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是修羅地獄般的慘像。


    這裏的戰爭已經綿延了兩萬餘年了,城外的土地幾乎每一寸都是黑紅黑紅的顏色,那是因為常年被鮮血浸潤的結果,而在泥土之下,你隻隻需扒開淺淺的一層土層,就會發現泥土之下,盡是累累白骨。


    就連出拂過的風中,都帶著淡淡的血腥味。


    這是天瀾城外的景象。


    而在天瀾城內,則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幕景象。


    城中的街道上,人流如織,模樣長得千奇百怪的各個種族的域外生靈,摩肩接踵地走在大街之上,人人臉上都掛著祥和喜樂的笑容,小孩在街角追逐打鬧,年紀蒼老一些得則坐在自家屋子得門口打著瞌睡,一派靜好的人間煙火氣。


    城外是地獄,城內卻是安樂人間。


    這種差異實在太過古怪。


    於是李靖不解地問了這麽一個問題。


    雲雅抬頭朝他望來,本來正想說話,隻是接著就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你哭了?”


    看著李靖豬頭上眼角處的濕潤,雲雅驚呼了一聲。


    “不是,可能水浪太大被濺濕了吧。”


    李靖若無其事地微笑著,擦去了眼角的淚水。


    說過要控製住的,可終究還是流了眼淚。


    “你覺得很奇怪嗎?”


    雲雅哦了一聲,看看了腳下流花河的河水,浪並不大啊……接著她繼續剛才本來要說的話:


    “因為天瀾城的大戰,雖然已經打了兩萬年,但是戰火從來沒有波及到天瀾城中過,所有的戰鬥都是發生在城外的,而且兩位天魔皇都下過嚴令,誰敢把戰火燒進城中,殺無赦!”


    “至於兩位天魔皇這麽做的原因,一個是表示對當年那位第一天魔皇的尊敬,另外他們誰也不想自己最後得到的,是一個已經被打成廢墟的天瀾城。”


    “當然,這兩個其實都不是最重要的原因,真正重要的原因是,第十天魔皇莫邪虛,此時就正坐鎮天瀾城內。”


    李靖怔了怔。


    他來到域外天地已經有一年多的時間,自然知道如今域外天地有九位天魔皇,其中有兩位,是師尊離開這域外天地後,近數萬年來新晉的天魔皇。


    而且就算師尊離開域外已經三萬年了,但是依然沒人敢自稱自己是第一天魔皇,所以現在那九大天魔皇,是按第二到第十的順序排名的。


    而對於那些天魔皇的情況,李靖大致也都了解了一些,唯獨對那個第十天魔皇所能聽到的消息極少,這位第十天魔皇似乎是一個極為低調神秘的人。


    此時卻是隻聽雲雅點了點頭說道:


    “不錯,第十天魔皇莫邪虛,乃是兩萬餘年前才新晉的天魔皇,他和第一天魔皇一樣也是出生在天瀾城的醒神族人,不過他其實還有另外一個身份,那就是曾經的第一天魔皇的近衛軍統領,也是那位第一天魔皇唯一的弟子……”


    李靖的身軀微微一震,心再次不受控製地狂跳了起來。


    師尊在域外居然還有一個弟子?


    也就是說,自己還有一個師兄?


    這一刻,李靖的腦中突然變得有些混亂。


    而雲雅則是繼續說著:


    “第一天魔皇離開我們這方天地,已經三萬年了,雖然餘威尚在,但真正還將他放在心上的天魔皇,恐怕已經不多了,否則曾經被他視為左膀右臂的柏襄和阿古娜兩位天魔皇,也不會鬧到這種地步。”


    “如果說還有一位天魔皇,依然不改初心的,那恐怕隻有這位莫邪虛天魔皇了。”


    “他沒有和其他那些天魔皇一樣,選擇了爭霸天地,而是一直隱居在天瀾城中,默默守護著第一天魔皇留下的這座城市。”


    “而莫邪虛天魔皇,也警告過柏襄和阿古娜天魔皇,如果誰敢先把戰火燒進天瀾城,那麽他就會和另一位天魔皇聯合起來,對付那位天魔皇。”


    “所以正因為有莫邪虛天魔皇的存在,柏襄和阿古娜兩位天魔皇投鼠忌器之下,不敢讓自己的軍隊踏入天瀾城半步。”


