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呼……真是拿您沒辦法呢。多大的人了,難道不能自己入睡?不過今天確實挺驚險。”海瑟薇的笑容有些潮濕,坐在懷裏,翻看你頭頂的每個發根,“瞎胡鬧。從我的角度看,當時劇毒弩矢就離您僅有這麽近,基本上是從頭發裏穿過去的。”


    她拇指和食指仿佛捏著一粒沙。


    熟悉的、唯獨屬於你的香氣從鼻腔竄了進來,直衝大腦。


    海瑟薇摸著你的臉頰,確認沒有任何紅腫。


    “不用想也知道,馬車裏的殺手是議政廳的。先解除石化再送回守衛隊實在太明顯了,就算想找借口或隱瞞都做不到,當場被在門口盯梢的家夥發現。”


    “您也不必想著複仇。議長表親代表著議政廳的整體利益,是議長及諸位重要議員的狗,就算死了或滾出城鎮,很快就會有其他替代者補上來。哪怕議長本人完蛋了,不久也會有新的議長繼任。態度值和行賄等諸事從零複位,重新開始,卻換湯不換藥。守衛隊、市場都一樣,滅掉領袖也改變不了整個勢力——咱們公會就是最好的例子。三屆會長,三屆風格,但公會本身因為時代需要而永存。”


    如果打算出口氣,向議長表親複仇也不是不行,但絕非易事。城鎮內的鬥爭往往比冒險者的戰鬥更殘酷,也更需要機會。


    “先說好,明晚我說什麽也不會再留下了,身體吃不消……”這是海瑟薇趴在你懷裏睡著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


    她的小記事本成了你手中的睡前讀物。


    ·


    翌日清晨,


    你的辦公桌上擺著幾頁紙:議長表親身邊四位貼身侍女的肖像、姓名等簡單資料。已經排除了男性、不具備遊蕩者能力或等級過低的其他家夥,最終縮小範圍至四人。


    看來昨晚琳達加班了。


    大廳裏各就各位。菲艾爾汀、阿黛爾、朱麗安都來的很早,勞米也如常坐在角落裏,海瑟薇一如既往繃著臉,瞳孔裏蘊含微微笑意。


    菲艾爾汀向你行禮:“會長大人早安。按預計,除了遠征外,剩下的五支小隊今天都會來,「水月伴定」、「彩虹陰影」、「城丘探索者」、「碎石烈酒」、「刃盾慕風」。阿黛爾學的很快,完全能夠獨自勝任工作。下午我會進行倒休。”


    你點點頭,


    示意打開大門。


    伴隨清晨陽光一同進入大廳的有不少人——「刃盾慕風」四人全員、「水月伴定」娜塔莉、保羅、亞當、「彩虹陰影」四名女施法者、「魔女歎息」全員到齊算是有些出乎意料吧,看來馬修終於能把這些隊員聚集起來了。


    五個矮人的廢棄礦洞任務尚未危險到會導致團滅,全員缺席反而叫人安心。


    「水月伴定」餘下的兩名成員也到了,隻是稍遲了幾分鍾。


    陣容比較整齊,你在大廳裏正式宣布「爆肝活動」。


    按照一周之內的貢獻度排名,兩個獎品皆展示給大家看。活動這種東西當然是有人想參加有的嫌麻煩,不過這次鼓舞效果挺好的,所有小隊都願意參加。


    戰士、野蠻人們都能用的上鏈枷,如果遇到物理攻擊免疫的怪物,這鏈枷或許能扭轉戰局。當精靈特釀擺出來時,餘下的幾個小隊也提起了幹勁,有人想喝有人想賣,無論如何八支隊伍兩個獎品大家又都全都是e級,可一搏。


    大廳裏的氣氛活躍起來了。


    海瑟薇偷偷在胳膊底下對你伸出了大拇指——宣布公會活動時你口齒清晰、簡明意駭且飽含情緒,富有煽動性。


    “失敗?——失敗是指什麽?”


