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子牙拖著那具無頭女屍,或者用更準確的說法是,被他用秘法將魂魄鎖於殘破軀殼中的玉石琵琶精,跟在亞相比幹的身後,一路朝皇宮的方向而去。


    那個玉石琵琶精還沒有真正的死亡。


    這個世界的生靈,隻要踏上了修行之路,就總是很難真正地死亡了。


    所以那玉石琵琶精雖然被薑子牙轟碎了腦袋,但三魂七魄並沒有消散,隻不過被薑子牙不知用什麽手段鎖在了她的體內,難以出竅逃遁。


    薑子牙隻是個道士,但他的師傅是元始天尊,這方天地間有數的強者之一。


    有這樣一個師傅,薑子牙又怎麽可能隻是個普通的道士,元始天尊既然讓他下山,總會傳授他一些特別的手段保命。


    比如,至少能對付一個天仙境大妖的手段。


    因為剛才薑子牙自己也說過,就算李靖不在,他也能對付得了這個玉石琵琶精,而李靖的出現,不過是讓他更輕鬆一些罷了。


    李靖此時就站在街角的算命館前,目送這薑子牙和比幹以及他的隨從們遠去。


    剛才他們三人之間,有過一場交談。


    先是比幹震怒地責問薑子牙何以敢如此膽大妄為,當街行凶殺人。


    然後薑子牙笑嘻嘻地表示,自己殺的不是人,而是一個妖,況且這個妖還沒有真死呢!


    這時候周圍的人群中有人叫嚷起來,說那明明是個美麗可人的女子,怎麽可能會是妖怪,必然是你薑子牙見色起意,想要欺奸那女子,被女子拒絕之後,才一怒殺人。


    薑子牙看了一眼帶頭起哄的那個人,說了一句,你昨夜是不是趁你兄弟出去睡在你嫂子家了,現在你家婆娘正帶人去你嫂子家找你呢。


    那人頓時大驚失色,縮了縮頭,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大殷朝的亞相比幹,是一個樣貌清矍,身材偏瘦,風姿儒雅的老人,在聽完薑子牙的陳述,和周圍那些人的言論之後,並沒有直接表態,然後將視線轉向了李靖。


    “李侄婿,多年未見,老夫卻是不知你回京了,你和素知一家如今在陳塘關可好?”


    李靖連忙上前朝比幹見禮,同時告訴比幹自己這次是回京述職,也是昨日方到朝歌,還沒來得及去府上拜訪。


    嗯,亞相比幹,論起來是殷素知的堂叔,天子帝辛的親叔父,也是如今大殷皇族輩分最高的耆老。


    當初李靖剛剛獲任陳塘關總兵一職時,收到過一份來自大殷皇族的請柬,請他們一家去赴宴。


    那份請柬上的署名雖然是殷破敗,但李靖其實很清楚真正要見他的人,其實就是這位亞相比幹。


    雖然那場宴會被殷素知拒絕了,為的是不讓李靖和已經日暮西山,大部分人都隻會縱情享樂的大殷皇族牽扯太深。


    但是對於亞相比幹這個人,李靖和殷素知夫婦都沒有惡感,甚至有些敬重,因為這個老人是大殷皇族中少數還保持著清醒的人,不過比幹終究隻會站在大殷皇族的立場,他忠誠的也隻是大殷皇族而已。


    這個時候,李靖見禮已畢,然後比幹又問了他一句道:


    “李侄婿,事發之時,你正在此地,當知當時情況如何,這個江湖術士可是真的因見色起意而殺人?”


    李靖搖了搖頭道:


    “此人名叫薑子牙,是末將的至交好友,乃是來自昆侖山玉虛宮的練氣士,末將可以作證,他殺的確實是一個妖精。”


    接著李靖微微一頓之後,他凝視著比幹,又加了一句話。


    “此妖,或和皇宮中某人有些瓜葛!”


    當他此話一出,隻見比幹頓時身軀微微一顫,目露奇光。


    果然,作為大殷皇族真正的幕後掌舵人,這比幹還是知道一些事情的。


    李靖心中閃過了這個念頭。


    他剛才加最後那句話,即是為了幫薑子牙一個忙,也是為了試探一下如今朝歌真正的局勢。


    結果有些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看來某些事情在某些圈子中,早已不是秘密了吧!


