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前日兩個小孩相繼發燒感冒,昨天自己也中招了,不得不斷更一天。


    ……


    石磯來到這座石塔前的時候曾說過,她是要來找一個老朋友。


    想來這位年老的苦修士應該就是了。


    當然在李靖看來,這是一個很普通的西方教修者。


    隻是當石磯喊出蚊道人這三個字時,李靖卻不禁寒毛直豎。


    因為就在那一瞬間,在那名年老修者的身上,迸發出了一股絕世凶氣。


    雖然隻有極短暫的一瞬,但那種充滿濃鬱血腥味的恐怖氣息,依然讓李靖覺得連呼吸都有些艱難,臉色微微發白。


    這名年老修者,哪是什麽道士境,絕對是真仙之上,甚至可能比石磯更強大。


    那種仿佛來自遠古的凶戾血腥的味道,在老修者的身上一閃即逝,然後立馬回複了正常,隻是他的一雙三角眼,卻緊緊地盯著石磯,眼中有狐疑有警惕有審視。


    “老蚊子,別這麽沉不住氣,小心被那兩個人發現,你這麽多年一直躲在他們的婆娑城中。”


    石磯依然笑吟吟地說了一句。


    “你到底是誰?”


    被她稱為老蚊子的年老修者,緩緩站了起來,眼中精光四舍,仔細地打量著石磯,眼神卻是越來越迷惑。


    然後隻見石磯揮了揮手,一道無形的氣息將她和那年老修者兩人籠罩,接著石磯嘴巴動了動,似乎說了一句什麽話。


    可惜李靖卻是聽不見了,他隻能看到那老蚊子的臉上,露出了極度錯愕的神情,甚至隱隱還有點驚懼。


    接著兩人又快速交談了幾句,隻見拿老蚊子的神情不斷變幻著,先是有些不可思議,然後恍然,接著似乎有些猶豫,最後看去有點心動,最終勉為其難般地點了點頭。


    然後石磯再度揮了揮手,轉首朝李靖笑了一下道:


    “好了,這些日子,我們就先住在老蚊子這裏吧!”


    ……


    李靖和石磯,在婆娑城中住了下來,就住在老蚊子的石塔中。


    李靖本來以為石塔中會別有一番玄機,畢竟這老蚊子起碼是位真仙,完全可以給自己布置一個洞天小世界,住的更舒適一些。


    然而事實上並沒有,石塔之內隻有簡陋的石室,放著幾張蒲團,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他東西,這完全是真正苦修士的做派。


    “老蚊子當然是真的在修行,他可虔誠地很呢!”


    “雖然修了這麽多年,不過也就是個沙彌,嗯,沙彌是西方教實力境界的一種說法,就相當於煉氣士中的道士。“


    “而老蚊子在煉氣之道上,早已是真仙之境,離金仙也隻有一步之遙,卻不知哪根筋不對,非要在西方教修個佛陀出來。”


    石磯笑嘻嘻地跟李靖解釋了幾句。


    此時兩人擠在石塔二層的狹窄空間中,這座石塔下寬上窄,隻有最下麵兩層能夠勉強容身,老蚊子住在最底層,李靖和石磯兩人在第二層,丈許見方的空間內,兩人隻能相對盤膝而坐,連轉身都有些困難。


    幽香盈室,鼻息相聞。


    氣氛有些曖昧。


    “師叔和這位蚊道長認識很久了嗎?”


    為了打破這種曖昧,李靖主動開口問道。


    “是啊,很多很多年了……”


    石磯幽幽地說了一句。


    李靖低下了頭,很多年的朋友嗎?可我從來沒聽你說起過,或者說以前的那個石磯,從來沒有跟他說過。


    石磯說完之後,怔怔地透過石塔上的小窗,望著窗外的婆娑城,悵然出神。


    ……


    李靖原先以為,石磯說的在這裏住一些日子,指得是幾天,又或者是十幾天,沒想到一住就三個月。


    三個月來,石磯並沒有這麽走出石塔,基本都是在塔中打坐沉思,反倒是李靖終日在婆娑城中閑逛。


    一來終日和石磯擠在那個狹小的石室中終究不方便,二來他對這婆娑城也充滿好奇。


    隻是如此逛了兩個多月之後,李靖就漸漸失去了興致。


    婆娑城確實很美,也很安靜祥和,充滿了快樂的笑聲,隻是看得久了,卻會讓人覺得有些單調。


    因為這裏隻有笑聲,整座城市隻有一種情緒。


    然後實在不知道改幹些什麽的李靖,隻好每日坐在石塔邊,聽著那蚊道人講道。


    聚集在蚊道人石塔前的信徒,一直都很少,多則十幾二十來人,少則七八人,和那些動輒聚集幾百上千人的塔閣比起來實在有些寒酸。


    不過李靖倒是覺得蚊道人講道講的蠻不錯的,至少他是聽得津津有味。


    “怎麽,是不是覺得這裏很無聊。”


    有時候,蚊道人也會跟李靖聊上幾句。


    “不錯,看多了確實會有點。”


    李靖笑著道:


    “道長你在這裏住了這麽多年,難道就從來不會厭煩嗎?”