    雖然雲雅是阿古娜天魔皇麾下的將領,甚至還曾經是阿古娜天魔皇的貼身侍女,但是此時說起那位莫邪虛天魔皇時,臉上卻是一片敬仰之色。


    而李靖這個時候,終於讓自己激蕩的心情漸漸地平複下來了。


    他凝視著流花河對岸的那座宏偉而瑰麗的天瀾城,想著城中那個名叫莫邪虛的第十天魔皇,或者說是他素昧謀麵的師兄。


    事實上,在小半會之前,李靖根本不知道自己還有另外一個師兄。


    李靖不知那位師兄是怎樣一個人,但是剛才從雲雅的描述中,這是一個聽去就讓他有些心生喜意的人物。


    嗯,很像是師傅會教出來的徒弟。


    而在知道自己在域外天地還有一位師兄,而且這個師兄還是一位天魔皇之後,李靖發現自己原先的計劃,或許要稍微做一些修正了。


    當然,這一切都要先見過那位師兄再說。


    隻是,自己怎麽才能見到那位師兄呢?


    李靖想著這些事情。


    就在這個時候,他發現河對岸突然多了一個人。


    一個很美麗的女人。


    這女人望去三十出頭的年紀,容顏如花,肌膚勝雪,細長的柳眉,秀挺的瑤鼻,身材高挑而窈窕,渾身散發著一種成熟女人特有的優雅魅力,雖然穿著一身黑色的甲胄,但並沒有雲雅這般颯爽的英朗之氣,到像是域內天地皇宮中那種滿腹詩書的女史。


    如果說雲雅就像是夜空中一顆璀璨的星辰,那麽此時站在河對岸的那位美麗優雅的女子,就像是一輪夜月。


    不是皓月當空的那種夜月,而是浮雲半掩的明滅不定的帶著一種神秘氣息的夜月。


    “夜月姐!”


    而身旁的雲雅,在那女子出現在河對岸之時,就已經興奮地朝那邊揮手雀躍起來。


    於是李靖就大致猜到那優雅成熟的女子的身份了。


    第六天魔皇阿古娜麾下近衛軍夜月軍團的統領,高階魔帥,夜月。


    在這行軍途中的一路上,雲雅已經很多次跟她說過這位夜月軍團統領的事情了。


    阿古娜天魔皇,是域外九大天魔皇中唯一的女性,而在她的麾下,領兵將領多以女子居多,而這些女子基本上都是阿古娜天魔皇的貼身隨侍弟子,先是在身邊教導一些年,然後再放出去擔任麾下各個軍團的統領。


    或許在阿古娜天魔皇的心目中,隻有這些貼身隨侍女弟子,才是她最可以信任的人吧。


    而這其中,夜月軍團的統領夜月,是所有女弟子中資曆最老,實力最強大的一個,是阿古娜天魔皇最初的弟子。


    而按照雲雅的口中,如果說阿古娜天魔皇就像是她們這些隨侍女弟子的母親,那麽夜月則是她們的大姐姐,一位可親的,將她們照顧的無微不至的大姐姐。


    “豬頭三,你指揮軍隊過河!”


    就像此時,雲雅匆匆交待了一句,而她自己則像一隻乳燕般飛過了寬闊的河麵,投進了那個成熟優雅的女子懷抱中。


    李靖摸了摸自己的豬鼻子,然後接下了雲雅該承擔的職責,開始指揮第九軍團的戰士有條不紊地渡過流花河。


    ……


    六萬大軍,渡河一共花費了小半個時辰的時間,這其中四萬獸頭人戰士過河隻用了一盞熱茶的工夫,慢是慢在其他第一第二兩隻戰鬥大隊過河的速度上,而且和四萬獸頭人過河之後,沒有一個人的腳下是濕的相比,另外兩隻萬人隊過河時就顯得稍微有些混亂了。


    甚至有不少魔卒級的戰士,在推搡擁堵之下,落進了流花河的河水之中。


    而本來按照這些戰士的個人實力,單獨渡河的話,本來他們反倒是能輕鬆渡過這處十餘來丈寬的河麵的。


    所以這就是軍隊,如果沒有精細的組織,反倒難以發揮每一名戰士真正的實力。


    而雲雅和那個夜月,一直站在河邊不停地說著話,隻是在交談之時,夜月不時會朝正在渡河的第九軍團掃上幾眼,然後眼中閃過幾縷訝色。


    不說那四萬整齊劃一,輕鬆渡過流花河的獸頭人族戰士,就算是被李靖嫌棄拖了後腿的第一第二戰鬥大隊,渡河的速度都已經讓這位夜月軍團的統領大出意外了。


    這些日子,阿古娜天魔皇領地內的各個直屬軍團,不斷朝天瀾城戰場匯聚而來,每天都會有新的軍團抵達戰場。


    而先抵達的那些軍團,過河時的景象幾乎都是亂糟糟的一團。


    當然,夜月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一支軍隊有這麽多人,混亂一些總是難免的麽,就算她的夜月軍團,也不會比那些軍團好多少。


