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酒樓外的空地上,陳卓和薛浩然麵對麵地站著,紋絲不動。齊霄開口說:“早聞薛大俠劍術高強,拳法也是厲害。我的這位兄弟雖不是用劍的高手,但拳頭上的功夫卻很不錯。今日我們就來比比拳法,三拳之內,若我的兄弟輸了,鏢旗我們自然會原封不動地還給你;若是贏了,你得送給我一顆楊茂財手裏的洗髓丹。薛大俠,你覺得行不行?”


    “比拳法,可以。”薛浩然說,“你們若是輸了,不但要還給我鏢旗,人也得跟我走。”


    “好,那就這麽定了。”齊霄說完,朝陳卓打了眼色。陳卓看著薛浩然,嘴上露出一抹冷笑:“薛大俠,得罪了!”話音未落,他便一拳朝薛浩然的麵門打去。


    陳卓的輕功很快,出拳的力道把握的也相當好。能比他的拳頭硬的人在這武林中並不算多。


    但薛浩然恰好是這些人當中的一個。


    薛浩然的“百步神拳”和他的“清風一劍”一樣出名。這套拳法又快又猛,拳拳都是實招。陳卓正好也一樣。


    兩個不講招式變化的人交起手來,簡直不像武林高手在對決,更像市井裏的混混在互毆。


    齊霄就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就像當年殷默看著自己一樣。


    “砰!”


    一聲巨響,驚動了往來的行人。


    剛才打的難分勝負的兩個人,一個重重地撞在牆上,另一個則淩空翻身,輕飄飄地落了下來。


    誰也想不到,撞在牆上的居然是薛浩然。


    薛浩然喘著粗氣,忽然大笑:“真是痛快!我已經三十年沒有這麽痛快地和別人打過架了!”


    陳卓瞪了他半天,這才開口說:“老東西,你他媽下手也夠狠的!”


    薛浩然看向陳卓:“怎麽,你服輸了?”


    “服輸?爺爺我怎麽可能會服……”話還沒說完,陳卓忽然一口血咳了出來。


    齊霄見狀,趕忙扶住陳卓。


    “不礙事,一點小傷而已。”


    “你都傷成這樣了,還要逞強?”


    薛浩然歎了口氣,說:“小子,我挺佩服你的。挨了我的百步神拳,斷了兩根肋骨,還不肯服輸,這樣的人我薛某還是頭一回見到。”


    陳卓咬緊了牙,忍著痛說:“我打不過你,用不著佩服我。”


    齊霄瞪著薛浩然,冷冷地說:“薛大俠,我們這回確實輸了。你想要鏢旗,我現在就可以給你。”


    “鏢旗我就不要了。”薛浩然又歎了口氣,“那裏麵的東西想必你們也知道了,你的這位兄弟受了傷,總要花些銀子。我可以給你們請一個好的郎中,但你們必須跟我走。”


    “走就走。”陳卓握緊了拳頭,“老東西,你給我聽好了。我陳卓今天雖然敗在你的手上,但我總有一天要把你打的滿地找牙。”薛浩然聽後,回道:“你的話我記下了。”


    (二)


    薛浩然帶著齊霄和陳卓來到自己入住的客棧。那裏正好有一個郎中。


    郎中姓唐,叫唐素問。


    “唐先生,莊主回來了,還帶了兩個人。”一個年輕的鏢師走到唐素問麵前,火急火燎地說,“他們當中有人受傷了,看樣子挺嚴重。”


    “哦,快帶我過去。”唐素問放下手中的活,跟著鏢師走了過去。


    剛見了麵,薛浩然就對齊霄介紹起來:“齊鏢頭,這位就是我請來的郎中,唐先生。”


    齊霄向唐素問行了禮,說:“先生醫術高明,我這位兄弟就拜托你了。”


    “齊鏢頭客氣了。”唐素問回禮道:“醫者仁心,凡是傷者,我都會竭力救治。”


    安頓好後,薛浩然把齊霄約了出來。“齊霄,你果然是他的種。”


    齊霄笑著說:“薛大俠,你知道我的父親?”


