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昂首走進了宴廳。


    走在最前麵,是一個身材修長,麵如滿月,氣度儒雅的中年男子,身後跟著七八名青年,一個個腰懸長劍,氣宇軒昂,在這群人的最後,最後還有一個幹枯瘦小的老頭,雙眼半睜半閉,懷中抱著一個古舊劍匣,像隻鴨子般蹣跚踱步走在人群後麵。


    符朵朵緩緩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冷冷地盯著那中年男子。


    “歐陽承弼!”


    歐陽承弼,玄天劍宗宗主,江湖五絕宗師之一。


    江湖上,最大的世家是紫霜世家。


    最大的幫會是千水社。


    而最強大的宗派,就是玄天劍宗。


    “符大龍頭,久聞符大龍頭乃是女中豪傑,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歐陽承弼則是笑眯眯地視線在廳內轉了一圈之後,落在了那對青年夫妻的身上,於是他的笑容就更加開心了。


    “果然藏在這裏,符大龍頭,這可不像你行事的風格啊!全江湖都在找這個人,你這樣做可是跟整個江湖對著幹啊!”


    “哦,也不對,這確實是你符朵朵能幹出來的事情,嗬嗬,你不會是準備奇貨可居,想跟整個江湖坐生意吧!”


    “可惜這盤生意太大,你符朵朵接不下來的。”


    “就憑你玄天劍宗一家,沒多叫些幫手麽?”


    符朵朵此時已恢複了冷靜,淡淡地說道。


    雖然不知道如何被玄天劍宗察覺了端倪,但如果來的隻是玄天劍宗一家的話,符朵朵也並不如何畏懼。


    你歐陽承弼是先天宗師,我符朵朵也是,雖然沒上過華山,但我也不會比你們什麽五絕宗師弱。


    歐陽承弼哈哈大笑起來。


    “因為本人和符大龍頭你一樣,也是喜歡吃獨食的人,至於吃不吃的下……”


    歐陽承弼驟然轉身,從身後一名男弟子的腰間抽出長劍,淩空橫揮,劍氣縱橫。


    隻聽喀嚓一聲巨響,宴廳的一麵牆壁瞬間化為滿天飛舞的木屑,果然不愧是先天宗師,隨手一劍,相隔五六丈的距離,就能將一整麵牆壁斬為碎屑!


    而廳內的眾人也終於看到了外麵的景象。


    遮雲蔽日的帆船正從前方河道拐彎處駛了出來,數量足有數百之多,將寬闊的河道擠得密不透風,每艘船上都站了十來個人,個個青衫負劍,紅色的劍穗在風中飄揚,殺氣淩然,此等場麵,讓人見之喪膽!


    “我門下三千劍士,人人四品之上,今日全員到齊,而符大龍頭你隻有一條船,你覺得我吃不吃的下!”


    歐陽承弼傲然說道。


    符朵朵的臉色,再次變的有些蒼白。


    “爹,怎麽回事?”


    角落的台子上,金吒小聲問李靖道。


    李靖想了一下道:


    “還記得小時候爹給你講過的那個王子複仇記的故事嗎?”


    金吒點了點頭。


    “大概就是這麽回事。”


    李靖指了指符朵朵身後一臉絕望的那個青年男子道:


    “不過這一次,王子可能跑不走了。”


    金吒看了那一家三口一眼,特別是看到那個快要嚇哭得可愛女童時,臉上露出了同情之色,接著回首望著李靖,似乎想說什麽。


    “別急,先靜觀其變。”


    李靖笑著說了一句。


    此時的場間氣氛,已經越來越劍拔弩張,符朵朵一臉毅然決然之色,雙手緩緩抬起,握住了身後雙劍的劍柄。


    歐陽承弼搖頭失笑道:


    “俗話說不到黃河心不死,如今我們就在黃河之上,符大龍頭你還想垂死掙紮一番麽?那麽就讓我領教一下你名震江湖的蝶雙飛劍法吧!”


    說罷,他也緩緩舉起了手中長劍。


    然而就在此時,歐陽承弼的身後卻響起一道蒼老的聲音。


    “承弼,不用這麽麻煩了,別浪費時間,還是由老夫來吧。”


    隨著這道聲音,一直跟在歐陽承弼一行人身後,那個看去平平無奇的小老頭,慢悠悠地走到了前頭,走到了符朵朵身前三尺處,咧嘴一笑。


    “你,敢出劍嘛?”