    菲艾爾汀不是故意提高嗓音,也沒那個勇氣吵架,但她實在太過震驚!


    喧鬧的大廳裏,僅僅因為她這一嗓子變得寂靜無聲。


    所有人停下閑談和尋找任務單,扭頭望著瘦小的戴著眼鏡的精靈接待員小姐,以及她麵前被眾人目光刺痛而略顯尷尬的四位女施法者。


    “就是任務失敗了啊……你這麽激動幹嘛?”紅發女法師隊長抬起雙手示意菲艾爾汀冷靜一點,“打仗有勝有敗,賭博有贏有輸……小聲點,又不是什麽光彩的事。”


    眯眯眼牧師也勸道:“誰不想完成任務?……怎麽?任務失敗了,公會是打算處罰我們嗎?我們也是提著腦袋工作的啊。”


    “就是。那種情況下能逃回來就不錯了。急什麽?”被大廳所有人死死盯著,教黑眼圈牧師很不舒服。


    菲艾爾汀踮著腳,歪著身子向門口望去——沒有任何人。


    “「城丘探索者」五個人呢?”


    “誰知道,死在裏麵了吧。”


    “男爵呢?他不是和你們一隊嗎?”


    “說到他啊,那家夥亂強一把的,還挺紳士,主動替我們斷後。至於死沒死……”


    四名女施法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齊齊聳肩攤手。


    不……


    不可能。


    ——菲艾爾汀連連念叨著不可能,睜大雙眼,茫然的坐回椅子,卻因為坐偏而咣當一聲連人帶椅翻倒在地。阿黛爾、朱麗安立刻去攙扶菲艾爾汀,但後者眼神依然呆滯。


    “我的錯?……不可能是我的錯。那個任務定在d級是合理的,兩支隊伍合作也足夠了……就算出現意外也不應該讓整支小隊團滅,不應該。”


    海瑟薇勸菲艾爾汀,「城丘探索者」生死不明,又不是確認團滅,現在就傷心震驚太早了。確認後者情緒稍微緩和,海瑟薇扶著蜷縮狀態的菲艾爾汀,催促阿黛爾確認盜賊窩點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阿黛爾無法馬上體會菲艾爾汀此刻的心情,她不認識大多數冒險者,也沒有如癡如醉在小本上記錄冒險者的點點滴滴,她不知道經自己手斷送整整一支小隊是何種心情。


    她也沒菲艾爾汀那麽脆弱。


    阿黛爾坐在自己的櫃台後,提起筆,向「彩虹陰影」的隊長說道:“您好,我是新來的接待員阿黛爾,從今天,我將是貴小隊的專屬負責接待員,如果我當班,一切事務請優先找我處理。”


    “——匯報任務詳情前,請先把話說清楚:你們能確定「城丘探索者」的生死嗎?”


    紅發女法師:“剛才就說過了,我們不能確定,畢竟是任務失敗逃出來的,哪裏還顧得上友隊。”


    “你們能確定羅伯茨·道格男爵的生死嗎?”


    “也不能。但因為他負責斷後,恐怕凶多吉少。”


    阿黛爾點點頭,看了一眼旁邊蜷縮在地板上的菲艾爾汀,似乎情緒稍顯平穩,這才正式要求「彩虹陰影」匯報任務詳情。


    ·


    昨晚,


    寂靜漆黑的偏僻陋巷裏躺著三具屍體,他們被緩緩、逐一從月光下拖進了建築物旁的陰影裏。這三名負責守門的盜賊嘍囉實在太困了,打了個盹,這次打盹卻直至永遠。


    一名蒙著麵的暗精靈女性緩緩從陰影裏走了出來,全身漆黑皮甲席卷著肅殺之氣。甩了甩劍尖上的血,沒有聲,沒有反射月光,她即使站在月光下也幾乎與黑夜融為一體。


    暗精靈對不遠處的同伴招了招手,然後默默坐在仍在淌血的屍體上,掏出一瓶紫色的毒液瓶,仔細且小心的重新塗在匕首和短劍的刃上。整個過程細致且精密,月光下隻能看到有雙暗色皮膚的修長美麗的玉手擺弄著致命之物,以及冰冷的紫色雙瞳。


