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劉清以證天道。”


    這話是陳藥公對十幾年前從十幾年前從小濁天走出去的幾個人說的話。


    就如同吃一口劉清肉便可長生不老。


    按那老梆子說,若是能斬殺劉清,便可得一縷天運,自此扶搖直上,登頂十二樓。


    第十二境的渡劫境界,共計是有九重劫難,每一階都如同天塹。而那老梆子說,龍丘桃溪他們六個人,誰殺了劉清都可以直上渡劫巔峰境界。


    當年劉清聽到這話,都想自個兒殺了自個兒了。


    一整江風吹來,劉清笑了笑,拉著漓瀟走出小院兒,然後輕聲道:“當年我瞧見了那個以腦袋當鼓錘的家夥之後,誤入陳藥公的小舟,等酒醒之時,已經身在卸春江上,在宋遇秋的船裏。”


    漓瀟點點頭,笑道:“你都說了八百遍了。”


    老遠瞧著宋紅兒練拳,漓瀟開口道:“真要收這孩子為徒?對了,方才我瞧了,的確隻是重名,與長生前輩沒有半點兒關係。”


    天下之重名者多如牛毛,不說旁的,光是劉清二字就不曉得有多少人在用。不過身旁的漓瀟,可能是天下獨一份兒,因為天底下就沒個真真切切姓漓的。


    劉清心說,以後要是生個女兒,就姓漓,姓劉不好起名字。若是生個兒子,還是得姓劉。


    想著想著就傻笑起來。


    漓瀟扭過頭,冷笑道:“老色胚,笑什麽呢?”


    劉清一臉無辜,揚著下巴指向宋紅兒,笑著說道:“就是覺得孩子練拳資質不錯。”


    漓瀟扭過頭,輕聲道:“拳法之外你擅長的就是劍術以及符籙煉丹,可這孩子是煉槍的。”


    劉清故作神秘,單手負後,咧嘴笑道:“這你就不曉得了吧?我師傅練劍之前,就是靠著一柄漆黑長槍行走天下的。”


    漓瀟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我都不曉得我爹擅長槍法。”


    某人撇嘴道:“你不曉得的多著呢。”


    說話間,一杆長槍憑空出現,被劉清握在手中。


    圓月高掛,漆黑長槍愣是折射出一縷光華。


    隻見那白衣劍客解下背後長劍,拋給正好返回的青衣小姑娘,然後單手斜握漆黑長槍,槍尖斜指著地麵,於地上劃出火光,大步衝向卸春江。


    正在練拳的宋紅兒沒忍住扭頭兒看去,隻見那一襲白衣,明明是劍客,卻偏偏抓著長槍,劈、掃、刺、挑,長槍在其手中,卻是拳意劍意俱在。


    謝落落與姬秊一齊走出,宋遇秋與趙思思則是站在門口,看著自家兒子一臉向往。


    趙思思笑問道:“當年你見劉先生練拳,是不是與紅兒差不多神色?”


    宋遇秋咧嘴一笑,輕聲道:“說實話,我沒指望劉先生能教我練拳的。”


    隻是,好像自個兒某些舉動,讓劉先生滿意了而已。


    謝落落咋舌道:“老大什麽事好還會槍法了?”


    劍客是江湖人,捉對廝殺,罕有敵手。


    而用槍的,多半是萬人敵,以劍客廝殺或許會差一點,可是,若是一人對戰數倍於自個兒的低階修士,那是半點兒不怵。


    天塹再如何難以逾越,劉清也知道,螞蟻隻要足夠多,也能生撕活剝了巨象。


    龍丘桃溪笑了笑,替謝落落解答,“你是沒去過天下渡,但你與柴黃一樣,都是鬥寒洲人,你就不知道有個漳曲園的小姑娘,隨身攜帶的天下渡銘牌,是刻著鬥寒仙劍洲嗎?那是上任春官親自篆刻。”


    謝落落點點頭,輕聲道:“魚嬌嬌是麽?我跟那小丫頭有過一麵之緣,能拿回仙劍二字,讓天下人刮目相看,我服她。”


    漓瀟接著說道:“劉清在天下渡時,曾答應某個自願赴死之人,傳其槍法留存人間。魚嬌嬌用的槍法,便是那位老前輩的,隻不過劉清交給魚嬌嬌長槍以及槍訣之前,自個兒已經略微改動了一番。反正依我看,若是以甲乙丙丁來論品秩,那槍訣最早至多能評個乙等偏上。可被劉清改過之後,至少也是甲等偏下了。”


    一旁的溪盉小聲說道:“師傅會用槍,我是真不曉得,可是師娘明明曉得,卻還要裝作不曉得。”


    漓瀟扭頭兒掐住溪盉臉蛋兒,笑道:“因為啊,你師傅有些不高興,我就想法子讓他高興了。”


    知道溪盉要刨根問底,還不等少女開口,漓瀟便率先說道:“不知道!”