    “還請這位薑先生隨老夫見宮,朝歌城中出了妖孽,這件事情自然要稟告給天子知曉。”


    而在聽了李靖的最後一句話之後,亞相比幹也果然如李靖所料,是絕不會放過這個可以打擊那位娘娘的機會的。


    李靖本來也是準備跟去的,想幫薑子牙做個證,隻是比幹在靜靜看了他一會之後,卻搖了搖頭,輕歎一聲道:


    “李侄婿,這件事情你就不要參和進來了,等述職之後,盡快離開朝歌,你就和素知侄女安安穩穩地呆在陳塘關關吧!”


    這一瞬間,李靖得心中倒是對這殷素知的堂叔,湧起了一絲感激之意。


    而比幹說完之後,就帶著薑子牙朝皇宮而去。


    今日,朝中將有大事!


    而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大殷朝堂之上,這京城朝歌之中,恐怕又將掀起許多驚濤駭浪,血雨腥風。


    離開之前,薑子牙轉頭朝李靖眨了眨眼,示意他不用擔心自己。


    於是李靖就明白薑子牙為什麽要來朝歌了,也明白了薑子牙殺那個玉石琵琶精的目的,或者說是他身後的玉虛宮的目的。


    原來,揭開封神大劫序幕的人,是自己的好兄弟薑子牙啊!


    不過比幹有一句話沒說錯,自己是應該趕緊述完職,盡快回陳塘關去了。


    ……


    一天之後,李靖陸陸續續地聽到了一些消息。


    有些是來自坊間的傳聞,有些是李靖第二天去兵部詢問自己什麽時候能排到麵見天子述職的時候,從兵部那些吏員的口中聽來的。


    昨日在朝堂之上,亞相比幹引薦昆侖山玉虛宮練氣士者薑子牙,那練氣士上朝之時,手中竟拖著一具女屍,自言這是在集市間拿下一個隱於朝歌城中的妖孽。


    天子疑似不信,那來自昆侖山的練氣士薑子牙當即用體內神火煉出那妖孽的原形,卻是一個玉石琵琶精,而那妖孽在被煉化之時,竟暴起傷人,當時在朝堂上酒有數名大臣被那妖孽所傷,接著欲行刺天子,幸好還是被那昆侖山練氣士製伏。


    而後,蘇娘娘大喜,當庭要求將那麵琵琶接上絲弦,此後可為天子演奏安喜之樂,同時還進言天子,務必要留那昆侖山練氣士在朝為官。


    最後,那個名叫薑子牙的昆侖山練氣士,被天子帝辛封為下大夫,特授司天監職,隨朝侍用。


    這就是昨日發生在朝堂上的事情。


    當李靖聽到人們在議論這些事情時,那些人的神情或是獵奇,或是對那個薑子牙能一步登天的羨慕,卻基本上隻當是茶餘飯後的軼事來談論,卻很少有人意識到隱在這件事情背後的刀光劍影。


    這隻是一個開始。


    李靖心中歎了口氣,口氣卻是為自己歎的,他不得不去見費仲了。


    因為本來就要麵聖述職的他,卻因為昨日的事情,天子帝辛暫時沒心情理會這些事情,而按照,天子帝辛現在終日躲在後宮享樂,難得處理一次政事的脾性,這一拖不知道就要拖到何年何月去了。


    李靖可不想在朝歌逗留太久的時間,那麽隻能去請費仲幫幫忙了。


    ……


    見到李靖的時候,費仲表現地很熱情,一口一個李賢弟地叫著。


    當然他的這種熱情是很能夠理解的。


    畢竟李靖去了陳塘關之後,先是擊退了東魯的叛軍,接著是平定了東夷,而在兩年前的東海平靈王之叛,連聞太師都差點全軍覆沒,如果不是李靖及時率軍馳援,那平靈王的叛軍說不定都已經殺到朝歌來了!


    李靖擔任陳塘關總兵才十來年的時間,卻已經立下了如此多的殊功,近些年來的朝廷將領中,光以戰功而論的話,當以李靖為第一。


    而李靖是引自己推薦才能當上陳塘關總兵的,所以費仲自然覺得李靖這是給自己大大長臉了,同時自己門下有這麽一位麾下兵強馬壯的大將,他在朝堂上說話都比以前更硬氣了一些。


    所以對於李靖的登門到訪,費仲很開心很歡喜,沒有半絲架子地和李靖把臂言歡,恨不得讓朝中同僚都看看,他和他門下的李大將軍之間的關係有多親密。


    至於李靖所求的希望能夠盡快麵聖述職,以能早些回陳塘關之事,費仲一力應承下來,表示他明天就入宮求見蘇娘娘,請蘇娘娘幫李靖安排,隻要蘇娘娘發了話,李靖想麵聖還不是隨時的事情。