    走出來一個把人類鏈甲當作連衣裙穿的壯碩哥布林,用肩膀的護甲和頭盔擠著一袋小麥粉。


    嘭,小麥粉扔到了盜賊窩點的門前。


    「彩虹陰影」和「城丘探索者」陸續現身,前者靜默聚集在小麥粉的旁邊,後者則在暗精靈不遠處等待其重新給武器塗好毒藥。


    “誰準備開鎖法術了?”


    「彩虹陰影」五位施法者或是搖頭或是默不作聲回應侏儒男術士的詢問。有遊蕩者在,誰還準備開鎖法術,即使真的有人準備了也不會浪費在偽裝成臨街普通木門上麵。半獸人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被紅發女法師指了指地上的小麥粉,拒絕砸門的提議。九個人三個哥布林靜靜等待暗精靈不慌不忙的塗完毒藥。


    然後她掏出開鎖工具,輕輕撥弄,不超三秒便傳來哢嗒一聲。


    戰士哥布林彎腰抱起小麥粉袋,暗精靈後退,由人類和半獸人兩個野蠻人貼在門的兩側,緩緩推開門。


    火光昏暗,


    有兩個人類男性盜賊發現門被推開,遲緩的站起身:“……又要換崗?你怎麽屎尿這麽多?”


    門口狹窄,2級野蠻人率先衝了進去,揮舞巨斧將麵前措手不及的盜賊迎頭劈下。


    明明砍中了腦袋,大概是對方下意識向後縮了脖子,臉當中多了一條鮮血淋漓的豎裂縫卻依然活著。對方的舌頭也被砍傷,喊不出來,轉身就要逃。5級半獸人也緊接著衝了進來,在狹窄的通道裏用揮舞巨劍以巧妙的角度斜向揮下,斬落自己麵前的盜賊的腦袋,也同時收割剛要逃的盜賊的命。


    撲通撲通,兩具屍體癱倒在地,腦袋在地上滾來滾去的聲音微微在狹窄的通道裏回響。


    憑借牆上插著的唯一一個火把的微弱光亮,呈現著兩個野蠻人麵前的是僅供兩個壯漢並排通過、長約七米的通道,然後就是延伸向下的樓梯。


    就和他們昨天收集的情報一致。


    “平常不需要五個嘍囉守門吧,但又很鬆懈。或許他們得到了不太確切的情報,有人要攻過來。”


    “前麵很可能有埋伏。”


    “絕對有埋伏。不過是什麽其實都無所謂。全炸掉就好。”


    說完這句話,紅發女法師敲了敲通道側麵的牆壁,土坯。她嘟囔著:應該不會炸踏吧?然後要求羅伯茨·道格男爵往通道裏灑小麥粉,男爵指示戰士哥布林照做。


    隻見紅發女法師雙手捧在唇前,低喃著咒語,使用了1級法術「涼爽微風」。


    微風,


    把小麥粉緩緩吹進狹窄的通道裏,火光激烈的跳動著,令貼著地麵翻滾向下的小麥粉如霧如煙。應該夠窄,小麥粉應該分布的足夠均勻,於是兩支小隊紛紛躲閃到門外兩側。男侏儒術士揮舞手中的投石索,將牆上的火把擊落。


    轟!


