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漓山那住所還在修建中,劉清實在不願意再住梨茶鎮了,便留在扶舟縣祖宅,打算先住幾天。


    顏如玉在東邊兒打了個痛快架,拿上了一封劉清的親筆信,已經往天下渡去了。


    這家夥,來時是禦劍過海,去時依舊。


    至於幾家人所談那生意,其實極其簡單,無非就是各自拿出擅長的,各自拿走所需的。


    但劉清注意到了,龍丘一家,是有意將神鹿洲打造為無國之洲,讓一座神鹿洲,成為那天下貿易集轉之地。


    韓濟源無聲無息的出現在院子裏,蹲下攥起個雪球兒,笑問道:“我幹嘛放跑那兩個?你又不是不曉得,後患無窮呐!敬辭前輩載的,也才是八九十,排第八都是登樓巔峰,半隻腳踏入合道的存在了,那前三還不要嚇死人?”


    劉清轉頭看去,越看越覺得,這位勝神洲魁首,是有病。


    好些事情可不是知道越多越好,如同那幾家會談,他韓濟源非要插進來,沒人阻攔,可想要離開,就不那麽容易了。


    實在是沒忍住,劉清開口問道:“是不是真有病?”


    韓濟源咧嘴一笑,“報恩嘛!收留了我的朝雲妹妹,當的起我韓濟源的朋友。”


    冷不丁又提了一嘴,“那羅仉,可不是什麽好貨色,以後當心點兒。”


    劉清並未理會,隻是說道:“青唐城外那亞歸小洞天,你真能搞定?”


    當日韓濟源插進來,當即說道,自家手上有一座類似於洞天福地的秘地,裏頭兒都是妖類,柞牛居多。


    柞牛本就生長在高寒之處,如今甚是少見,故而毛皮極為值錢。具體有多值錢,那些商人間是這麽說的,“柞牛毛皮,價值是按毛皮能放多少枚貝化來衡量的。”


    一隻尋常大小的柞牛,剝皮鋪在地上,在怎麽樣,也能密密麻麻放下近三千枚貝化的,接近一枚貝化了。


    更別說那些開靈智化人形,境界要高一些的。死後現了原形,至少也有兩三丈大小。


    極其值錢。


    韓濟源笑道:“那是我家養來吃肉的,剝皮有什麽大不了的?”


    如此言語,劉清便也不好再說什麽了。


    藥泉宗那邊兒,會提供丹藥,隻在日後幾艘來往渡船上出售。包括紫珠那青棠酒,也隻能在渡船上與天下渡出售。碰巧素芩山那邊兒,合歡大木極多,由素芩山提供原料,紫珠給配方,百花仙山出人,龍丘家出船,如此銷售。


    萬鞘宗那邊兒,則是會為每艘渡船提供劍侍護衛,所以分成會少一些。


    素芩山,是青鸞洲最善養妖的山門之一,會由素芩山出三頭古獸,用以拉扯渡船增速。


    而天下渡,沒啥特產,就是妖丹多得沒地方去。會有其中之一艘艘渡船,從神鹿洲直去天下渡,以所載丹藥貨物,以物易物,換取妖丹妖魄,與神鹿洲出售換錢,再采購再置換,如此,其實也能賺取極多差價。


    現在設想,其實就是以神鹿洲為中心,先開通直往四大部洲的新航線,接著便是通往各洲。


    隻不過如此看來,反倒是清漓山出力最少。


    可不會有人覺得虧,因為數千年來,天下渡戰場所得來的戰利品,是從不賣給外界的。


    也隻有如今的劉清,以伏龍身份,讓春官一脈,開此先河。


    如此生意,穩賺不賠。更何況,這個年紀輕輕就是武道神橋的家夥,幾乎已經板上釘釘是那封神之人了。


    韓濟源遞去一壺酒給劉清,輕聲道:“這是我那邊兒產的,按那邊兒方言,是叫羌。不過著實不好聽,所以我給改了名字,叫羌苛酒。”


    劉清接過酒壺,抿了一口,撇嘴道:“這是水啊?”


    可酒味兒回流,劉清立馬黑下臉,默默收起酒壺,隨口道:“這酒,我喝不慣。”


    白衣年輕人笑道:“怎麽走?”


    劉清笑了笑,說道:“大概是先去一趟越國,然後去古蜀國尋老孟,最後去一趟百越,然後繞開那天塹雪山,去貴霜。”


    韓濟源眨眼道:“好像……那位柴兄弟喜歡冰妹妹的。”


    劉清就納悶了,忍不住問道:“怎麽就是冰妹妹了?”


    韓濟源撓了撓頭,笑道:“一是人家是冰屬性修士,二是……你不覺得她一天冷冰冰的,好生無趣麽?”


    倒也是,若不是冷冰冰的,柴黃估計也不會喜歡了。


    各自抿了一口酒,韓濟源看著劉清,欲言又止。


    劉清笑道:“後邊兒來的那位神靈,應該後世天庭封的神靈,至於是哪司神靈,我就不清楚了。隻不過,我所學拳法,身上佩劍,都是他給我的。拳劍都是我師門之物,卻是後來那人給我的。算得上我的引師吧。”


    誰知韓濟源搖了搖頭,訕笑道:“我是想問你,那讀書人,咋個怎麽猛?”