    下一刻,符朵朵整個人如墜冰窟,隻覺一道冰寒無比的劍氣,將她全身緊緊籠罩,這一瞬間,別說是拔劍,符朵朵就連手指尖都難以再動分毫。


    一位先天宗師,竟然在這個不起眼的小老頭麵前,連拔劍的能力都喪失了。


    符朵朵的眼中,終於露出混雜著不可思議和驚恐的神情。


    “……你……到底是什麽人……”


    她有些艱難地開口問道。


    “老夫楊一劍,嗬嗬,不知現在的江湖上,還有沒有人記得這個名字!”


    小老頭嘿嘿怪笑著說道。


    “你是楊一劍!你這老怪物竟然還活著!”


    符朵朵失聲尖叫。


    楊一劍,玄天劍宗上上一代宗主,也是百年之前江湖五絕宗師之一,號稱殺人不用第二劍,是當時的絕頂高手,如今年齡恐怕快要接近兩百歲了吧,怎麽可能活到今天?


    最可怕的是,他以前號稱殺人不用第二劍,現在卻似乎已經來劍都不用出了!


    旁邊的歐陽承弼的得意地笑了起來。


    “世人皆以為師叔祖已經駕鶴西歸,卻不知道他老人家一直在我宗門內閉關潛修,如今早已突破了天人之境!如今江湖上,大家都公推紫霜世家的紫東來為第一高手,嗬嗬,就算他在師叔祖麵前,也不過是土雞瓦狗爾。”


    角落台子上,李靖點了點頭,對金吒笑道:


    “那老頭算是真正的修行者了,這人族的武技,或許過個千八百年,確能成為一種修行之法!”


    台下,名為楊一劍的小老頭,沒有再理會符朵朵,悠然走到了那一家三口的麵前,用一種同情的目光看著那青年斯文男子道:


    “其實所有人都知道,你是被冤枉的,但誰叫那件東西在你身上呢?所以這個鍋隻能由你背了!”


    “要不這樣,你將那樣東西交給我,老夫保證你一家今後的安全,以老夫的身份,自然絕不會欺騙你,有了老夫的庇護,如今的江湖上,也沒有人能動你分毫!”


    青年男子因為恐懼,早已全身發抖,不過他的眼中依然有著無比的倔強堅持。


    “那是我家世代祖傳之外,我就是死,也不會把它交給外人!”


    青年嘶啞地喊道。


    小老頭不置可否地冷笑了一下,目光轉向青年身邊的那個小女孩。


    “嘖嘖嘖,好漂亮的小姑娘,可是因為你爹太愚蠢,所以今天你不得不跟你爹你娘一起死在這裏了。”


    “你說,你們一家都死光了,還拿著那件東西有什麽用?”


    楊一劍盯著青年男子獰聲說道,一邊緩緩伸手朝那個小女孩的脖頸抓去。


    小女孩的母親緊緊摟著女兒,一邊痛哭,一邊拚命搖頭,用哀求的眼神看著自己的丈夫。


    青年男子的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


    角落裏,金吒再度看了自己父親一眼。


    李靖的麵容冷靜無波。


    “好酒!”


    就在此時,一道聲音卻突兀地響了起來,打破了宴廳中快要凝固的氣氛。


    楊一劍,歐陽承弼還有他身後的那些弟子們,齊刷刷朝聲音來源處望去。


    隻見他們旁邊的角落裏,坐著一個身穿破舊道袍,頭發花白,背著一個奇大無比的紅色酒葫蘆的老道,背對著他們,悠然地自斟自飲。


    而這這以前,他們根本沒有注意到過這個老道士。


    歐陽承弼等人還是有些茫然,這老道士,這種時候敢出聲,是想找死麽?


    楊一劍卻先是微微一怔,眼神有些迷惑不解,接著迅速轉為警惕,瞳孔猛然一縮,緊緊盯著那老道士沉聲說道:


    “閣下是何方高人?”


    同時,他的手悄悄探進了懷中那個古舊的劍匣……


    老道士慢慢轉過身來,歐陽承弼等人終於看到了他的容貌,三角眼,酒糟鼻,奇醜無比,此時正笑眯眯地盯著楊一劍探入劍匣的那隻手,說了一句楊一劍不久前剛說過的話。


    “你,敢出劍嘛?”


    刹那之間。


    楊一劍汗流浹背,臉色雪白。


    他咬緊嘴唇,滲出血絲,以絕大的毅力,整條手臂顫顫巍巍,試圖拔劍出匣。


    可是最終,這上一代江湖的絕頂高手,都沒有能夠拔出那柄溫養了近百年的本命之劍。


    在吐出一口鮮血之後,整個人軟軟癱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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