    仿若發瘋嗜血的火焰狂獸向著門外噴了出來,小麥粉被點著並引起爆炸。炙熱的焰浪貼著眾位冒險者的臉龐肆意胡亂飛騰。震動的力道不大,但火焰溫度很高。


    尚未等焰浪徹底消失,紅發女法師便立刻掩著頭發衝進門裏。


    她突然開始大笑,指著四壁燒黑的狹窄通道:“成功了!看啊!多精準的操作,沒有炸掉半塊磚瓦。火多、炸少,這簡直就是……!”


    “簡直就是藝術。”三名女施法者異口同聲的阻止隊長繼續說下去。刺青女術士拍了拍隊長的肩膀:“您應該去當風係法師。”


    “不如說是麵粉係法師吧,哈哈哈。”四女同時捧腹大笑起來。她們就站在兩具被燒焦的屍體旁。


    「城丘探索者」和羅伯茨·道格剛要進門,卻馬上止步。因為四名女施法者正拖著兩具屍體出門。當她們把共計五具屍體並排擺在一起之後,黑眼圈女牧師蹲下,使用3級的神術「操縱亡者」試圖讓這兩具盜賊的屍體重新爬起來。


    嘴裏……也可能是其他地方嘟囔著意義不明的低語,兩個屍體緩緩掙紮站起來。眼睜睜的,他們身上的裝備和血肉開始劈裏啪啦的往下掉落。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負向能量力場以及難以言喻的腐臭迅速朝周圍擴張。


    它們拿起掉落在地的刀劍,共五具可怖的骷髏完成了。


    “還是骷髏好些,僵屍實在太醜。”


    “知道知道,囉嗦。”


    四女上下打量著新的不死士兵,就好像在鑒賞某種工藝品。


    羅伯茨·道格男爵因為種族歧視問題,盡可能遠離「城丘探索者」;「城丘探索者」因為不死者散發出來令生靈不適的氛圍,盡可能遠離四名女施法者;四名女施法者因為三名哥布林時常流露出下流的眼神,盡可能遠離羅伯茨·道格男爵。


    或許從最初,這兩支隊伍的合作結果就已經注定。


    粉塵爆炸連睡夢中的盜賊都能驚醒,盡管當場把地下室的另外四名盜賊燒成焦炭,但也失去了偷襲的機會。


    為此,兩個隊伍曾起過爭執。這邊主張偷襲,那邊主張一路燒過去,前者的理由是效率更高,後者則是因為有趣。


    拖了一天才來執行任務,不僅有收集情報的緣由,也因遲遲談不妥。「彩虹陰影」四女昨天幹脆甩頭去野外練級了。


    所以,


    正麵突入!


    盜賊窩點的敵人絲毫不比殘兵營地的少,糟糕的是大多敵人都采取伏擊或偷襲,走運的是由於地下室猶似迷宮,並且連接著更加廣闊的天然洞穴,敵人稀稀拉拉一兩個最多兩三個跳出來,純送經驗。


    在場的兩名野蠻人和兩隻近戰哥布林成了主力,來多少殺多少;一路上粗糙簡陋的陷阱由暗精靈負責偵查解除;偶爾法術支援則由哥布林薩滿負責。足足七名施法者各自使用輕弩、飛刀或投石索協助戰鬥,保留了大量施法次數,因為前方應該有盜賊們的首領等著。


    沿途繳獲了不菲的戰利品。


    這裏毒品的儲存數量遠超冒險者們的預料,還有不少低價的魔法道具。沒有任何人會謙讓──女施法者們對大多數戰利品不屑一顧,隻挑走順眼的幾件魔法道具;羅伯茨·道格男爵收集若幹非法的奴隸項圈;兩個侏儒術士停留在一塊古代碑文前,其他隊員什麽值錢拿什麽。


    目前為止還算順利,


    直至2級的男性人類野蠻人打開寶箱觸動機關中了一箭。


    ·


    “為什麽拒絕療傷?你不是牧師嗎?也是唯一一個會治療的牧師!”負傷的野蠻人捂著胳膊如此怒吼。


    眯眯眼牧師展露出了最美好的笑容:“第一,因為你貪心,等不及遊蕩者開箱子;第二,我等級不高,治療次數有限,而我們全都是脆皮,比壯漢更需要;第三,那麽輕的傷口,攢一起治吧。沒說不給你治療,隻是覺得現在就治,不浪費法術次數嗎?”