    幾人猛地盡數看向遠處,卸春江麵,一襲白衣單手握著長槍,猛地戳向水中,然後飛身過去,以身子壓著長槍在半空中旋轉,而一條卸春江,也好似繩子一般被這一槍挑起,掀起十餘丈的水浪,中間高兩側底,宛如一座拱橋。


    緊接著,那道白衣邁開步子順著那“拱橋”向上狂奔,拉出無數虛影,隻眨眼間便在那“拱橋”上方。


    眾人隻見那白衣男子一槍劈向水浪,霎時間,水浪被打散化作大片水珠,輕輕落會卸春江。


    劉清瞬身到了宋紅兒身旁,看著那個都快要流口水的少年人說道:“想學?我教你啊!”


    少年人愣了大半天,急的院子門口的宋遇秋直拍大腿。


    “這死孩子,跪下了叫師傅啊!”


    宋紅兒如夢初醒,趕忙跪下,磕頭道:“宋紅兒見過師傅。”


    劉清一個躲閃,沒受磕頭禮,而是笑嗬嗬說道:“想做我徒弟?沒那麽容易,瞧見那邊兒那個背著木劍的漂亮姑娘沒有?那是我目前為止唯一一個弟子,你問問她,拜我為師有多難?”


    溪盉急忙開口道:“師傅師傅,還要稻鳶呢!她這個師妹我可認了。”


    劉清便有些無奈,收徒弟還要問大徒弟?不收?死丫頭都敢學著別人代師收徒了。


    想到這裏,劉清一陣心驚,心說這丫頭得管管了,現在就敢代師收徒,以後不是要代師傅看女婿了?


    宋紅兒扭頭看向溪盉,溪盉煞有其事道:“可難可難了,小兄弟,你要想做我師傅的二弟子,不容易啊!”


    溪盉不禁想起自個兒到底是怎麽成了師傅的徒弟的?


    想來想去,溪盉直想撓頭。


    太小了,忘了!


    宋紅兒抬起頭,看著劉清,認真道:“我知道我爹一生都想拜您為師,現在我爹老了,我便拜您,有什麽不容易的,您說就行了,再苦再累,您這個師傅,我拜定了。”


    劉清笑了笑,將手中漆黑長槍一抖,長槍頓時縮小,如同一個特大號兒的毛筆,三尺餘長。


    劉清將長槍拋給宋紅兒,後者趕忙伸手去接,結果卻是被這黑色長槍砸了個踉蹌。


    少年人一臉不敢置信,沉聲道:“怎麽這麽重?”


    劉清淡然道:“都是三境武夫了,拿不動個不到五千斤的東西?這玩意兒我三歲就當擀麵杖玩兒了。你要是能背著這玩意兒與我走到孤水京城,我便考慮考慮,要不要收你為徒。”


    宋紅兒聞言,咬著牙抬起黑色“長槍”,對著劉清說道:“放心,不會讓師傅失望的。”


    劉清微微一笑,取出一根魚竿兒,就坐在卸春江旁,釣起了魚。


    溪盉笑嗬嗬走過來,拍了拍宋紅兒肩頭,另一隻手豎起拳頭在身前,輕聲道:“見習師弟,努力!”


    漓瀟與龍丘桃溪回了院子,劉清與謝落落,還有姬秊、宋遇秋,自然還有跟屁蟲溪盉,幾人坐在卸春江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謝落落忽然開口道:“老大,你是不是與老家夥有仇?或者說嫂子家人,與他有仇。”


    謝落落口中的老家夥,自然就是成精了的海歸山。


    那會兒人太多了,聽到溪盉說出那些話,他沒敢發問。


    劉清搖了搖頭,輕聲道:“與他關係不大,他是後來才成精的。萬年前的海歸山,有十三座城池,共主是一位叫做大先生的上古神獸,九尾天狐。海歸山就是天狐道場。當年傷了我師傅的,是那位大先生。”


    劉清轉頭看向姬秊,笑道:“你怕是認識吧?”