    直到她剛才看到了第九軍團渡河的場景。


    “看來雲雅師妹你把師尊的那冊兵書,已經研讀地盡得其中精要了。”


    夜月欣慰地看著雲雅說道。


    當初在雲雅這批弟子中,她最看好的就是眼前這個女弟子,覺得此女在兵事上最有天賦,觀如今其麾下軍隊的此番景象,自己倒是沒有看錯。


    雖然夜月認為能夠有條不紊地渡河,跟一支軍隊的戰鬥力並沒有什麽關係,但這樣的軍隊行動之時速度總會快上一些,到時候倒是可以讓這第九軍團,擔任支援各處戰場的任務。


    夜月此時如此想著。


    而雲雅先是微微一怔,接著立馬反應了過來,嬌笑著說道:


    “夜月姐,不是這樣的,第九軍團現在變成這副樣子,可不是我的功勞,而是在我手下,有一個叫做豬頭三的副統領……”


    一年之前的狼牙城大戰,戰後雲雅自然將戰況稟告過給阿古娜天魔皇,不過那時候,夜月已經領兵從盛京出發,奔赴天瀾城戰場,所以對於發生在狼牙城的戰事,她並不知情。


    在域外,也沒有什麽軍情通報之類的慣例。


    所以隨著雲雅開始講述那個豬頭族將領的事情時,夜月越聽越是震驚,特別是聽到雲雅說到那個豬頭人將領,率領這一支第九軍團的萬人隊,全殲了驚雷軍團的一支萬人隊,甚至連驚雷軍團的副統領火梟都死在狼牙城下之時,這位優雅動人的女子,難免也驚訝到極致地長大了嘴巴。


    驚雷軍團是她的夜月軍團的老對手了,數萬年來不知交手了多少次,各自麾下的戰士也不知換了多少批,而一直以來,在戰績上,夜月軍團麵對驚雷軍團一直是負多勝少的。


    驚雷軍團擁有怎麽樣的戰鬥力,她再清楚不過了。


    所以對於雲雅此時說的狼牙城之戰的事情,夜月得第一反應就是不相信。


    隻是夜月也知道,雲雅是絕不可能騙她的。


    接著夜月心中也同時一動,因為這一年來她和驚雷軍團交手時,一直有一個疑惑,那就是這次來到天瀾城的驚雷軍團的人數,確實隻有四萬人,而且那個副統領火梟,也確實一直沒見其身影。


    如果不是這樣,在天瀾城戰場,她們要麵對的壓力,絕對會更大一些。


    而夜月還一直擔心,那火梟是不是率領著那支萬人隊躲在暗處,伺機對她們發動突襲呢。


    然而現在看來,情況並不是如此。


    難道驚雷軍團的那支消失的萬人隊,真的是全部死在狼牙城下了?


    ……


    李靖是最後一個踏足流花河對岸的,他等對後一名戰士過河之後,方才隨著過河。


    而當他的腳步剛剛踏足流花河對岸的土地之時,就聽見了雲雅的呼喚聲。


    “豬頭三,快過來。”


    抬眼望去,隻見雲雅站在不遠處正朝他不停招手,夜月站在她的身邊。


    兩女一個優雅迷人,一個颯爽英朗,看去宛如一對姐妹花。


    於是李靖往那邊小步跑了過去,跑的搖頭晃腦,一對碩大的豬耳高高揚起,就像豬頭上長了一對翅膀。


    看著這一幕,本來已經決定相信雲雅的夜月,對自己的判斷再一次動搖起來。


    真的嗎?


    真的是這個天地間最低賤的獸頭人中最低賤的豬頭人,率領人數相當的軍隊,全殲了一支驚雷軍團的萬人隊。


    這可能嗎?


    而此時那個豬頭族人已經來到了她們的身前。


    “豬頭三見過雲雅統領!”


    “見過夜月統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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