    在場兩個牧師,有一個是邪惡陣營不會治療。


    嘖了一聲,野蠻人轉身問自己的隊長有沒有治療藥水。


    “5金。”


    “市價不是4金嗎?”


    男侏儒根本沒有正眼看對方,淡淡的回應道:“地麵上的市價確實是4金,如果你在任何區域的地下三層遇到商人,我保證一瓶治療藥水不會低於20金。已經是內部價了。”


    野蠻人看了看自己的錢袋,再度嘖了一聲,直接扯下地上躺著的盜賊們的衣服當作繃帶,緊緊勒在胳膊上。


    這個時候,許多人意識到了,在場十個人為什麽會合作──全是非善良陣營,冥冥之中物以類聚。簡直和這裏昏暗、潮濕、扭曲的地下室、山洞相得益彰。這不是一次充滿正義的討伐,而是黑吃黑。


    許多人也開始意識到另一個問題:


    任務說,因為這裏的盜賊窩點有不少亞人和怪物,所以才委托給了冒險者處理。然而,時已至此,他們連一個亞人種也沒有見過,更別提任何怪物。兩組隊伍之間的空氣漸漸變得動搖不安,並隨著沿途遭遇的敵人越來越少,輕微刺痛著冒險者們的皮膚。


    經過開鑿改造過的天然洞窟,經過一道窄洞口之後,竟別有洞天。


    二十個火把仿佛迎接不速之客那般齊刷刷的騰起,恍如白晝!


    冒險者們站在猶如一柄湯勺的岩石地形上麵,來時的洞口突然落下一塊巨石,堵死了。環繞在岩石地形周圍深不見底,能聽到些許水聲,仿佛溝壕將我方和敵方隔開──冒險者的前方和右方不遠處陸陸續續隱約出現十幾個盜賊的身影,每個人都手持弓弩。


    絕了,


    十個冒險者,沒一個弓手,對方卻全遠遠站在深壑對麵。這埋伏實在是有點叫人絕望。


    “──咦?男爵?”忽然從伏兵的陰影裏冒出來一個年輕的聲音,“莫非你們是冒險者公會的?”


    羅伯茨·道格用手遮擋晃眼的火光,勉強辨識出說話的人。


    “威廉?你……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威廉竟然躲在盜賊窩點的盡頭,一眼認出了唯一的熟人。同一時期加入的兩個冒險者,同樣不受待見。


    住手!先別攻擊!


    ──威廉連忙揮手示意盜賊們放下手中的弓弩。他徹底從陰影裏站出來,隔著深壑高喊:“難怪我姐夫沒有透露半點風聲,你們不是守衛隊的啊!搞什麽鬼?什麽時候盜賊也歸冒險者公會插手了?”


    “你姐夫發的任務。”


    “都滾回去!現在立刻回去還能饒你們一條命!這筆賬我們以後再……”


    忽然一隻纖細的女性手臂從黑暗中伸了出來,打斷了威廉繼續說下去。這裏的首領並不是威廉,而是這名女性。


    “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恐怕不合適吧。”


    “首領!這些人隻是搞錯了。我姐夫、甚至整個守衛隊一向並非真心討伐盜賊,發個任務假手於人做個樣子給公眾看罷了。您沒必要和這些人認真,他們不過是類似傭兵的存在,真正的雇主另……!”


    “殺了多少弟兄?”


    女首領的手指著死靈牧師問:“你身後足足七具骷髏,全是弟兄們變的吧?”


