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陽門外,在無數百姓的注目下,本來應該是一場溫情的君臣和「祖孫樂」的戲碼,起初也確實是這樣。


    看到跪在正陽門外的「外公」,皇帝不顧禮儀的一路小跑而來,雙手攙扶起了「心心念念」的安國公,本該是君臣深情對望,將君仁臣忠祖慈孫敬展示給百姓們看。


    可兩人剛一對望,畫風就變了,當然,雙之一的西門守業,保持住了一貫「影帝級」的水準,抬起頭的一刹那,一滴眼淚就劃下了臉龐,飽含深情的望著日思夜想的皇帝心心念念的外孫,伸出了顫抖的右手似乎是想撫摸一下楚牧的臉,但又恰如其分的在手伸到一半時,忽然停了下來,精彩的演繹出他意識到眼前之人不光是自己「心愛」的外孫還是自己的君主時的克製,和不能僭越禮製的遺憾,緩緩的放下了手,隻是飽含深情的微微一笑,眼睛裏閃爍著慈愛的光芒……


    然而另一位角卻忽然演的跑偏了,就當楚牧也準備硬擠幾滴眼淚出來時,正好看到了西門守業那張往好了說是清瘦不好說就是尖嘴猴腮的臉,一下就懵了,不禁還嘀咕了一句「你怎麽長這樣?」


    西門守業完全沒想到皇帝會是這般反應,一下子自己也跳戲了,冷不丁被這麽一問也懵了,回了一句:「那我該長什麽樣?」


    不光是楚牧就連跟在身旁的小八也懵了,很不禮貌的盯著西門守業看。


    郭放舟看到西門守業大概也驚了,往日裏一貫喜歡裝的風輕雲淡的他,此時雖然看不見臉上什麽表情,但一雙眼睛瞪得鬥大死死的盯著西門守業,眼神裏說不清是驚訝還是恨。


    西門守業也注意到了皇帝身邊這位戴著麵具的四維門的人,兩人對視了一眼,郭放舟趕緊低下了頭,抬起本來攥著拳頭的手撫了撫麵具。


    楚牧這才收起了驚訝之情,微笑著道:「本來是朕要來迎國公,卻讓國公等了朕!」


    「是臣思君之心深切,迫不及待想見陛下!」西門守業假模假式擦了擦已經不存在的眼淚。


    「朕也是久思國公,今日終於得見!」楚牧握著西門守業的手道:「路途迢迢,國公辛苦了!」


    「陛下召見,臣恨不能插翅而來,能一睹聖顏何來辛苦!」


    楚牧也佩服西門守業,這麽惡心的場麵話能說的如此聲情並茂,看自己的眼神甚至還有點含情脈脈,你這演技朕服!


    「罷了,國公辛苦了,隨我回宮再敘!」楚牧拉著西門守業的手轉身,無意間和郭放舟對視了一眼。


    僅僅這一眼,郭放舟便察覺出了不同於以往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感覺很不好!


    不遠處,內閣四位大臣遠遠的看到楚牧拉著西門守業走來。張淵起初是最反對的皇帝屈尊來接西門守業的,現在看見西門守業臉上一點笑容都沒有。….


