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的門生被聖上頻頻召見。”


    集英閣的露台上,日光清朗,湖邊波濤隱隱浮動。慢慢落下一白子,太傅額頭上的皺紋更甚:“而這考核結果,不盡如人意啊。”


    “哦?”安竣榮盯著棋局,緊跟著落下,啪的一聲響。


    “我猜這意思,怕是要對你的門生編製有些異議了。”


    “本來聖上親批了留門一年的事情,也是頗為支持,怎麽如今……”


    “你也應當知道這樹大招風的道理……”


    “難不成,聖上懷疑老臣?”聞言,太傅長胡一抖,幾乎將麵前的棋子拂下地去:“那可真真是寒老臣的心啊!”


    “那倒不至於。”安竣榮擺擺手,卻是集中精力分析著棋麵的勝負。


    “隻不過,水多了自然會分流,人,也是一樣——”


    “此言怎講?”


    太霄閣。


    內廳。


    “老臣參見……”


    “免禮免禮——”


    “謝聖上照拂。”


    剛落了座,侍女端了茶來,太傅心中微微一動。


    聖上居然還記得他當年的口味。


    上首,霄皇看著太傅斑白的頭發,沉吟一番開了口:“今日,朕特意傳太傅過來,也是想聊聊關於這些門生們的情況。”


    “聖上,”聞言,太傅趕忙抱拳:“臣近日也是為此憂心忡忡啊。”


    “你也知道,朕目前外調了數個臣子門生,到現在職位還空缺著。”


    “朕不是等不到春試,而是這批門生,實在令朕生厭!”


    啜了涼茶壓了壓火氣,霄皇慢慢又道:“門生們掌握的經論多,時論少,積弊已久,而這一批尤甚。”


    “這幾年這些臣子門生們,辦事真是越來越不像話!朕等他們,誰來等朕?”


    “老臣慚愧。”太傅頓了頓,又不知該從何說起:“是老臣,沒能盡到培訓相關實務的責任……”


    “太傅不必太過自責,”霄皇沉吟著:“朕知道你愛護弟子,一片拳拳之心,也是特批了你多開講習。”


    “隻不過,這些年,對於門生實務方麵,朕還是覺得甚為棘手……”


    空氣一時沉默。


    太傅低頭喝茶,掩蓋著心中糾結。


    “這水多了,就得分流,不然過滿則溢,人,也是一樣……”


    “你說,朕除了改製,還有什麽辦法好呢?”


    聽得霄皇轉身一句,太傅定了定神。終於,還是到逼問他的時候了。


    “聖上,臣倒是有一個提議,不知當不當講。”


    反複斟酌著,太傅還是慢慢開了口。


    “說。”


    “之前,老臣底下的門生編製過於臃腫,確有浪費資源之嫌。”


    “臣願把門生分流出去,將留習門生分派去皇子們那裏試政,日後,有優秀者,可以申請國象考核入朝。”


    “給皇兒們?”


    “臣以為,一來給皇子們練手,門生們試政,兩方都能增加經驗。”


    “二來,這樣先試後考,能為國家多辦實事,而優秀者,上召編纂經驗書籍,傳於考學弟子們,也能增強實務的培訓……”


    躬身說著,太傅暗暗捏著一把汗。安竣榮這思路不拘一格,方法也太過大膽。


    萬一聖上……


    “這法子,倒是個細水長流的。”逐句聽著,霄皇挑了眉:“太傅這育人心切的習慣還真是沒改,連皇子那邊,也想了一圈。”


    聽不出霄皇一意是褒是貶,太傅慢慢停了口,躬身抱拳:“臣方才所說,隻一建議耳,具體還請聖上明裁。”


    “之前,分派給雲兒,風兒的,都是朕親自選的些有經驗的內臣,要是讓他們自己磨合一番……”


    霄皇踱著步子。


    他正反感臣下們日後可能對皇子問題拉幫結派,這樣倒是可以給皇子們培養自己的勢力。


    至於有些有心之人,要上書皇子培植黨羽之類……


    當年那內鬥多凶,可他挺了過來。他楚霄龍上位,自是有那傲心,要與後世垂範。


    他的兄弟到現在還齊了心,而他的皇兒們,自然也不會走那樣的老路。


    “朕準了。”


    安竣榮查清了齊大人的底子,所以能在皇後那邊邀功,說是和齊大人那邊原是舊交,可以控製他從外麵調任給楚霄霆為師。


    他還是楚霄霆貼身影衛的師傅,自然是向著楚霄霆。


    皇後答應了。


    門生政策才實行不久。


    安竣榮提議,從大皇子那邊挖人,請一個大型水利工程。他就說楚霄霆底下沒有門生幫襯,之前大皇子,二皇子都有門生。而門生試政可以日後可培養感情,比直接考上來的要好。


    讓楚霄霆才華出個頭。


    湖心暗室。


    寒芝格外驚訝,今日,芙蘭居然主動來找她,詢問了很多關於結界術法的事情,並且讓她操作了一遍又一遍。


    “你這孩子在幹嘛?這設界的術法可不是一時半會全能掌握了的……”


    已經是第三遍了,寒芝無奈地放下蠱壇,開始有些不耐:“別把這個當成兒戲,日後,姑姑會專門教你的……”


    看著芙蘭又轉身出去的背影,寒芝搖搖頭,這孩子,平日因為妨礙她行動,她對這個都是漠不關心甚至反感,每次的文術也都是她催著學。


    今兒是哪根筋不對了?


    從暗室出去,跑了老遠的路又到了園林門口的楨楠林裏,芙蘭氣喘籲籲地來到那顆綠玉芙蘭藤下,打開那瓶液體,將自己身上塗了些後,又在根上倒了點。


    小瓶裏的液體隻剩一小半了。


    在樹下逗留了一會,芙蘭便又開始急匆匆地往暗室跑去。


    “姑姑!”


    又推開暗室的門,芙蘭上氣不接下氣地喊:“姑姑,我問你——”


    “哎呀,你慢點說,”寒芝拿起手邊的帕子,給芙蘭擦著汗:“到底是什麽事啊,怎麽這麽著急……”


    “剛才我去了哪,姑姑知道嗎?”芙蘭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你這孩子,又在埋怨我不讓你出去是不是……”


    “姑姑你說呀!”


    “不是在這個純蓮殿這邊嗎?”寒芝隨口說著,看向蠱壇。


    裏麵的蠱符沒有什麽異常,而代表芙蘭的那朵花影一直投在大殿的水台附近。


    “那……咱們園林口……”芙蘭不敢置信,繼續追問著。


    “蠱木機關姑姑不是剛布置上嗎?如果有人,綠玉芙蘭會有花影落下來的。”


    ……


    芙蘭徹底沒了聲。


    水台那邊,她放上的,是自己一直以來的帶著的蠱植香囊。


    所以……


    上次有人能進來,而姑姑沒有發覺,是因為,她自己把綠玉芙蘭的結界破了!


    而且,與此同時,那個人身上應該也塗了這種液體,所以,才沒有被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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