    嗤嗤的,黑眼圈牧師掩嘴低笑,然後命令骷髏們以身為盾站在自己和其他女施法者的麵前。雙方態度已經很明顯了,那邊不打算和解,這邊也不對投降抱有期望。


    悄悄的,男侏儒對同伴們低語道:“不是沒有勝算。那邊有個會扔火球的法師,這邊有疑似刺客的遊蕩者。你倆保護好暗精靈,我倆輔助火力輸出。對射。”


    兩名野蠻人點點頭,緊緊站在一起,以身為盾擋在暗精靈的麵前。


    製勝關鍵點:一個紅發女法師,另一個是暗精靈的弩,後者遠程還算比較精準。女侏儒偏近戰,但男侏儒是正統路子的術士,準備了一些攻擊和支援的法術。現在絕望尚早。


    哈哈的笑了起來,女法師向男爵哥布林的身後躲了躲,用手指數了數人頭:“站得夠密集,兩發火球全部收割,不死也殘。我已經開始燃燒了!”


    五五開?


    也可能是六四開的戰局,


    隨著盜賊們主動齊齊從陰影中自曝身形,而徹底崩潰。


    女首領是個暗精靈!


    暗精靈是所有亞人種裏最罕見的,但眼下竟然有兩人,而且隔著一條深遠,站在火線兩端。比任何人都震驚,暗精靈遊蕩者從高大的兩個野蠻人身後探出腦袋……但她什麽都沒有說,什麽都沒有問。


    女首領指了指自己鎖骨下的奴隸烙印,


    又指了指身邊六個亞人:有兩名灰矮人、一名虎人、三名木精靈,每個人在身上都有奴隸的烙印。她又指了指洞穴上方懸掛著的一隻巨蜘蛛怪,伺機待動。


    突然,暗精靈遊蕩者反叛!從背後割斷了2級野蠻人的喉嚨。


    毫無預兆。


    ·


    “確認他死了?”


    “絕對死得不能更死了,慘遭帶毒匕首後背偷襲。”


    阿黛爾一再確認「城丘探索者」的2級野蠻人是不是真的死亡,但黑眼圈的女牧師可以保證,他已經隨時可以變成骷髏的素材,死透了。


    沒人問暗精靈為什麽突然反叛。


    仿佛看出來你正皺著眉,海瑟薇附耳解釋道:“這座城鎮曾是座依靠奴隸買賣昌盛一時的曆史悠久的古城,也是落實反奴隸製法案極不到位的城市之一。無數的暗精靈被當作貴族們的玩物或工具,豢養至此,就算重獲自由也難以回歸家鄉,更無處容身。比起周邊其他城鎮,這裏的亞人種,越稀有,反而數量越多。”


    不……你本想問為什麽會突然反叛。


    阿黛爾:“請盡可能描述戰鬥爆發最後見到的情景。”


    紅發:“我把兩發火球全部狠狠砸在敵方首領身上。邪門了,暗精靈是具備魔法抗力還是怎麽?一發居然沒死。她肯定死了,確認過了。如果不是直接命中,火球爆炸產生的餘波很容易被遊蕩者之類的職業閃躲,僅造成大約一半的傷害。當時現場一片混亂!我隻負責按住對方的首領照死打,這是我們「彩虹陰影」的一貫做法,其他事情我信任這幾個姐們兒,完全沒管。”


    刺青:“我負責趁亂跳過來嚐試與施法者們近戰的盜賊。殺了三人,一名人類、一名虎人、一名灰矮人。人類敵人的突然接近戰是我負責,我的「食屍鬼之觸」命中率很高,臂展也長。”


    黑眼圈:“我負責一邊對付跳下來的巨蜘蛛怪,一邊派骷髏們去支援「城丘探索者」。本來準備很多控場類的神術,結果情急之下全都用主動施法轉換成了造成xx傷,去懟大蜘蛛了。”


    眯眯眼:“我負責治療、加祝福,並形成「風牆」阻擋對麵飛過來的箭雨,同時還要和旁邊的這家夥一起跟大蜘蛛肉搏。當時忙瘋了,可誰讓「彩虹陰影」隻有我倆是牧師,防禦還高點。”


    “可……”阿黛爾問,“其他人呢?”


