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落城向南七裏,有一個小山穀,名叫奪命山穀。


    不知道這個小山穀,為什麽起了這麽個讓人聽起來極為別扭的名字,以前不知道奪了誰的命,以後也不知道還會奪誰的命。


    山穀很小,從南往北,長不足一裏,兩側凸起成坡,高不足十丈,坡勢平緩,稱不上山。


    山坡上稀稀落落地長著幾棵不知名字的樹,東倒西歪,極不規整。地麵上的草,也是稀稀落落,沒有枯死,好像也活不了長久。幾株花開著,有色無香。


    這其實不是一個太適合伏擊的地方。


    至少不具備險要的地形和隱蔽的條件。


    酉時已過,北風率領數千傷殘將士到達山穀穀口。


    北風的心裏很急,為一城百姓,為五千將士,也為他的兒子。


    區區五千將士,加上一道並不算高也不算堅固的城牆,想要抵擋白金部落的四萬虎狼之師,無疑於癡人說夢。


    他很想在城破之前,趕到墨落。


    但是事與願違。


    被血劍列陣一場屠殺,幸存的將士絕大部分都是身負重傷,需要互相扶持才能行走,如此一支疲憊傷殘之師,實在無法進行急行軍。


    雖然北風和木一、柏約等諸將均是不停地催促,將士們也是拚盡了全力,但行軍的速度,依然極為緩慢。


    北風不敢獨自離隊前去,就算心急如焚,北風的頭腦始終保持清醒。


    狼牙,一位與他齊名的傳奇將軍,絕不會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血劍列陣上,他一定會留有後手。


    而他的後手就是,在他回城的必經之路上設伏,以逸待勞,阻止大軍前進。


    這個設伏的地方,很可能就是奪命山穀。


    山穀就在前方,太陽就要落下,晚霞在西天燃燒。由於煙雲籠罩,燃燒的晚霞,看上去有些半死不活。


    煙雲籠罩下的山穀,陰暗迷蒙。


    北風揮手命令大軍停止前進。大軍後方的傷兵,零零散散,綿延數裏。


    那些連行走都變得極為困難的傷兵,已經不具備戰鬥能力,若是硬要參加戰鬥,也隻有被屠殺的份兒。


    北風不想讓他們毫無意義地赴死。


    “木一將軍,前方山穀,一定有敵軍伏兵,你已身受重傷,戰力銳減,不必參加戰鬥,可留下收攏傷兵,待我清理了山穀中的伏兵,你再隨隊前進。”


    “大將軍,末將請求作戰。”木一大聲說道。以一己之力,導致大軍慘敗,木一想立功贖罪的心情,極為迫切。


    北風沒有時間跟他多費口舌,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說:“你想戰場抗命嗎?”


    “大將軍…”


    北風不容他多說,揮手製止,說:“執行命令。”


    “末將遵命。”木一萬般無奈,隻得接令,極不情願地留下來收攏傷兵。


    北風和柏約則帶著尚能戰鬥的七千將士,前往山穀。


    這注定是一場慘烈而且悲壯的戰役。


    白金軍隊負責山穀伏擊的將軍,名叫滄元,在軍隊中的地位僅次於狼牙,修習力字訣,渡境三年。


    作為領兵將軍,滄元還很年輕,隻有三十多歲。


    滄元跟隨狼牙征戰已有十餘年,對狼牙忠心耿耿,力字訣,也是從狼牙那裏習得。


    狼牙的兒子不爭氣,失望之餘,便悉心培養身為孤兒的滄元,希望能為白金部落造就一個棟梁之材。


    滄元知道,小小山穀的伏兵之舉,隱瞞不了北風。所以當北風領兵到達穀口的時候,滄元命令士兵們全部出現在了山穀的兩側。一萬士兵,也可稱得上是滿山遍野。


    滄元得到的命令是,阻止北風,使其不能在墨落城破之前,到達墨落城下。


    原本,滄元的想法是拖住北風。


    但當看到北風的軍隊僅剩數千殘兵之時,滄元的心思就變了,從拖住改成了消滅。


    他要消滅北風的軍隊,為攻破墨落城立下首功。若是能殺了一個傳奇,他將會在一戰之後,成為另一個傳奇。


    年輕的滄元還不太明白,殺死一個傳奇將領,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果北風這麽容易就被殺死,他絕無可能成為五大部落人人皆知的傳奇將領。幾十年來,很多人都想殺了他,但是那些人在沒殺死北風之前,就已經死了。


    這個時候,滄元還不知道,墨落城其實已經破了,隻是攻破墨落城的三萬將士,卻一個都未能活著出來。


    如果能夠早一些知道,滄元的心思或許又會改變。


    可惜他一直不知道。


    北風並不認識滄元,不過認識與不認識,在這個時候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阻止他前進的人,無論是誰,都得死。


    而且得死得很快,因為他沒有時間,可以在這裏浪費。


    北風朝著將士們大聲說道:“將士們,墨落城就在前麵,正被三萬大軍圍攻,我們早到一刻,墨落城就少一分破城的危險,我等雖是疲憊之師,卻是青木部落的勇武之士,絕無偷生怕死之理,你們可否願意隨我一戰,消滅前方的敵兵,拯救墨落城於水火?”