    薛浩然點了點頭。“你父親跟我是過命的交情。”


    “我隻知道父親和殷大俠是好兄弟,沒想到父親的好兄弟還不止一個。”


    “殷大俠?”薛浩然皺了皺眉頭,“你說的這個人是不是無名神劍殷默?”


    “沒錯。”齊霄說,“要不是他,我連自己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我不關心你的過去。”薛浩然淡淡地說,“是殷默讓你來找我的吧?”


    “不是的,我來找你,是自願的。”齊霄說,“我想知道當年關於我父親的那些事情。”


    “你想知道,我可以慢慢告訴你。”薛浩然說,“在那之前,你需要幫我一個忙。”


    “薛兄但說無妨。”


    “幫我對付一個人。”


    “誰?”


    “‘活閻羅’項難敵。”


    “項難敵?”齊霄聽後,忽然怔住了。“我雖然很想幫你,可我總得知道他是個什麽人。”


    “他是江湖上臭名昭彰的惡人。”薛浩然一提到這個人,臉色就很難看,“我的祥兒去蜀中提親,就因為他從中攪和,回來後整個人都變了。”


    “變了?”齊霄愣了半晌,這才接著說:“薛兄,令郎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對於這件事,我實在難以啟齒。”薛浩然咬緊了牙,一拳打在旁邊的石柱上。


    “既然薛兄不想說,那我不再追問便是。”齊霄輕歎道,“薛兄的家事,我一個外人確實沒必要知道。”


    齊霄本來就是好奇,沒想到薛浩然自己還是說了出來。


    “半年前,四川唐門的老門主唐四海邀請江湖各派的年輕弟子來到唐家堡,想從他們當中挑選一個中意的女婿,把自己的千金許配給他。我和唐四海是拜過把子的兄弟,祥兒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便讓他帶上我湛盧山莊的鎮派之寶‘白虹劍’前去蜀中提親。祥兒脫穎而出,本該是兩家歡喜的事情。誰曾想新婚之夜,那唐家千金忽然就像變了個人一樣,把我的祥兒嚇的魂都沒了,醒來後不但武功盡失,而且人也變老了不少。我知道這事後十分惱火,要不是看在那女娃娃誠懇認錯的份上,我巴不得一劍破了他唐家的門楣。”


    “薛兄,那令郎……”齊霄話說一半,薛浩然便問:“你莫不是想說,我的祥兒可還有救?”齊霄點了點頭。


    “我不知道。”薛浩然黯然道,“這件事發生後,我請來了唐先生為祥兒醫治。唐先生給祥兒看了病之後說,這種怪病是服用了‘陰陽斷魂散’後中毒的症狀。‘陰陽斷魂散’無色無味,奇毒無比,若是男子服下後與女子發生肌膚之親,隻要半個時辰,毒性就會發作,身上的真氣會被源源不斷地抽走,直到精盡人亡。那女娃娃想必也是發現了異樣,雖說發現的晚了,但還算保住了祥兒的一條命。隻不過這‘陰陽斷魂散’是天底下最難解的毒藥,連唐先生自己都束手無策,我又能有什麽辦法。”


    “我並非束手無策。”唐素問飄然而至,說:“這‘陰陽斷魂散’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叫‘情人毒’。既是情人之間的中的毒,自然也要靠情人自己來解。”


    “情人自己給自己解毒?”齊霄苦笑道,“唐先生,你是醫者,說出這樣的話未免太荒唐了。”


    “我是醫者,也是唐門的人,更是琳兒的師父。”唐素問一字一句地說,“琳兒與薛大俠的兒子情投意合,發生這樣的事情,我這個當師父的也很難過。但要解‘陰陽斷魂散’隻有這一種辦法。”他接著說:“將洗髓丹搗碎後與九轉還魂草的精華相融,放入煉藥爐中進行煉化,待其成糊狀後,每日子時和午時服下,再將女子的真氣灌輸體內,不出三日,此毒必解。”


