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水書院那邊兒,顏夫子於一處山巔看那河水入海,本就一潮雙色,又有斜陽遠,美哉。


    季農瞬身而來,站立顏夫子身後,恭恭敬敬作揖,然後輕聲道:“先生,亭聲師弟被那綠衣湖與趙橋打成了重傷,我覺得我們不能就這麽算了。”


    微風拂過,老夫子的白發被吹得往後倒去。


    “那你想如何?”


    季農沉聲道:“起碼我要走一趟長安,給亭聲撐腰吧?”


    頓了頓,季農訕笑道:“我是覺得,咱們得提前給亭聲出氣,要不然等蘇先生回來,他不得把秦國鬧翻?劉清受了傷什麽的,他能忍住,畢竟劉清是個修道之人。可杜亭聲到現在也還是個凡夫俗子,蘇先生不把那趙氏鬧翻才怪。”


    東海曾經有座方丈仙山,如今尋不到蹤跡罷了。脾氣不好的讀書人,也不知抽哪門子筋,跑去海外,尋那方丈仙山去了。


    得虧蘇濡不在,要是蘇濡在這方天下,趙氏沒有好果子吃。


    顏夫子麵無表情,輕聲問道:“季農,若是市井人家,有人無緣無故欺負了某人族弟,你覺得那個某人會如何?隻是去講道理?”


    季農搖搖頭,“那要看兩人關係如何了,但凡關係不差,也絕不會隻是講道理。”


    顏夫子轉過頭,居然滿麵疑惑。


    “那為什麽成了讀書人,當了二把手,師弟受此欺辱,卻隻是去講道理?”


    顏夫子語重心長道:“季農,有些事情,你做不到言語戳心,那起碼要讓旁人肉疼吧?有些事可以學一學蘇濡的。”


    季農點點頭,作揖道:“是學生想岔了,這就啟程去長安。”


    這次去,自然要學那位蘇先生,讀書人,能動手絕不吵吵。


    顏夫子微微一笑,輕聲道:“帶上你那弟子,事了之後去一趟清漓山。”


    季農點點頭,作揖離去。


    一處小山包,每日早晨都有浪浪讀書聲,隻不過黃昏時分,人就不多了。


    有個沒朋友的少女,手捧著一本剛剛從藏書樓借來的雜書,習慣性的走去那塊兒大石頭旁,背靠石頭坐下。


    猛地想起什麽,轉身剝開石頭底部的雜草,瞧見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這才咧嘴一笑,自言自語道:“風吹日曬,你不還在?”


    說完後便左右看了一眼,發現沒人,於是又悄咪咪自言自語:“好詩,好詩!”


    一位身穿儒衫的中年人不知何時出現,看著作怪的少女,瞪眼不停。


    白語趕忙起身,滿臉通紅,嗔怪道:“先生怎麽還學會趴牆角了。”


    季農眼睛直直看向白語手中的書,無奈道:“讀書也要分個主次,聖賢書都倒背如流了?”


    白語把手中的話本藏到身後,氣呼呼道:“先生,人家都疼弟子,就你凶弟子!”


    季農有些無奈,搖頭道:“收拾一下,帶你去一趟長安。”


    白語搖頭似撥浪鼓,“我才不去呢,哪次跟著先生出去不是累死累活的?”


    季農點了點頭,輕聲道:“不去就算了,我還想著到時帶你去你劉師叔的清漓山逛逛呢。”


    結果少女嗖一聲就站起來了,認真道:“啥時候走?我家當都在身上呢。”


    堂堂觀水書院二把手,居然有自家養的白菜,被豬拱了的感覺。


    ……


    長安城外,一艘飛舟緩緩降落,飛舟上走下來數人。


    喬恒領頭兒,其後是柴黃與迦米爾,還有朝雲與湊熱鬧的韓濟源。


    薑夫子等在城門口許久了,還拉上了與喬恒關係不錯的工部尚書。


    那位薑夫子麵色複雜,按理說他應該勸喬恒折返,可實在是開不了口。他的確對劉清意見很大,可那也是對事不對人。而杜亭聲,遭受了無妄之災,還不許人家來討個公道?


    喬恒抱拳道:“薑夫子要攔我?”


    薑夫子長歎一聲,側過身子,然後輕聲道:“別太過火。”


    工部尚書其實就不想趟這渾水,這會兒於情於理都應該阻攔喬恒一行人,可實在是拉不下臉皮,於是無奈道:“老喬……算了,隨你去,大不了我這官兒不做了。”


    喬恒笑了笑,輕聲道:“放心,手裏有分寸的。”


    待一行人走後,薑夫子轉頭問道:“不去早朝了?”


    那位尚書大人撇嘴道:“告病了,早朝個屁,搞的裏外不是人的。”


    今日早朝,注定不平靜啊!


    幾人到了皇城門口,那位高公公已經在等著了。


    “幾位,陛下會給杜首座一個公道,你們還是請回吧,事情鬧大了不好。”


    神橋武夫,算上這位高公公,此地便有三人。


    喬恒笑了笑,淡然道:“合道傀儡、天門武夫、數位登樓。我清漓山此行,境界最高也才神遊罷了,又能如何?公道不公道,我們說了算,不是你們說了算。”


    高公公皺眉道:“喬先生,真要鬧大?”


