替,暗與光交換,再回神,已身處佛光普照、光明境界。


    入目處,見花敗草衰,見牆破園壞,見樹木枯落葉滿地,見流年歲月後的空空茫茫。


    就在廣世鴻如疑惑之際,忽有聲傳來:“哎呀呀,難得稀客,難也、稀也。”


    背後,有小沙彌走跳來,清掃園中枯葉,掃了十葉、遺落七葉,滿地依舊、不曾掃。


    廣世鴻如望去,見小沙彌半大的個,眉目清秀,笑道:“哈,你是?”


    “你笑的真假,我法號不見明,哎呀呀,你身上真髒,我來給你掃一掃。”


    說著,小沙彌揮了揮掃帚,卷起一道柔風,吹拂向廣世鴻如,從他身上吹出道道灰蒙之氣。


    灰蒙之氣去,廣世鴻如頓感靈台清明,身心一輕,他又笑道:“多謝佛友。此地是何處?可是大光明境?”


    小沙彌道:“這裏是破戒園,大光明境?沒聽說過。”


    廣世鴻如暗思:破戒園?嗯……傳聞光天曾在破戒園中,受佛之魔業提點化,莫非……


    他道:“僧者法號不見明,然居破戒園中,不見天地之廣,不見人世璀璨,何以見明?”


    小沙彌不見明饒饒頭,有些呆笨呆笨,道:“方丈說了,見明便生煩惱根,見知便生無限問,靈台不淨,灰蒙自染,如何成佛?”


    “不生煩惱如何拋,不見智慧怎論佛?佛者在渡,是渡蒼生,亦是渡己。曆三災九難,曆八苦五毒,方渡成佛。”


    “嗯嗯嗯……有理有理,但我若不得渡,是成佛,還是成魔呢?”


    成佛?成魔?不得渡,不得渡!


    廣世鴻如忽而楞住,眼前朦朧虛幻如泡影,一點即破,再回神,已身處山巔之上,正是躍入天池之前的地方。


    他看著天池中倒映的彎月,喃喃道:“誰渡吾,吾渡誰?”


    就在此時,彎月綻佛光,直衝霄漢,一柄如月的弓,隱隱現現。


    “釋迦親傳如來聖器。”


    廣世鴻如縱身飛去,池中撈月起,霎時,一柄無弦的弓,其彎如月,其色如月,其華如月,如來聖器菩提弓,悄然現世。


    菩提弓佛光大作,耀亮整個世界,天地、山川、日月、境界……


    待佛光收斂,廣世鴻如飛回山巔上,厲向海早已等候在此。


    廣世鴻如道:“聖器已取,目的已成,離開吧。”


    “按計劃行事?”


    “當然,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有菩提弓在手,應能引出那人。”


    厲向海殺意迸發,惡道:“覆滅樓廊山者,幸存的三人,一人已死,怒目金剛盡在掌握,餘下一人:箭無。”


    ……


    破戒園中。


    厲向海身心難得清明。


    小沙彌不見明道:“哎呀呀,施主好大的怨與恨,且讓小僧渡你一渡。”


    “我樓廊山一脈七百六十二口,一夕旦滅,家破人亡,而凶手逍遙安樂,得享榮華,吾豈敢忘?敢不怨不恨乎?你能渡乎?”


    不見明咂咂嘴,忙搖搖頭,道:“渡不得,渡不得,佛難渡,佛難渡啊。”


    他自顧掃落葉,大開大合,卷起道道狂風,吹散破戒園如幻、破滅。


    ……


    春風如意樓。


    夜正半,燈火闌珊。


    是誰起舞弄清影?何人婉轉唱婉柔?


    “愁眉緊皺,仙方可救,劉伶對麵親傳授。滿懷憂,一時愁,錦封未拆香先透,物換不如人世有。朝,也媚酒;昏,也媚酒……


    風波時候,休教遙受,少年場上堪馳驟。酒盈甌,錦纏頭,休令人老花殘候,花退落紅人皓首。花,也自羞;人,也自羞……”


    正是:


    戲子春風吟舞曲,客官如意飲幾許。


    商公應知曲中意,斜臥假寐稍鼾起。


    樓上雅間,清茗款步走來,莞爾一笑,斟一杯酒遞上,道:“王孫不歸前來,帶來佛門聖器菩提弓。”


    商公一葉聞言,恍若初醒、坐起了身,接過酒,淺淺酌,笑道:“嗯……好酒。聖器何在?”