    不多時,雪落的越大,已經後半夜了,卻有一陣蹄聲傳來。


    有個小姑娘騎著白鹿,臉皺的跟包子似的,衝進院子,翻身下鹿,沉聲道:“你是不是又要走了?”


    劉清張了張嘴,溪盉哇一聲就哭出來了。


    “能不能帶著我?我怕你這一走,回來後我就是大姑娘了。”


    劉清緩緩走去,按住溪盉腦袋。


    “在我心裏,溪盉一隻是個可可愛愛的小丫頭啊!”


    ……


    一艘飛舟懸停在同穀郡西,攏共就三人,擔任保鏢的杏兒,還有一個輩分高惹不起的,一個輩分低,也惹不起的。


    藤霜輕聲道:“照夫人給的輿圖,小竹山就在這條河不遠處吧?”


    杏兒搖了搖頭,歎氣道:“過了萬多年了,當年一戰,山河破碎,首當其衝的就是聖女的家鄉了。即便沒有當年之戰,萬年光陰,山川有易也是常事,實在是不好尋。”


    當年有個遍生小竹,修了青石路的小山村,尋常至極,誰也想不到,那小小山村,居然是三界掌律山。


    三人緩緩下落在那條如今叫做野馬溪的河邊,藤霜蹲下鞠起一捧水,沒來由開口道:“就是這兒了。”


    轉頭看向背後茂密山林,這個瘦篙洲的姑娘,忍不住緩步上前,走入林中,緩緩跪下。


    木槿滿麵疑惑,以心聲問道:“杏兒姨,藤霜姐姐這是怎麽啦?”


    杏兒輕聲道:“回家罷了。”


    事實上,藤霜也不曉得為什麽會如此,隻是覺得,一到這林中,就傷心欲絕,好像這偌大山林,每一棵樹,都曾是一位親人。


    可這方圓幾十裏,壓根兒就毫無人煙。


    藤霜站了起來,猛地轉身,指著河對麵一座不高的山峰,輕聲道:


    “就在山後。”


    ……


    木秋山上,有個女子歪著頭,坐在山巔那處小亭,雙腿懸在亭外,晃動不停。


    漓瀟有些埋怨,自言自語道:“劉清你好大的膽子,我都回鄉這麽久了,連一封信也舍不得給我寫?下次見麵,你休想不挨打!”


    其實山外山中,都在下雨。


    木秋山時節,是依照同穀時令的,四季分明。此刻山中下雪,估計勝神洲中部,也是萬裏皚皚吧?


    其實漓瀟回鄉不久,趕在臘月才返回木秋山的。


    途中去了一趟神樹山,與張早早求了一截兒贍部枝兒,打算給清漓山做一艘由贍部樹所做的渡船。


    按張早早說,這女兒沒嫁出去呢,就已經是潑出去的水了?


    所謂易截兒,可不是拚接造船,而是整個鑿出來,做個渾然一體的船。


    畢竟一棵贍部洲,遠在百裏之外都能瞧見,趕得上好幾座大山那麽大了,一截兒樹枝,也得百丈開外。


    如今船就在山下大澤修著,是一位前不久來到木秋山的中年人親自動手,好像是爹爹好不容易才尋回來的。


    這次回家,山上熱鬧了起來,不再是自個兒一家三口了。


    離秋水瞬身而來,坐在漓瀟身旁,嘖嘖道:“我早晚要把那臭小子腿打斷,看把我家閨女密的!主要是,瞧著也不是多好看啊,還不如你爹呢。”


    漓瀟撇嘴道:“相看萬年,兩不厭?我們也可以做到的。”


    這是漓瀟回鄉之後,頭一次明目張膽的說出這件事。


    離秋水倒是沒有多驚訝,隻是輕聲道:“曉得了?”


    漓瀟點了點頭,“見過了大師姐,二師兄也找了我一次,還在酆都羅山見著了蕭叔叔。”


    兩個生的一樣漂亮的的女子,就這麽坐在小亭中,看雪花滑落。


    過了許久,離秋水才笑著說:“著急喊你回來,其實就是想跟你多待些日子。生下你,可不容易呢。”


    說著轉頭看向別處,輕聲道:“那個老不死的,偷聽什麽呢?”


    張木流訕笑著走出來,笑著說道:“遊方客棧去了?”


    頓了頓,張木流說道:“那柄木劍,我原本想著是給小韓乘的,結果……現在送給劉清那小子吧。”


    一家三口坐在小亭中,當爹娘的一人一嘴,給閨女講著從前故事。


    漓瀟耳中的驚心動魄也好,轟轟烈烈也罷,好像在這對夫婦嘴裏,輕描淡寫,若非給閨女講些從前,都有些不值一提了。


    那時的張木流,喜歡一身白衣。離秋水則是時常一身紅裝。


    那時有個地方,叫歸來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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