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百人?”


    波爾茨子爵鐵青著臉,從辦公桌後站起身,將報告書撕得粉碎:“難道活見鬼了?海鹽商鋪的護衛們畏罪潛逃也就算了,為什麽連運河護衛和礦場護衛也逃走了?”


    “據、據說是運河護衛們受到小人蠱惑,卷著整整三艘滿載貨物的大船連夜出逃,而礦場護衛們被龍威嚇破了膽,今早……包括礦工在內連個鬼影都不剩了。”


    哈!小人?古城吧!


    這是有預謀的叛逃!預謀!運河護衛全都是波爾茨子爵的心腹人員帶隊,如果不是受到相當大的威逼利誘絕不敢攜貨潛逃,而且兩邊還盡可能把家人都一起帶走了,這需要多少的時間和準備!


    波爾茨絕對不可能有好臉色,事態極其詭異,看上去好像還說得通實際上簡直是極低概率的突發事件。好端端的,飛過來一條紅龍,還他媽盤踞在礦場附近不走了!他正忙著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封鎖冒險者公會,忽視了大後方,連心腹們卷走整整三船貨都沒能及時察覺。


    邪門了!


    最邪門的,這些日子,他居然一名市場護衛都雇傭不來──要麽就是骨瘦嶙峋的死平民,要麽就是匪氣十足的爛遠匪。有錢都買不來人手,真是新鮮。


    “滾開──!”


    波爾茨子爵怒吼數秒之後,絕望的發現,侍從壓根沒有動。前者心髒開始不安的狂跳,壓抑著、壓製著心中的怒火,不情願的問道:“……不會還有事吧?”


    “是。”侍從頓首,上前遞給子爵一封信,“「微港珠走私團」要求正式退出,不再受您的任何指揮。”


    侍從說的還算客氣的。波爾茨子爵看完信直接撕了,上麵的措辭非常鄙夷,一言蔽之──「你他媽就是個廢物,上次害老子死了那麽多手下,這次封鎖也沒封鎖出個屁來,指望你庇護老子早死八百回了。老老實實呆著,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否則,你從此以後睡覺睜一隻眼吧,傻逼!」


    深深吸了一口氣,波爾茨子爵扶額跌坐回皮椅。豈料侍從的噩耗還未傳達完:“昨晚……「悅塵盜賊團」也……”


    “也退出了?”


    “不,直接造反了。他們趁著夜色漁翁得利,殺了二十多名市場護衛,同時也殺了一支名叫「焦焰灼夜」的冒險者隊伍,並聲稱,以後不會再依靠子爵大人的庇護,連個砸場子的仇都報不了,他們可以靠自己。然後也是大家各走各的否則見一次殺一次這套狠話。”侍從第二封遺書也寫好了。


    波爾茨子爵無力的將腦袋托在雙手上,沉默很久,低聲問道:“負責聯係「微港珠」和「悅塵」的管事何在?”


    侍從顛顛的跑出辦公室,


    不久帶著兩個人又跑了進來。


    波爾茨從抽屜裏掏出兩把短火槍,扣下扳機,然後怒吼著趕緊來人把礙眼的髒東西拖走!簡直是世紀遺憾,負責聯係「赫達維爾奧術協會」的家夥早他媽跑路。


    委實講,波爾茨子爵心中的理智已經所剩無幾,他開始感覺整個世界都不太對勁,又說不清具體怎麽回事。


    忽然,


    波爾茨手邊摸到了冒險者公會的資料,猛地抓起來。數秒之後,他唔嘿嘿的狂笑起來:“臥槽!我就說奇怪,這麽多年來從來沒有苛待過護衛們和那群鬣狗,為何突然集體造反,原來門道在這裏!”


    勞米,


    魔女,


    正式登記在冊,侯爵特赦,不得無故審判。


    一次、一次、又一次的出現怪事,波爾茨子爵再怎麽傻也反應過來,無論如何,他現在最大的敵人就是冒險者公會,最大嫌疑當然也是你。魔女下咒,又不是沒聽說過這種傳聞。


    最後再三思索之後,波爾茨子爵橫揮二指,斬釘截鐵的下令道:“叫黑街出手,殺掉冒險者公會的魔女。”


    侍從怔了怔,確認道:“……不是會長?”


    “他?”波爾茨冷笑一聲,“身邊那麽多人守著,就算殺了也封不了靈魂。他坑了老子那麽多海鹽錢,還愁複活?文明人就用文明的辦法,抹除他──暗殺不行,就判罪。我已經收集了有關那個會長太多鋌而走險的證據了,進了審判庭,定要他!有進無出!”