    姬秊點點頭,苦笑道:“算是同鄉,不過她喜歡上了人王,偷偷離開了我們的家鄉,我則是被迫離開。她年齡也比我大得多。”


    溪盉湊過去劉清身旁,笑著說道:“我當時說,謝謝她沒傷我師傅。她好像在心裏答了一句不客氣,應該的。”


    唯有宋遇秋,那是半點兒話都搭不上。


    好家夥,萬年前,九尾天狐?劉先生這些年到底都幹什麽了?


    劉清轉頭,笑著問道:“遇秋,你想出去嗎?”


    宋遇秋撥浪鼓似的搖頭,“不去了不去了,家鄉在這兒,出去作甚?”


    劉清笑了笑,輕聲道:“是啊,出去作甚?”


    抬頭看了看月亮,“月是故鄉明。”


    其實,謝落落方才傳音說道:“老大,海歸山中,的確有一處地方,有個九尾雕塑。”


    劉清則是傳音答複:“鬥寒洲裏,你與漳曲園還有藥泉穀,要多親近親近。倒真不是我有什麽私心,而是我看遍鬥寒一洲,唯有你們三家算是有血性。日後我肯定要去海歸山,在那雕塑前看看去。”


    無他,因為我劉清,背著青白。


    ……


    清明這天,天上地下俱震蕩,人間尚有古神在?


    即便隻是半神,也足夠駭人了。


    大夜遊神喬坤,與大日遊神溫諱,兩人照理說是永世相隔的存在,畢竟白日就是白日,黑夜就是黑夜。


    今個兒,兩人破天荒聚在了一塊兒。


    長安城的枯陀寺,有個長大的和尚,換上了一身布衣,背著包袱皮準備離去。


    路過一處亭子,亭中有個黑衣中年人疑惑問道:“小師傅真要還俗?”


    一身灰色布衣,背著包袱皮兒的光頭,咧嘴一笑,輕聲道:“都不知俗是何物,所以算不得還俗,就是去尋俗的。”


    喬坤笑道:“於我看來,此是至高佛理。”


    年輕光頭笑道:“活人而已,二位聊著,晚輩去人間一遭。”


    說完便扭頭兒走了。


    溫諱端起茶杯,笑著說道:“還有個去人間一遭。”


    喬坤笑著取出一枚上刻夜遊的玉牌,溫諱則是拿出日遊玉牌。


    喬坤歎氣道:“那小子這下兒出名兒了,估計日後再想以本來麵目走江湖,不容易了。”


    溫諱則是淡然說道:“對我們來說,不過就是個身份而已,其實對大多數人都一樣。是人是神,與他們何幹?”


    喬坤又歎了一口氣,輕聲道:“其實啊,怎麽說,都沒事兒,緊要的是,有些個吃飽了沒事兒幹的,就卻點兒幺蛾子,就是要這點兒噱頭來做點兒什麽。人間客,他們可以捏著鼻子坐下來違心誇讚。可天上人,他們知道後不曉得得有多高興,起而圍攻,恐怕是大多數人的選擇。”


    溫諱笑道:“其實無事,現如今,誰敢幹嘛?就是不曉得秦國皇室,作何選擇。”


    其實趙琰行已經做出來了選擇。


    今個兒是先皇走後的第一個清明,喪期未過,可趙琰行隻能在牌位前叩首,因為沒空。


    晌午吃飯時,趙琰行扭頭兒問道:“高公公,我三弟應該快到清漓山了吧?”


    高公公笑道:“陛下,李瓶兒帶著王爺呢,哪兒走的了這麽久?估計早到了。”


    高公公欲言又止,趙琰行笑著說道:“有話直說就好。”


    高公公訕笑一聲,輕聲道:“陛下,隻是我覺得,劉先生是個灑脫人,對於您的封賞,他……會要嗎?”


    趙琰行笑道:“他要不要是他的事情,我趙琰行是要告訴天下人,劉清是秦人,我大秦,與劉清共進退。”


    ……


    天下渡那邊兒,春夏秋冬四脈,聚在一塊兒議事。


    所說之事,就是如今天下已經傳開的,清漓山山主劉清,乃是古神之後,人族大敵。


    連一向不喜歡劉清的偲邑都說道:“我瞧不上他劉清的,是他不配伏龍之位,與他是什麽人無關。我隻曉得,十幾歲就到天下渡下戰場殺妖,勸了幾個想要倒戈的家夥懸崖勒馬的人,是個真正的天下之人。”


    衛燭則是淡然一句:“神神鬼鬼,關我屁事,隻求咱們的伏龍大人回來之後,官威小一點兒便是。”


    謝九更是嗤笑道:“還有人叫我神工呢,那我怎麽辦?”


    顏如玉笑了笑,抱拳道:“顏敬辭在此,代伏龍大人謝過諸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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