    “在此。”


    清茗一揮袖,菩提弓亮如月華浮現,佛光沛然,令人曠然神怡,浮躁的心亦不由平複。


    商公細細品鑒,道:“好個菩提弓,不愧釋迦親傳聖器,好弓當配絕頂高手。”


    “此時派出箭無,恐樓廊山之事……”


    “無妨,生意場外,與吾等無關。”


    “是。另有一事,俯首縹緲宿霜天,已戰勝兩局,餘下一局該如何安排?”


    商公皺眉,歎道:“罷了,往昔舊事,終要麵對。待神佛戰後,將他帶至春風如意樓,吾親自一會。”


    “是,清茗告退。”


    ……


    天地貫一,局勢數變。


    五佛鏖戰殊天帝,不敵落敗。清香白蓮怒斷天地貫一,月關山、曠千世兩大絕世高手、正魔鼇首,破封而出,分立天地,橫絕世間,一時無人敢聲。


    但見兩人微微一照眼,即分生死決。


    月關山立雲端,掌納雲天清氣,化霹靂雷法,磅礴攻去,道:“正法天降。”


    曠千世立焦土,掌納魔暗濁氣,化三首魔蛟,嘶吼伐天,道:“魔道千秋。”


    兩式極招相衝,於半空交接,霎時,霹靂雷法纏殺三首魔蛟,三首魔蛟撕咬霹靂雷法,直鬥的風卷殘雲,一時不分上下。


    僅餘勁擴散,亦是駭然,摧山斷石不在話下,觀戰群雄多難承其力,吐血倒退,隻代儒子華、品清閑等高手,淡定自若。


    戰場中央,清香白蓮忙帶著五佛化光退去,退至遠處一座山頂,靜觀戰局。


    就在月關山、曠千世僵持之際,忽見一道是神、是魔、是鬼的身影,衝入半空,隔斷兩大極招,消散於無。


    聽得殊天帝道:“哈,吾等待許久矣,來,擊敗吾,讓吾盡興。”


    “嗯……”月關山、曠千世同時罷手,朝半空看去。


    隻見殊天帝周身,九盞幽燈齊耀,綻放無邊幽光。忽而一盞幽燈入滅,殊天帝重傷之軀,五佛苦戰所留創傷,頓時恢複如初,再現全勝姿態。


    眾人望去,隻感:其身通達天地,其神貫絕古今,其氣震懾寰宇。


    強悍,強悍,強悍,有生之殤·殊天帝首現全部實力,神威氣息駭人聽聞,壓的觀戰群雄,齊齊彎了腰,氣滯嘔血,不得不退。


    強如品清閑、代儒子華等,亦不敢攖其鋒。


    殊天帝神威,亦壓的曠千世雙足陷焦土,壓的月關山被逼退至雲海。


    兩人齊皺眉,暗道:難搞。


    月關山暗罵:混蛋分身,惹出這尊大神,是想一起完蛋?


    他笑拜道:“原是閻神降世,月關山有禮。”


    曠千世亦微微一禮,道:“見過閻神,地獄也欲染指苦境了嗎?”


    “吾名有生之殤·殊,吾臨人間,旨在閻神判決。”


    魔源曠千世鬆了口氣,不是跟他爭奪苦境就好,要不然,真不一定能爭過。他心思轉動,欲抽身退去,坐收漁翁,卻感殊天帝氣息鎖定,已是退無可退。


    月關山笑道:“道兄,你吾恩怨暫且放下,齊戰殊天帝如何?”


    “嗯……可。”


    說罷,但見月關山掌中清仙氣團一拋,隱入九天不見。隨即,捏法訣,極招再出。


    “天罰。”


    又見曠千世掌中濁魔氣團按入焦土,遊走大地脈絡,亦運魔元極招出。


    “魔武。”


    霎時,兩大極招飛衝半空去,一上一下,一天一地,夾攻殊天帝……


    ……


    遠處山頂之上,五佛盤坐調息,靜觀仙魔戰天帝。


    就在此時,三世佛正·隱世願如心口莫名一痛,冷汗直流,他頓感不妙,忙化光而去,急急回轉南海珈珈山。


    行至中途,忽有一道魔氣橫越天際襲來,他避之不及,被打下雲海,跌落荒野之上。


    神佛大戰,耗盡佛元,又急行至此,隱世願如幾近氣空力盡,勉力穩住身形,踉蹌前行。


    隻邁出數步,便見魔氣狂湧而來,籠蓋天地,所過之處,萬物凋零,生機不存。


    他望去,見荒野盡頭,風卷塵沙中,緩步走來一道佛者身影。


    抑製不住的殺意,滔滔不絕的魔性,撲麵而來。


    待風沙散去,明覺禪師走近隱世願如身前,拜道:


    “恭迎吾佛……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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