    現在,如果再也沒有什麽壞消息惡心我,滾開!──波爾茨子爵氣呼呼的走出辦公室,罵走平時隨行的侍女們,隻留兩個黑街的殺手在身旁。他一路衝向地下室。


    實際上,


    黑街也叛逃了大約三成的殺手,隻不過,這種事是黑街直接向波爾茨匯報的,小小侍從根本沒機會知道。紮心了,波爾茨子爵現在切切實實感受到了肉疼!盡管沒任何證據,但隻能是魔女做的,也必須是魔女做的,否則他接受不了。必須盡快殺了,不計一切代價也要殺掉勞米。三成了,再繼續叛逃下去,他多年辛辛苦苦積累的家業要毀於一旦。


    衝進地下室,


    衝進地牢,


    衝進牢房的第一件事就是怒吼道:“給我潑醒她!誰他媽允許她睡覺了!”


    一桶冰冷的水狠狠潑在翠西的臉上,將她驚醒。她受不了嚴刑拷打,昏過去了。這位曾經耀眼迷人的人魚歌姬如今遍體鱗傷被左右手兩根鎖鏈吊離地麵,氣息微弱。她的眼睛睜開許久之後,才漸漸定焦在波爾茨子爵身上。


    嗬嗬笑了幾聲,翠西有氣無力的說道:“……喲,親愛的……是來……點歌的嗎……”


    “還敢嘴硬!”波爾茨子爵從旁邊獄卒手裏奪來皮鞭,因盛怒震散頭發,“說!為什麽要背叛我!我他媽哪一點對不起你了!自問待你不薄啊,你要什麽沒給?你的什麽要求我沒有答應?你今時今日的榮華富貴養尊處優,全是老子給的!老子!為什麽背叛!”


    “……我……嗬嗬,有嗎……”


    “如果不是恰巧「月化愚」一夜之間人去樓空背叛得實在離奇,我也不會派人大力深挖那天下午在酒館裏發生的事!”波爾茨握緊皮鞭,用力頂住翠西的臉,一字一頓的咬牙說道,“我現在就想知道一件事!就一件事!那天下午,你都跟那個該死的會長說了什麽!”


    “……說……”


    “說什麽?”


    “說你時間究竟……有多短……”翠西嗬嗬笑了起來,“說你究竟等了多久,等到小凱爾死了才敢跟我搭話,說你多麽小心翼翼的與希爾瓦娜相處生怕傳出閑話,說你……躲在隔壁看我和其他恩客在一起,並樂在其中……”


    波爾茨子爵,


    氣得發抖,


    全身發抖,淩亂的額發猶如快死的蚯蚓止不住扭動,仿佛一旦停下就要瘋了。他高高揚起手中的皮鞭,狠狠落下!一次、一次、又一次!仿若不是在發泄怒火,而是在宣泄畸形的愛,直至翠西血肉模糊。


    打累了,


    潑醒了翠西,也問不出什麽有用的。


    波爾茨子爵總是盡可能保持一絲理智,一絲底線,他不願意對這個人魚歌姬太過殘忍──更殘忍的辦法黑街多得是。他對於這些黑惡勢力的反叛也是盡可能寬容,對於市場護衛盡可能寬容,對於冒險者公會的無禮盡可能寬容,但


    差不多,


    到,


    極限了。他開始感覺保持最後一絲優雅是件異常吃力之事。


    扔掉皮鞭,波爾茨子爵對身旁的兩名殺手,用低沉而冷漠的聲音下令:“去查,看看冒險者公會和翠西之間到底有什麽事。一定有。”


    ·


    你沉浸在無邊的黑暗裏。


    寂靜,


    冰冷,


    失重,完全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往下沉,還是往上浮。看不見摸不到聽不見,置身於虛無之中。甚至,你不太能夠保持清醒的思維──仿佛在夢中飄蕩。


    隱約水麵上透著光,還有人在叫你──會長,會長的叫著。你知道,這個世界上,隻有一個人喜歡不加大人二字,聲音聽起來很親切卻一時想不起究竟是誰。


    你開始往上漂浮,距離明亮的水麵越來越近。那也許是水麵,大概。


    ·


    赫然驚醒!你猛然坐起身!


    “大家都靠後一點,給會長大人留有呼吸的空間!”


    “會長您還好吧?感覺怎樣!”


    “活了!成功活了!太好了!”


    有人在扒著你的眼皮,還不斷摸著你的側脖頸,你的衣襟被扯開。周圍圍著許多人,許多,全都盯著你看,黑壓壓一片暫時也分不清誰是誰。這麽說吧──你的腦袋目前有點混亂,思緒不暢。


    你低頭查看,發現自己胸前的衣服上沾有大片尚未幹涸的血跡,在心髒位置衣服還留了一個小破洞。怎麽了,這是?