    西門守業則是一臉笑容,像是看見許久沒見的朋友一般,快步上前拱手道:「靖國公,首輔大人!」


    朝廷的人都知道大文隻有兩個國公,而這兩位還是出了名互相不喜歡,隻是一個人是不喜歡在心裏,而另外一個是無論是心裏還是麵上都不喜歡。


    竇鼎之臉上看不出一絲笑容,拱了拱手算是回應。


    「首輔大人別來無恙!」


    「托安國公的福,老夫這把老骨頭還行!」


    「看見首輔大人如此康健,我就放心了!陛下有您輔佐,大文必將昌盛日久啊!」


    竇鼎之聽著冷冷一笑,回道:「安國公客氣了,大文昌不昌盛還得看你們臨海啊!」


    這話說的可以理解為大文最重要的財源來自臨海道,也可以理解為大文最大的憂患就是臨海西門家。


    西門守業自然是聽出弦外之音,都依舊微笑著沒有一點怒意轉向


    其他幾位閣老打招呼,袁複假裝著和西門守業不熟,高光義是真的不熟不過至少還是微笑著回應。


    但張淵就不一樣了,看見西門守業走過來,手是拱了頭卻扭了過去。


    楚牧見狀就怕張淵一下沒忍住,當眾和西門守業頂起來了,便道:「安國公一路辛苦了,快快隨我入宮一敘!」


    「多謝陛下!請陛下先行,臣隨後……」


    楚牧一把抓住了西門守業的手道:「安國公便隨朕同車而還吧!」


    也不等西門守業回答楚牧就拉著他走向了自己的龍攆,走到一半回頭望著一直沒有跟上來的郭放舟喊道:「你還愣著幹什麽,也要朕拉著你麽!」


    茫然若失的郭放舟看著皇帝那張微笑的臉,猶豫了片刻才跟了上去……


    一路上楚牧並沒有和西門守業聊天,光顧著朝歡呼的人群招手,西門守業老演員了,對此也沒有意見。


    不過這一路他卻坐的很是別扭,身邊兩個穿著四維門製服的奇怪孩子一直在盯著自己。


    尤其是小八,一點也不顧西門守業的感受直勾勾的盯著看,人家都假裝的咳了好幾次了,他不光一點都沒收斂,甚至好像害怕人家會傳染一樣捂著自己口鼻繼續看。


    郭放舟倒是克製一些,隻是偶爾偷瞄兩眼,但隻要和西門守業視線稍有交匯,他就馬上扭頭…………


    進入皇宮後,出乎西門守業意料的,皇帝沒有將他帶去為公殿或許禦書房,而是直接去了修身殿,那可是皇帝的寢宮,除非信任的近臣,皇帝可是很少會在此接見大臣。


    楚牧下車也是拉著西門守業的手,一臉微笑的將其請進了自己的寢宮。


    西門守業這輩子來過很多次皇宮,第一次來見到的還是武宗,可他從來沒有來過修身殿。這也不難理解,畢竟沒有哪一任天子真的信任他。


    看著楚牧那張單純微笑的臉,一瞬間西門守業也疑惑了,這個孩子到底是怎麽想的。….


    之前西門守業遲遲沒有回複要不要入京,多少是有些擔心這個新皇帝會不會劍走偏鋒,在路上搞小動作,可來京路上除了烏薩人的不請自來外,一切風平浪靜。皇帝還下令讓沿途隆重接待西門守業,到了京城人家甚至還親自出城相迎,要說禮遇已經是做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


    這年輕人到底是怎麽想的?是要拉攏安撫西門家?


    不管如何,還是先反客為主,試探一番!


    剛進入修身殿,楚牧才坐下,西門守業便拱手作揖道:「千裏來京路,陛下命人沿途多加照料微臣,及至京城,陛下還親自屈尊出城相迎,臣何德何能,蒙陛下如此禮遇!」


    「於公,國公多年不辭辛苦為朕治理臨海,於私,國公乃太後之父,朕之長輩,禮遇不是應該的麽!」楚牧笑著道。


    西門守業注意到皇帝用了長輩二字,而不是外公,心中忖度一番後,繼續道:「陛下,臣之前上書請求辭去臨海道督道,陛下留中不下,沒有明示。在此臣再請辭去督道,望陛下憫臣老邁恩準之!」


    楚牧笑著看著西門守業,半天沒有回答。心想老家夥可以啊,一上來就反客為主將我一軍,比我表態。


    看著皇帝許久沒有回話,西門守業在此說道:「請陛下恩準臣辭去督道之職!」


    「嗬嗬,國公勿急,坐下慢慢說!來人,上茶!」楚牧看西門守業沒動,又笑著道:「國公請先坐麽,還是要朕扶您去坐?」


    西門守業這才鞠了一躬坐到了一旁,一時間修身殿安靜至極,隻聽見茶蓋與茶杯輕微的碰撞聲。


    「國公可知我曾經做過一個夢?」楚牧突然問道。


    「陛下是說您做過太祖曾經那個五千年的大夢?」


    「是啊!人言一朝天子一朝臣,做過那個夢我才明白,要想天下長安不能如此!國公自然是對《夢中五千年》很熟悉了,大概也知道太祖並沒有將五千年全數寫完,後麵還有兩個朝代明和清。國公可願聽我說個小故事!」


    「臣不勝榮幸!」


    楚牧笑了笑,抿了口茶道:「那個夢的最後,也就是清朝我的印象很是深刻,因為那裏有一位五千年在位時間最長的皇帝——乾隆,怎麽形容呢,誒,對了,他跟武宗很像,國公能明白麽!」


    西門守業點了點頭,心想你不是就是說那位也好大喜功麽!


