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紫露凝香花開的如何?”拿著玉剪,小心翼翼地讓自己丹鳳長甲避開花苞,薛皇後邊修著花枝,邊問著身旁的婢子。


    “奴婢倒是以為,不是這花開的好,而是您修的好看。”


    “嘴怎麽這麽甜?”薛皇後淡淡地說著,近日,霄皇又常去了雲貴妃那,而霆兒竟是一連幾日都沒來她這用膳了。


    慢慢地拾起托盤上的殘葉,擦著剪刃,她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到了很久以前。


    先皇在時,父親還是樞密院節度使,為調度軍機事務的要臣,頗受先皇重用。二皇子楚霄龍被立為太子後,兄弟紛爭頻發,她便被先皇指婚給了他。


    薛皇後搖搖頭。


    那時,她還是多麽年幼啊,不過及笄之年。而後來父親與丞相不和,竟被有心之人誣陷謀反——先皇便將父親遣送至了滄州為待命罪臣,而她則由皇後儲妃,貶為了太子側妃。


    終究是沒等到宮內的召命,他父親在滄州時便含冤去了。不久先皇崩,他夫君楚霄龍繼位,時局不穩,他又娶了那拉族褚曦為皇後,誕下皇兒。一年又一年,眼見二皇子,三皇子又出世,她這個貴妃,是被他徹底遺忘到了身後。


    然而讓她完全沒想到的是,命運,居然和她開了個峰回路轉的玩笑。


    霄皇繼位初,楚國內鬥未休,貧弱混亂,邊陲國家蠢蠢欲動,其中的永安屢屢進犯。大皇子出世以後,竟然被送去做了質子。不知是不是因了這樣的屈辱,自那以後,霄皇力轉乾坤,硬是拿住了把柄,逼了三兄弟血書同盟,終於穩住了國內局麵。後來,永安再次挑釁,楚國決定不再議和,直接發兵,一戰大捷。


    那一戰後,三兄弟主動請命一同攻堅,終於在二年後,將楚國的版圖上新添了永安一隅。


    而事實呢?


    世人皆以為,是當年楚朝三兄弟齊心協力,共創偉業,成就了一段佳話。殊不知,那第一次著名的永安大捷戰,以及後來……


    果然是最難測,帝王心哪。 就在向永安發兵前一夜,楚霄皇突然宣了她來,深沉難測地看著她。


    多久了?她已經記不清多久了,霄皇早就忘了她這個罪臣之女,最近又忙於政務,宣她來幹什麽?


    “你可知你為何這麽多年來,一直是貴妃之位?”


    即便她的確曾榮為皇後儲妃,但是成為罪臣之女後,明裏暗裏地又不得聖寵。按理說,她不應當一直在皇貴妃的位置上的。她也覺得奇怪的很。


    更何況,雲妃在誕下了二皇子後卻並未升位,最近又總是來找她的麻煩。


    “臣妾著實不知。”


    “朕知道,你父親是被冤枉的。”聞言,她驚訝的抬起頭,難道因為這個,難道皇上對她……


    而接下來一句話,卻讓她知道自己太天真了。


    “至於你父親到底能不能沉冤昭雪,”她看著楚霄皇的薄唇一張一合,吐出並無多少夫妻情分的的話:“那得看這次你哥哥的表現了。”


    那夜,霄皇留給她了一封信便走了——那信,竟是她哥哥寄給她的家書。


    讀罷信她才知,先皇的遺詔,又將她推至命運的風口浪尖——


    原來先皇並非不知他父親是抱冤而去,隻是礙於時勢所迫,逼不得已。哥哥告訴她,這些年,他並非有意與她斷了聯係,隻是,他遵了先皇遺詔,在邊塞軍中任職,搜集鄰國軍務情報。


    那時楚國內鬥剛休一年,丞相被廢多時,朝中任製尚亂。霄皇隻恐軍政大權旁落,待出兵之時,細究朝中並未有什麽合適人選。


    她哥哥便寫了信毛遂自薦。


    永安首戰大捷。後來的二年裏,明麵上是三兄弟聯手,而暗地裏,他哥哥作為軍事總提督可是做了不少貢獻。


    然而皇族之功,哪能輕易爭搶?戰後,她的哥哥不過是落了個督軍有功的名分。曾經,父親執管軍權要務的風光時候,終究是遠去了。


    思及至此,她不由得恨恨地攥緊了手中的草葉。


    永安一事後,霄皇倒是兌現了承諾。她的父親被追封為忠義提督將軍,按正一品大員葬製。自那之後,褚曦皇後又去地早,她憑永安之功,終是得以封了後位。


    表麵上她背景顯赫,又加之永安一功,自當是位置穩固,高枕無憂。


    又豈知後來種種變故……


    放下剪子,她看向桌上精心準備卻已經涼掉多時的膳食:“晶兒,把這些都撤了吧。”


    “娘娘不用一點麽?”


    “不必了,本宮今日乏得很。”


    “娘娘不必憂心,小皇子打小便受皇上喜愛,而二皇子遠在邊疆。雲貴妃不過是每次都拿書信說事,讓皇上過去罷了。”


    “恩,目前本宮倒也沒工夫操那些個閑心。”


    薛皇後從回憶中睜開眼,慢慢轉了轉手中的丹晶珠:“過幾日,催催霆兒過來用膳。”


    這孩子也不知道成日忙些什麽,想起愛子開朗愛笑的樣子,她終於忍不住舒了舒緊鎖的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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