    “厭煩?西方教道義如此精深玄妙,老道每日修行都隻覺時間不夠,又怎麽會覺得厭煩。”


    “至於城中的那些人,在西方教修士的眼中,其實隻看做是食供。”


    “食供?”


    “就是為我們提供念力來源的人,那些笑得越開心,感覺越滿足的,往往都是信仰最強烈的,能夠提供給我們的念力就越多。”


    “小夥子,你不會真的以為世間真的會有這種沒有一切生老病死,疾苦煩惱的地方吧?”


    “如果真有這樣的地方的話,我們還修什麽道求什麽長生,西方教又怎麽會隻居於這一隅之地,恐怕整方天地都以他們為尊了。”


    當時的蚊道人臉帶嘲諷地笑了一下,這種笑容,就跟幾個月前石磯帶著李靖剛來到這西方淨土極樂世界時露出的笑容一模一樣。


    李靖已經很久沒有被人稱呼為小夥子了,特別是蚊道人剛才“小夥子”這三個字的稱呼中,更多的並不是因為年齡上的碾壓,而是來自於一種世故對單純的嘲弄。


    李靖當然已經不再單純,特別是這些日子以來他在婆娑城中所見的一切,總讓他覺得這個世界很不真實。


    所以對於蚊道人的嘲諷,李靖沒有生氣,反倒很謙虛地請教道:


    “此話怎講?”


    “嗬嗬,因為極樂世界中的一切,都隻不過是幻象,這隻是那兩位聖人,為了讓生活在這裏的人們信奉他們,給信徒們建造的一個華麗的豬圈,我喂之爾食,爾為我提供血肉。”


    “看到我身後的這座塔了嗎?在西方教的修行中,塔,是非常重要的一種器物,它能匯聚信徒們的信仰,而信仰能轉化為西方教修者的念力。”


    “隻不過,這些塔中的信仰,其實大部分都歸於那兩位聖人,畢竟西方教所有的道經都是他們兩位所創,他們兩個吃肉,至於我們就喝點湯!”


    “那道長你在這裏又是為了什麽呢?石磯師叔也跟我說過,道長得真實境界,離金仙隻有半步之遙,如今卻在這西方淨土世界中苦修,求得又是什麽呢?”


    李靖最後不解地問道。


    然後就見蚊道人嘿嘿地笑了起來。


    “因為,這種吸食他人血肉以供養自己的道,就是我老蚊子孜孜以求的大道啊!”


    李靖為之愕然。


    而蚊道人聲音漸漸轉低,有些無奈地喃喃自語了一句:


    “可惜,老道這麽多年,也學不會他們的精髓,所以到了現在,依然還隻是個沙彌。”


    ……


    蚊道人那天的話,讓李靖深思了很久,隻是終究有些將信將疑,直到某一天,他在街上看到了一件事情。


    那是在一座莊嚴肅穆的寶塔之前,一名寶相莊嚴的西方教修者正在講道,而在他的下方,圍了將近數千名信徒,看得出來這位西方教修者,在婆娑城中極為受人擁戴。


    “……若不燒身臂指供養諸佛,非出家菩薩。乃至餓虎狼獅子,一切餓鬼,悉應舍身肉手足而供養之若無物,應賣自身及男女身,割自身肉賣,供給所須,悉以與之……”


    “……若是心誠,剝皮為紙,刺血為墨,以髓為水,析骨為筆,書寫佛戒……”


    當時李靖正從這寶塔旁走過,聽到這位西方教修者的經義,想起了前幾日在蚊道人口中聽到的那番血肉之說,不禁停下了腳步,凝神細聽。


    然後有幾名童子,托著金盆玉刀來到那些信徒之前,隻見那些信徒們紛紛解袖,拿起玉刀自臂間割下血肉投入金盆之中,臉上皆是無比狂熱的虔誠之色。


    而那位西方教的修者,則站在寶塔台階之上,微笑看著下方的信徒們。


    等到幾乎所有人都將自身血肉投入那金盆之中後,幾位小童托著金盆回到了那修者的身邊。


    那西方教修者的視線在人群中掃過,接著笑容一收,一臉莊嚴地大聲喝道:


    “吾,無需爾等以血肉供養,方才之事,隻為試爾等心誠與否。”


    接著隻見他抬手一揮,眾人身上登時金光大盛,轉眼之間,眾信徒胳膊上的傷口恢複如初。


    寶塔周圍頓時響起一片信徒們感恩戴德的讚頌之聲。


    見到這一幕的李靖,為蚊道人遺憾地歎了口氣。


    難怪蚊道人石塔前人影稀寥,看看人家是怎麽講道的。


    然後就在李靖準備抬步離開之時,寶塔前又發生了一件事情。


    卻見那西方教修士望下方人群中一指道:


    “汝方才為何畏縮不前,不肯割下血肉伺吾。”


    眾信徒頓時紛紛轉首朝修者所指那人望去,那人臉色蒼白地站在人群之中。


    “汝心,實為不誠!”


    寶塔前的修者,搖頭歎了口氣道。


    李靖這時候已經朝遠處走去,他以為事情也就這樣了,那位西方教的修者收獲了一波信仰之念,並且找出了其中心誌不誠者,然後驅逐了事。


    沒想到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李靖看得目瞪口呆。


    隻見西方教修者的話聲剛落,寶塔前的信徒們就朝那人湧了過去,手撕嘴咬,眨眼間將那人撕為了碎屑,然後人人分而食之。


    隻是,吃著那人的血肉之時,所有的信徒們的臉上,依然掛著喜樂的笑意。


    李靖站在遠處看著這一幕,隻覺渾身陣陣發涼。


    這裏不是號稱無有一切煩惱,眾生平等的淨土極樂世界嗎?怎麽會發生這樣的慘事!


    此時,那邊的寶塔之前,已經恢複如常,仿佛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就像當初李靖剛剛來到婆娑城時看到的一樣,一切都是那麽歡樂而祥和。


    隻是李靖終於知道,這裏的祥和歡樂是怎麽來的了。


    抹殺一切心誌不誠者,隻剩下最虔誠最狂熱的信徒,那麽整個淨土極樂世界,自然是看去人人都滿足歡喜。


    “現在看到了嗎?這就是真正的西方淨土極樂世界!”


    不知何時,石磯悄然出現在了李靖的身邊,幽幽說道。


    李靖沉默了一會,想得更多的卻不是剛才看到的事情,而是石磯為什麽對這裏會這麽熟悉,以及這次石磯帶他來這裏,到底要做什麽事情!


    “師叔,我們在這裏,還要住多久?”


    李靖如此問了一句。


    石磯的目光轉向了遠方,看向了城中某一座寶塔。


    那是整座婆娑城中最高的幾座寶塔之一,塔高足有百丈,塔身之上掛滿了梵鍾、金鼓,錫仗,金剛杵等法器,每一件法器都霞光四射,而在塔頂之處,更是被一團亮如烈日的白光籠罩著,讓人難以看清塔頂的情況。


    然後石磯輕聲說道:


    “快了,隻要等那兩個人睡著了,就可以動手了!”


    石磯這句話,李靖不是很明白。


    等那兩個人睡了?等哪兩個人睡了?


    動手?動什麽手?


    隻是在回到蚊道人的石塔之後,李靖再度聽到了這句話。


    那是蚊道人和石磯之間的幾句對話,不過這一次他們兩人並沒有刻意避開李靖。


    “那兩人到底快睡了沒?你一直在這婆娑城中,應該清楚時間的吧!”


    “上一次是一千年前,應該快了,嗬嗬,現在跟你在的時候有些不一樣了,他們兩個很少再同時入眠,一個沉睡的時候,另一個總會醒著。”


    “不過,當他們交替入睡的時候,剛醒來來的那一個,會有幾日極度虛弱,所以我們要動手,也不是沒有機會。”


    “至於其他人,這幾千年來,淨土世界中倒是出了幾個還算不錯的佛陀,但也就是不錯而已,整個西方教,除了那兩人之外,沒有真正的強者。”


    這幾句話,是蚊道人說的,隻是說到這裏的時候,他突然微微一段,神情頗為古怪地看了石磯一眼,然後嘿嘿笑道:


    “以前倒是還有一個的,老道當初也沒想到,他們居然真的舍得將你這位最強大的女菩薩就那麽鎮壓了……”


    石磯瞪了他一眼,蚊道人連忙閉嘴不言。


    隻是他最後的那句漏嘴之辭,讓李靖心頭猛然一跳。


    不過,石磯和蚊道人之間的交談,李靖基本上還是聽不懂。


    直到十天之後,整個西方淨土極樂世界的天空,突然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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