    人總是想不起來自己究竟何時睡著的。


    腦子有點亂。


    “都安靜一下!”海瑟薇平舉雙手,跪坐在你的身旁,高聲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她盯著你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解釋道,“是這樣的,會長,您……剛才被毒箭射中心髒,死了十幾秒。”


    呃?


    “潼恩立刻對您使用了5級神術「生命之息」,並解毒,幸好搶救的及時。”海瑟薇看起來緊張兮兮的,“不偏不倚,正好命中您的心髒,還是劇毒。”


    也就是說……


    一發入魂?


    你扶著額頭,想要站起身卻被眾人強迫按住,說再坐會兒也不要緊,剛複活肯定有點頭腦不清醒,容易摔倒。


    死了?


    毒箭?


    這麽說來……你好像回想起什麽了。


    今天早晨,好像大家都在說連睡魔女有風險,但不至於要命之類的吧啦吧啦,穩妥起見,你正式決定到此為止。


    那時候,勞米略有失望不能繼續升級了,她確信靈魂損傷不會要了性命;海瑟薇仿佛鬆了一口氣,看上去覺得終於結束了;潼恩剛剛得到了霜嶺莊酒王──本想著最初睡哪個法師就給誰,結果宴會之後想進後排教官的房間卻走錯了門,心想著這不能算吧,但昨晚名正言順的……應該給她喝。


    依稀記得,潼恩是這群人之中最開心的一個,因為她喝完秘藥感覺力量湧現出來,而且喝了酒王,聲稱有望再多幾個法術位。


    高興就好。


    然後你記得,恰逢此時,門外傳來了雷蒙德興致盎然的喊聲:“會長大人!會長大人!封鎖線好像要解除了!哈,波爾茨那家夥終於撐不住了!”


    這可是個好消息,所有人聽罷皆歡欣鼓舞。封鎖線雖然沒有什麽實質傷害,但挺惡心,導致諸事不便。如今公會終於能夠向著好的方向繼續發展了。


    情理之中,人們爭先恐後地往外跑,想去看看敵人灰頭土臉撤退的情景。圍了足足六天,屁也沒圍出來,這次波爾茨子爵虧大了。


    歡喜如潮,


    人群陸陸續續的往公會門外跑。身手好或膽子大些,跟著雷蒙德跑遠,否則看不到封鎖線的情景,其他人也幾乎全部都走到了公會門外──包括你。


    下意識的覺得,你自己應該別出門,畢竟運氣不好。於是你僅僅站在門口位置。即使是烏雲壓日也仿佛晴朗了幾分。又是一次小勝,真想看看波爾茨子爵白投入那麽多人力物力卻一無所獲的表情。


    噌!


    的一聲。


    安妮特突然向側麵飛身,然後肩膀中箭狠狠的橫著向後大幅度連人帶箭飛了出去!不知道從哪裏飛來的弓箭,襲擊毫無預兆,而且雷蒙德不在,距離太遠了伊麗莎白沒有任何察覺。


    除了第一個替你擋箭的安妮特,此刻反應快的僅有兩人──潼恩,前排教官──不包括你。你還怔在原地,回頭看著半空中向公會大廳裏飛出去的安妮特那瞬間。很重的一箭,看尺寸不過是長弓,應該是附加了一種以上的魔法才會有這種射程和威力。


    潼恩用超魔專長瞬間施法施展了一麵力場護盾,2級奧術「箭矢防護」,卻沒有時間橫移。


    前排教官有時間橫移,卻來不及拔劍抵擋,頓時!跟安妮特一樣被射中非要害橫著飛了出去!


    前排教官稍微撞到了潼恩,


    潼恩的身體稍微偏轉,


    力場護盾也稍微偏轉,


    誰也沒料到,從始至終狙擊目標壓根就不是你,而是你身後側方的勞米。正因為這樣天大的誤會,安妮特以身為盾才沒有被射中要害,前排教官也留下一命,但瞄準勞米的箭,命中潼恩魔法盾後,


    歪斜了。


    直接插進你的心髒。


    以上,大概就是這麽回事。


    你連連對大家說自己已經無妨,然後站起身,說了三句話。


    第一,安妮特和前排教官還好嗎?得到了兩人如今已經痊愈的答案。


    第二,殺手和雷蒙德呢?得到了雷蒙德帶著幾個身手好的,和艾爾洛,已經追殺成功,三個殺手,其中兩個弓手一個法師。


    第三,


    你說想學超魔專長。回想旅行法師那兩招就不錯。


    a,瞬發施法(占用高4環法術位)


    b,法術極效(占用高3環法術位)


    一時間,你忘了問最關鍵的問題:勞米還好嗎。總覺得不死之身的魔女是不會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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