    “洞穴頂部因為巨蜘蛛的緣故掉落了不少小石屑,濺起了深壑下麵的水聲。”紅發抓抓頭,嘟囔道,“這時我們才相信了威廉之前喊了很多次的話──「跳下去,逃吧!下麵是溪澗,直通城外!」。於是,我一聲令下,帶著三個姐們果斷跳了下去,狼狽逃了出來。黎明時分,爬上岸,凍得我們夠嗆,用魔法烘幹了衣服,又等了會兒確認沒人追來或逃出來,才來公會報到。任務目標的那兩個魔法道具,沒找到。失敗了。”


    “不,我是問其他人呢?”


    “所以我從剛才就一直在說了啊!不知道是死是活,恐怕凶多吉少吧!你煩不煩啊!”


    忽然,整個大廳寂靜下來,所有人都轉頭看向門口的方向。紅發和阿黛爾也停下爭執,望了過去。


    “……我帶回來了幾個。”


    是威廉。


    威廉全身髒兮兮的走在前麵,身後還跟著蓬頭垢麵全身是灰的男女侏儒術士、半獸人女野蠻人。朱麗安立刻上前進行診療,不過看起來除了半獸人受了些傷,兩位侏儒問題不大,隻是低頭不語。


    威廉環顧四周,發現沒有任何認識的麵孔。


    他走向你。


    “你欠我兩個人情。第二個是……慌亂中想要帶這三人走暗道逃離,卻被其他同伴當作了背叛者而攻擊。我的……你見過的那個與我形影不離的同伴,被抓了。”威廉從懷裏掏出錢袋,半仰著頭俯視著你,用顫抖的聲音問道,“你不是……公會不是什麽任務都中介嗎?幫我,把我的他救出來。這是你欠我的。”


    你一時沒能予以回應。


    “說罷,多少錢願意派冒險者小隊重回地下,把我的他救出來?”


    又有人走進大廳,不,站在門口。他高喊道:“不用了!”


    羅伯茨·道格男爵全身是血與泥,用法杖撐著自己搖搖晃晃的身體。


    威廉的那個同伴飛快從男爵的身邊衝了進來,與同樣飛奔過去的威廉緊緊相擁。


    緊緊相擁。


    ……緊緊相擁,甚至激動得揪著對方的衣服和頭發。


    什麽也不想再說了,威廉隻要自己的同伴能平安回來就好,他與他彼此攙扶著默默離開了冒險者公會。


    當朱麗安治療好羅伯茨·道格男爵之後,這位小有名氣的「捕奴法師」毫無預兆站在大廳門口開始施法。


    正常人不會在城鎮裏、尤其是雲集了大部分冒險者的公會大廳裏施展法術,包括你在內任何人都沒來得及有所反應。


    5級法術「心靈迷霧」已施展完畢,籠罩住大廳裏的所有人。


    有的冒險者開始後退,有的冒險者開始擺出備戰姿態,盡管「心靈迷霧」毫無殺傷力卻是高階惑控係法師以寡敵眾時的起手式。


    「水月伴定」的四位7級擋著娜塔莉向後退;「彩虹陰影」的四位女施法者冷笑著,對羅伯茨·道格男爵用食指比在唇前,回應他的怒視;「魔女歎息」的部分人擋在勞米身前,另一些人開始後退;「刃盾慕風」紛紛進入戰鬥姿態。


    你打算怎麽做?


    a,高喊解除他的武裝!


    b,高喊擊殺他!


    c,高喊大家冷靜!


    d,叼住秘書的衣領,一手一個拎起接待員,向後退。


    你的呼籲並非所有人都會聽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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