    然後李靖勉強跟費仲應酬了一番,接著告辭離開,在踏出費仲府邸的大門時,李靖歎了口氣。


    雖說這費仲是千夫所指的奸臣,但對自己還真不錯,雖然主要是因為自己有利用價值,但前前後後真幫了自己不少忙。


    如果不是費仲,說不定自己現在還蝸居在那桃花大街的陋巷中,鬱鬱不得誌呢。


    所以說啊,一旦選擇了一個陣營,不是說占了好處之後就可以隨便翻臉離開的,至少李靖做不出這種事情來,而隨著時間的推移,你和這個陣營的牽扯糾葛隻會越來越多。


    就比如現在,自己竟莫名其妙對費仲有了點歉意,畢竟每次都是想用到他的時候就跑來提些要求,用完就把對方扔諸腦後。


    如果以後真的雙方站在了敵對的立場,李靖還真有些不忍對費仲這個人出手。


    不管原來的關係有多好,一旦利益有衝突,馬上可以翻臉無情,此等人方為梟雄。


    想想自己,好像真的沒這天賦啊!


    當初為了出頭,踏上了費仲的這條船,可是現在自己又該怎麽下船呢?


    不過李靖倒沒有後悔當初的選擇,不是因為既然我選擇了就不會後悔這種年青人才會相信的道理,而是因為他當初也沒有其他的選擇。


    當時他就知道自己踏上的一條不歸路,可現在這條路的盡頭已經清晰可見,自己這要一直走下去嗎?


    回家的路上,李靖在煩惱著這個問題。


    而當他回到桃花大街的陋巷之前時,不禁微微一怔。


    因為在巷口之處,停著一輛黑色馬車,四周皆用簾幕緊緊遮著。


    馬車的裝飾非常地華貴,一看就不是普通富貴人家能夠用得起的。


    隻是為什麽自家陋巷巷口,會停著這樣一輛馬車?


    就在李靖的心中剛剛升起這樣一縷疑惑的時候,那輛馬車一側車窗的簾幕掀開了,一名相貌清矍的老人從裏麵探出頭來,微笑望著李靖道:


    “李侄婿,老夫等你好久了!”


    在巷口外等著他的,赫然卻是前日剛見過的殷素知的堂叔,亞相比幹。


    李靖的心頭微微一跳,不過臉上還是神情自若地同樣微笑著走了過去。


    “原來是丞相大人,讓丞相大人在此等候,真是讓末將不勝惶恐。不知丞相大人找末將何事?”


    這裏離他家也就幾十步的距離,而比幹又是殷素知的堂叔,於情於理,這個時候李靖都應該請比幹去家中坐坐。


    但是李靖並沒有發出這個邀請。


    而這時候比幹卻主動發起了邀請:


    “李侄婿,能否上車一敘?”


    李靖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一位堂堂的皇叔,朝廷上的丞相,降尊紆貴地跑到他一個小小總兵的家門口來等著自己,換了任何其他人都會有受寵若驚之感吧!


    但李靖真的是不想上車。


    因為和費仲那條快要沉沒的破船一樣,這輛看去裝飾無比華貴的馬車,其實也是一輛車轅早已腐爛的破車,恐怕走不了多久就要散架了。


    看著站在原地未動的李靖,比幹的那雙極為睿智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了然之色,接著他還是笑了笑道:


    “李侄婿,當年老夫讓破敗給你們送來一張請柬,卻被素知侄女拒絕之時,老夫就已經明白你們的心意了,嗬嗬,素知侄女不愧是我們殷族最聰慧最有眼光的驕女,她的這個決定,老夫一直覺得做得很好,也沒有絲毫怪罪你們的意思,既然嫁出去了,那確實沒必要再回來了,不像老夫,卻是難以棄之而去。”


    “所以你放心,這次老夫來找你,絕不是因為你憂慮的那個原因,隻是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李侄婿你。”


    李靖心中歎了口氣。


    終究是媳婦的親族,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不管怎麽說,自己也隻能上車聽聽這位亞相找自己到底有什麽事情了。


    而當李靖上車之後,馬車開始緩緩朝桃花大街之外馳去。


    “丞相,我們這是要去哪裏?”


    “玄鳥殿,我們殷之一族的祖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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