    「那乾隆皇帝號稱十全老人,一生十大武功,國之疆域在他手中達到了頂峰,國公應該知道,打仗麽其實就是打銀子打糧草,乾隆很幸運有一位很有能力的大臣輔佐之,正是因為有他,乾隆才能幹出這麽多功業。可誰曾想,乾隆一駕崩繼任的嘉慶皇帝就覺得那位大臣不是自己的人,有擔心其位高權重便羅織罪名將其誅殺,從此清朝也就江河日下了!令人唏噓啊!」楚牧還假模假式的歎了口氣。….


    楚牧並不認為乾隆有多偉大,也不認為清朝江河日下跟那位大臣死了有一毛錢關係,但現在說給西門守業聽隻能說成這樣。


    「哎,國公啊!你說這不可惜麽?那位大臣明明沒有異心,無非不是新皇帝的心腹,就被無情殺之,指使國之能臣,多麽可惜!」楚牧幽幽的道。


    西門守業自是聽明白了皇帝的意思,拱手附和著。


    「太祖當年著《夢中五千年》便是希望後人能以五千年興衰事為殷鑒,我做了那夢,經常回想其中得失,你說我豈能做出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蠢事!國公雖與我未曾謀麵,但國公久治臨海,政績斐然,我豈能輕易允你致仕!」楚牧凝望了西門守業,道:「國公放心,朕不會幹出嘉慶誅殺能臣的蠢事來!」


    西門守業久久看著楚牧,問道:「請問陛下那位能臣叫什麽?」


    「和珅!」楚牧笑道:「國公,在我眼中,你是一個能與和珅比肩的人啊!」


    西門守業聽皇帝這麽說,心裏自然也是舒服的。楚牧心裏也舒服,因為他確實覺得西門守業跟和珅一樣,不是好人!


    不過西門守業並沒有馬上表態,而是說:「多謝陛下厚愛,請許臣下去好好想想!」


    楚牧點了點頭,道:「其實國公上書後,我想了很久!那時也有其他大臣,包括一些臨海的官員上書,舉薦你的兩位弟弟繼任,我就更猶豫了!」


    西門守業聽聞眉頭不禁皺了起來。


    楚牧見狀微微一笑,又道:「我就直說了,朝廷和西門一族一直有默契,西門一族的族長繼安國公並兼任臨海督道,所以你辭任既是國事也是西門的家事,朕不想壞了多年的默契,故而留中不下!當然了,若是國公您辭任,是西門家已經達成一致,選出了下任族長,你就明說,朕會依照慣例任命新的督道!是選出新族長了麽?」


    皇帝這麽一問,西門守業反倒慌了一下,起身拱手道:「回陛下,未有此事!」


    「那便好,那便好啊!」楚牧抿了一口茶,試探性的問道:「國公是怎麽想的,願意同我說說麽?」


    「不知陛下說的何事?」


    「你看好哪位兄弟?」


    西門守業望著楚牧半天沒有說話,也沒想好應當怎麽說。正好這時有位小太監快步入殿道:「陛下,首輔有急件送來!」


    西門守業趁機起身,拱手道:「既然陛下有事,臣就先告退了!」


    楚牧點了點頭,道:「太後也想國公了,您去坤德宮坐坐吧!晚上陪朕用膳!」


    看到西門守業轉身離去,小太監才將文書叫到楚牧手中,楚牧卻沒有馬


    上打開看,而是擺了擺手,道:「行了,人走了,你們倆就別站著了,坐吧!」


    一直站在一旁的小八和郭放舟趕緊拱手感謝,走向了椅子,在郭放舟從楚牧身邊走過時,楚牧托著下巴,笑了起來問道:「怎麽樣,看到親爹什麽感覺?」


    郭放舟愣住了,抬頭看著楚牧,緊張的半天沒有說出話來。


    「我……陛下誤會了,安……國公怎麽會是我的父……父親!」郭放舟罕見的磕巴了。


    都沒等楚牧質疑,小八不知從哪兒拿了一塊銅鏡過來,一把扯下了郭放舟的麵具,說道:「你自己也不照照鏡子,還說他不是你爹!」


    病病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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