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天,出乎楚牧的意料,自己居然在宮中享受了難得的歲月靜好。內閣那幾個老頭沒有再來打擾自己,太後也沒給自己找事。


    楚牧每天除了去大殿祭拜永平帝,和去慈安宮坤德宮問安外,便一直待在修身殿看史書看大文重要人物的檔案,了解朝堂及大文的情況。


    看的越多楚牧越覺得太祖是個了不起的人,雖然都是穿越者,但不得不承認,太祖不光名義上是自己祖宗,水平也是自己祖宗級的。


    要知道每個王朝到了後期都會出現很多相似的問題,比如土地兼並嚴重、人口增加卻稅收減少,地方豪強等等問題。這些問題不是不能解決,隻是隨著時間推移,既得利益的特權階級日益膨脹,他們會千方百計的阻礙改革,所以雖然當權者知道問題之所在,卻有往往無力解決,畢竟這些既得利益者總體上來說是王朝最堅定的維護者和基礎。


    太祖的做法是一開始就把問題的源頭堵住,而立國之初最是適合大破大立。


    各地世家豪強稍有不服者,便出兵鎮壓之。就算你是聽話順從的世家大族,我也不給你什麽特權,想要當官,對不起,隻有科舉考試這一條路,有本事你家代代都能出才子,輩輩都能中進士!


    這樣世家大族就很難一直維持。


    但科舉也是有問題的,過去的科舉考試,但凡取得功名就會有相應的特權,比如免除徭役名下土地免稅等等,一開始這些都沒什麽,可往往隨著時間的推移,能夠免除賦稅的人越來越多,而他們名下的土地也是越來越多,導致越往後國家能收的稅越來越少,沒辦法隻能逮著底層農民反複拔毛,最後的拔出了農民造反。


    所以太祖極大壓縮了取得功名之人的特權,尤其是名下土地免稅和免除徭役做了嚴格規定,超出的該交稅交稅,該給我去服徭役就乖乖的去。但是麵子的上特權還是保留了,比如見官不跪、刑不上士大夫等等。畢竟讀書人最是要麵子的,這些還是得留給他們。


    這些措施要是王朝中後期施行,讀書人都能跟你科舉罷考上京城堵門,但在國家初立,太祖威望正盛之時,幹了也就幹了。


    不光這些大的方麵,太祖對具體當官也有規定。


    內閣作為皇帝統治國家最主要的機構,和最重要的意見提供者。過去有著非翰林不入內閣的說法。太祖則規定入內閣者,可以沒經過翰林院,但必須得有地方為官經驗。


    一來是那些進士一當官就在京城,一路幹到內閣,時間一久難免拉幫結派。所以開始就給我到地方上去曆練,別待在京城的衙門裏泡資曆拉關係。


    二來避免了過去那些內閣閣員,沒有實際地方治理經驗,就會之乎者也或者誇誇其談紙上談兵,根本不了解地方上的實際情況,胡亂給出想當然的意見。


    所以目前的四位內閣大臣,有三位都是從地方上一步步幹上來的。別看竇鼎之是外戚,太皇太後的親弟弟,當年還是進士出身,還不是金榜題名完就給踢到窮鄉僻壤當知縣去了,在三個道輾轉了十四年才得以入京為官。


    唯獨張淵一路從禮部小官做起,十五年順風順水幹到禮部尚書,可礙於規定死活進不了內閣。別以為清流就不想“進步”,張淵還不是想去文淵閣待著。沒辦法隻能主動申請去地方為官。可好死不死剛去泉門道做督道,第一年就發生百年一遇的水災,災民百萬死傷無數,作為封疆大吏他自然是難辭其咎,結果被降了兩級。本來是為了進內閣曲線救國,最後張淵生生在地方上幹了十年才再次回到京城,而且還是幹禮部尚書,又過了三年才得以進入內閣。


    但不得不承認,內閣大臣因為都在地方幹過,很多事情上的看法和作法確實更加實際。也很少發生前朝那些地方官員蒙騙朝廷的事了,畢竟大家都在地方上幹過,你那點小九九內閣那些人精能不知道?


    但太祖終歸有失策的地方,他千方百計的設計製度,依舊沒有杜絕拉幫結派,大文曆代朝廷中都有派係的存在。


    不過這能怪太祖麽?隻有有人的地方,哪裏沒有團團夥夥呢?


    如今的朝中,就存在著不少派係。例如以竇鼎之為首的首輔派,也是目前朝中最大的派係,人數眾多還占據要職。這派也被稱作“四句派”,因為竇鼎之一直以來特別喜歡《夢中五千年》裏一位大儒的所說的橫渠四句,而他一開始的誌同道合的同僚也很喜歡橫渠四句,後來外人便稱他們為四句派。


    以張淵為首的清流派,因為張淵很喜歡那句“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也被人成為“不慍派”,甚至很多讀書人都會親切的稱張淵為不慍先生。不慍派是個很奇怪的派別,其中既有官員也有大儒,甚至很多沒有取得功名的讀書人也自稱是不慍派的,所以這派人數最多,但在朝中的力量遠遜於四句派。


    高光義既是清流派的一員,同時還是泉門派之首,顧名思義,這個派係主要成員都是原籍泉門道的官員,不過這幾年很多南方其他各道的官員也加入了泉門派,現在有不少人稱泉門派為南派。


    有南派自然也是北派,而北派之首就是次輔袁複,因為這一派如今支持太後,也逐漸被人稱為太後派。本來是朝中實力一般的派係,因為袁複兩年前被拔擢為次輔,而鄭義和汪琦又成為禮工二部的尚書,北派的實力得以大大增強。


    這些派係有時合作,比如內閣那三位總是聯手對抗西門言君,有時也對壘,比如三年前四句派就和不慍派為了要不要讓英王暫時監國的問題上發生了激烈對抗。


    而這幾天這些派係的首領,也就是內閣的四位大臣之所以給新天子“放假”,完全是因為事情太多顧不上去打擾楚牧了。


    本來光是登基大典和國喪都讓他們焦頭爛額,誰曾想馬彪的事被人刻意捅了出去,無數的奏折被送至內閣。


    竇鼎之坐在文淵閣看著一份又一份的奏折,他當然知道這是太後所為,更知道一場新的鬥爭又要開始了……


    ……


    四維門東南角有一座獨立的小院,院子裏種滿了各種奇異的植物。或許是長年散發出讓人作嘔的味道,四維門很少有人會來這裏。而唯一一個常來此處偷吃的人最近又離開了四維門,導致這裏顯得格外冷清。


    但冷清不代表冷,實際上院子正中間的屋子裏此刻熱氣騰騰,烘烤著赤身裸體的馬彪。


    馬彪自從被人知道了自己的癖好後,好像已經不在乎任何事了,就像此刻,一個老頭在他麵前走來走去,一絲不掛的他卻絲毫不在意。其實也不用在意,反正這個老頭是個瞎子。


    “準備好了麽?”瞎老頭拿著兩把奇怪的小刀問道。


    “別給我治了,反正我是要死的人了!”馬彪冷冷的說道。


    “你可以死,不過得再我把你的毒解了以後再死!”能說這話的自然是四維門的瞽神醫。


    片刻後馬彪的喊聲響徹了四維門。


    “啊!好疼啊!”


    “哎呀!紮錯了!自從眼瞎了老是紮不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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