    “願意。”七千虎賁將士高聲回答,聲震山穀。


    “衝。”北風一揮手中寶劍,一人一馬一劍,如風般衝向伏兵。


    有箭襲來,劃破風聲,攝人心魄。


    七千將士均已抱定必死之心,迎著箭雨,舍命衝鋒。


    北風從戰馬之上飛起,人在半空,手中的北風神劍舞出銀色光芒,在他的前方形成一個巨大的光圈,射來的箭支遇到銀色光圈,被強大的劍氣紛紛擊落。


    落地之時,北風距離弓箭手們不足十米。


    弓箭手是遠距離作戰的兵團,近距離作戰能力,遠不如步兵。


    北風如狼入羊群,人劍合一,如秋風掃落葉般,速度之快,攻擊之淩厲,甚是駭人。


    弓箭手們成片倒下,第二拔箭矢,來不及搭弓,更來不及發射。


    青木部落的七千大軍已經衝上山坡,與白金部落的伏兵激戰在一起。小小的奪命山穀,到處都是捉對廝殺的士兵,不停地有士兵倒下。


    鮮血很快染紅了稀落的草,空氣中充斥著血腥的味道。


    兩方都心係著一座城,墨落城。


    阻止了弓箭手的射擊,北風一個掠起,直奔站在山坡最高處的滄元。


    殺了滄元,伏兵就會失去主心骨。北風要盡快解決這裏的戰鬥。


    人未到,劍先到。


    以氣馭劍,劍隨氣舞。以詭異的姿態飛向滄元。


    滄元雖然征戰多年,參加的戰鬥卻都是集團式的搏擊與衝殺,與一個成名多年的劍字訣高手對戰,還是第一次。


    他注定要為這個第一次,付出慘重的教訓。


    一個剛剛進入渡境的力字訣高手,與一個已經進入玄境十數年的劍字訣高手對訣,戰力之懸殊,實在是太過巨大。


    滄元的身邊有四名護衛,以誓死如歸之態衝向北風飛來的劍。


    四名護衛的身手看起來都不錯,刀也快,氣也強,但是在飛舞的奪命之劍麵前,卻變成了一隻隻羸弱的螞蟻。他們的敵人,則是一隻雄鷹。


    一隻雄鷹想撕碎一隻螞蟻,實在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四名護衛在拚命,四把勢大力沉的長刀合力迎擊北風神劍。


    北風神劍不停地變換著姿勢,像水中的泥鰍,在刀陣的防守縫隙中穿梭飛行,尋找著他們的破綻。


    一名護衛被劃開了喉嚨。倒地之時,鮮血自喉間噴湧而出,像是在夕陽下,綻放了一朵濃烈的花。


    滄元加入了戰鬥,比起四名護衛,滄元的戰力強大了許多,但這並不能改變戰局。


    又有一名護衛倒下。


    北風神劍,速度太快,氣勢太強,姿態也實在太過詭異,防不住,也逼不退。


    一擊殺死兩名護衛,不過隻是眨眼間的事。


    北風人已到,劍握在了北風的手中。劍在手中,比劍在空中,威力更加巨大。


    身影如鬼魅,又有兩名護衛倒下。


    山坡的最高處,隻剩下了滄元,還有北風。


    四名護衛以不同的姿勢倒在了山坡之上,倒在了滄元麵前。


    北風停下,看著滄元,“滄元,我知道你是狼牙苦心培養的將軍,帶著你的軍隊離開,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


    滄元自知今日必死,不管他的軍隊能否戰勝,但在直麵北風的情況下,他絕無幸存的可能。


    滄元冷冷一笑,說:“北風大將軍,你覺得我會帶著軍隊離開嗎?或者說,如果我是你的將軍,你會同意我帶著軍隊逃離戰場嗎?”


    北風聽滄元如此說,知道其已抱定必死之心,一聲長歎,說:“作為將軍,你盡忠職守,北風佩服,隻是可惜了。”


    說不多話,劍已動。


    就像狼牙一樣,滄元也用刀。


    但滄元的刀,與狼牙的刀,不一樣。


    北風的劍,也許很難攻破狼牙的刀,但北風的劍,卻可以輕而易舉地攻破滄元的刀。


    滄元的刀斷了,被北風神劍一擊而斷。斷在鋒利的神劍之下,斷在北風強大的劍氣之中。


    但是,滄元也並不是那麽容易就可以死,作為一名馳騁戰場多年的將軍,一名被狼牙苦心培養了十幾年的孤兒,他的求生欲望,他的求生能力,較之常人,都要強大的多。


    就算麵對一隻凶惡的狼,他也要誓死作戰,哪怕最終死於狼口,他也要想辦法撕下狼身上的一撮毛。


    集團廝殺,人死的很快,在極短的時間裏,山坡上就橫陣了數千具屍體,身穿青色戰衣的士兵,比身穿白色戰衣的士兵,看上要多一些。這就是說,青木軍隊的死亡數,要高於白金軍隊。


    畢竟,青木軍隊是一支疲憊傷殘之師。無論士兵的士氣多麽高漲,其戰力畢竟還是受到了損害。況且很多士兵,還沒有完全從血劍列陣的恐懼中走出來。


    照這樣下去,青木軍隊不但無法趕到墨落城,甚至還會全軍覆滅在這個小小的奪命山穀。


    北風心中著急,劍氣更盛,殺氣更濃。


    滄元已無力應對。


    死,很快就會到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玄天聯盟之問鼎西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笑一世浮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笑一世浮沉並收藏玄天聯盟之問鼎西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