    喬恒隨口道:“讓我退走,容易,把趙橋頭顱遞來。若是你們不砍,那我就自己砍。”


    高公公沉聲道:“非要如此咄咄逼人?”


    喬恒搖了搖頭,“先是那趙橋欺負溪盉跟槐冬,後是打傷杜亭聲。我家山主上次就留他一命,這次,抱歉,留不住了。”


    太子趙琰行親自走出皇城,神色複雜,沉聲開口道:“幾位,真就不能好好談談?虎毒不食子,叫我父皇如何下的去手?”


    一旁的柴黃嗤笑不停,“沒想到這趙氏父子,倒是兄弟齊心啊!”


    韓濟源接住話茬兒,笑著說道:“矮子裏頭拔將軍,也就咱太子殿下湊活能看過去了。”


    趙琰行沉聲道:“非要如此?事情都已經發生了,我們補救不行嗎?”


    喬恒冷笑一聲:“我們在意的是補救,在意的是你們父子,真就不曉得趙橋要害杜亭聲,不阻攔就算了,提前知會一聲都不行?”


    說話間猛地一跺腳,半座皇城都微微顫抖。


    “一個時辰,我要看到趙橋人頭。若不然我便自個兒去砍,大不了我們拚了老本,把一座清漓山搬去別洲便是。”


    趙琰行冷哼一聲,扭頭返回大殿。


    趙煬見趙琰行回來,沉聲道:“如何?”


    太子殿下隻好如實答複:“非要三弟人頭。”


    氣的這位皇帝勃然大怒,“豎子狂妄!他劉清是秦人,他們腳下是秦土!”


    趙煬臉都氣紅了,扭頭兒看向那位門下省那位曹侍中,沉聲問道:“曹晉,你怎麽說。”


    那位曹侍中低頭向前一步,拱手道:“臣隻知道,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何況隻是皇子。”


    趙煬冷哼一聲,沉聲道:“他們愛等就等著,還能推平我長安城怎的?退朝!”


    起身就往外走,剛走到無人處,便溢出一口鮮血,明顯是受了重傷。


    一道灰色身影憑空出現,詢問道:“怎麽回事?”


    趙煬苦笑不停,“幾尊傀儡對於我來說,就跟劍修的本命劍似的,傀儡重傷,我便重傷。傀儡可以修複,我魂魄受損卻修複不了了。觀水書院那邊兒,看來是不打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灰衣老者沉聲道:“你隻差一步便要登樓,何苦呢?”


    趙煬無奈道:“兒子再不爭氣,那也是我兒子啊!”


    宮門口,喬恒不打算再等了。


    “韓魁首,煩勞出一劍。”


    韓濟源咧嘴一笑,“得嘞。”


    瞬間出劍,正對皇城上空,劍氣不知幾千裏,卻是將那天幕雲海一分為二。


    高公公眯眼道:“你們想好了!”


    喬恒理都不理這高公公,猛地拔地而起,高公公欲要阻攔,結果被一拳砸在肩頭,結結實實摔在地上。


    瞧著垂垂老矣的喬恒,一身拳意流轉如瀑,象風一拳,有如真龍吐息,正朝大殿席卷而去。


    迦米爾瞬身上前,也是竭力出拳,韓濟源又出一劍,柴黃兩袖符籙似瀑布飛出,就連朝雲都拔出佩劍,飛身上前。


    結果就是一道巨大法相,逼退幾人,隻沉聲說了句:“退去。”


    一道駭人氣息由打東海拔起,直愣愣衝著長安來。那尊千丈法相扭頭往東看去,隻眨眼時間,一位儒衫中年人,與個白衣少女齊身到此,懸浮半空中。


    法相當中,灰衣老者嗤笑道:“季農先生就是這樣與人講道理?”


    季農搖搖頭,微微抬腳,第一腳落下,那老者法相崩裂,第二腳,法相已然消散,第三腳落下之時灰衣老者已經連同數十處宮殿,平躺地上。


    季農淡然道:“我是這麽講道理的。”


    韓濟源嘴角抽搐不停,扭頭問道:“這就是劉清尚未學拳之前,一拳打飛的副山長?逗我呢?他嫌命長啊?”


    這他娘的,人家好歹是登樓巔峰,三腳而已,就給你踩趴下了?


    ……


    懷休縣的止水武館,有個青年人,山河境武夫。境界不高,倒是一手小隸寫的極其不錯。


    車轍在自個兒屋內,煮著茶水,寫著小隸,偶爾翻書,倒是清靜自在。


    幾聲敲門聲音,打斷了這份清靜。


    有個少年人聲音響起:“師兄,我能進去嗎?”


    車轍無奈,走過去打開房門,打趣道:“又去喝酒了?你別是喜歡上那位魚姑娘了吧?”


    韋漾隻是埋著頭,低聲道:“能不能別讓師父傷心?”


    (今天公司團建,完事兒八九月份就比較閑了,應該可以保證兩個月的萬字更新。接下來幾天就查之前的錯字了,月底會改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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