    “看來要給薛公子解毒,也不算很難。”齊霄笑著說,“洗髓丹在薛兄的手裏,煉藥爐在先生的手裏,唐姑娘和薛公子又是結發夫妻,灌輸真氣這種小事她應該也能做到。現在就差這個九轉還魂草了。”


    “話雖如此,但要找到這東西可就是件天大的難事了。”唐素問說,“這九轉還魂草百年才長出一株,生長的地方又是個極其凶險之地。世人隻知有此地卻從未有人真正踏足過。所以,我除了替薛兄說一聲愛莫能助,已經沒有別的話可以說了。”


    “唐先生,那個地方是在哪裏?如果可以,我願意試試。”


    唐素問說:“那個地方在吐蕃境內,名叫那棱格勒穀,漢文名叫太陽溝。齊鏢頭若能在此地找到九轉還魂草,待薛公子痊愈,唐某一定攜愛徒登門拜謝。”


    齊霄點了點頭。薛浩然說:“齊鏢頭,你肯幫我,薛某感激不盡。隻是你這兄弟太過頑劣,弄壞了我的鏢車,還打傷了我的人,若是就這樣去見貨主,隻怕我臉上無光。”


    “薛兄,區區小事,何足掛齒。”齊霄微笑道,“劫鏢的事,是我安排的。作為賠償,我願和我兄弟當作隨行鏢客,不收你們一分銀子,待交完差事後,我們的賬就兩清了。”


    (三)


    齊霄回到客棧,陳卓見了他,開口便說:“大哥,方才你跟著薛浩然出去,都說了些什麽?”


    “也沒說什麽,就是隨便聊聊。”齊霄淡淡地說,“老陳,傷好點了嗎?”


    “好多了。”陳卓笑了笑,說:“唐先生的醫術真是高明,敷了石膏,不疼了。”


    “那就好。”齊霄說,“今天我們就在這裏過夜。明日一早,我們就和薛大俠一起去交差。”


    “交差?”陳卓愣了一下,說:“大哥,我沒聽錯吧?薛浩然的那堆寶貝可是被我們搶來的,現在我們認輸了,他不要東西也就罷了,居然還要我們跟他一塊去交差?這不是存心要讓我們兄弟在姓張的那小子麵前出醜嗎?”


    “老陳,有些事情我們還是要忍一忍的,”齊霄歎息道,“畢竟我們有求於人家。”


    “大哥,你能忍,我可不能忍。”陳卓說,“我陳卓就是有天大的難事,也不會去求這種人幫忙。”


    “你就不能看在哥哥我的麵子上答應這件事嗎?”齊霄看著陳卓,麵帶微笑。


    陳卓看了齊霄一眼,冷冷地說:“大哥,你有求於他,不如你自己去。我在他們眼裏,就是個可有可無的人。”


    “隨便你吧。”齊霄說,“明天交完差,我們就不回江東了。”


    “不回去?”陳卓聽後,瞪大了眼睛,“我們還要去哪?”


    “去湛盧山莊。”齊霄說,“我發現了一個比藍硝還要值錢的寶貝。”


    “大哥,快跟我說說,什麽寶貝讓你這麽興奮?”


    “你想知道?”


    “當然想了。”


    齊霄故意咳嗽一聲,說:“湛盧山莊的少莊主薛祥。”


    “薛什麽?”


    “薛祥。”


    陳卓忽然大笑:“我說大哥,你這是要笑死我嗎?薛浩然家那個蠢小子的腦袋,能比一百萬兩銀子值錢?”


    “別這麽說人家。”薛祥故意板起臉來,“你又沒有見過薛家少爺的真正實力,怎知他的身價不比這個數多?”


    陳卓收起笑容,說:“大哥,你怕不是沒聽過酒肆茶樓裏的人是怎麽議論薛家少爺的吧。他們說,這薛家少爺看起來聰明英俊,其實就是個好色之徒。他在醉仙樓喝酒,見一群流氓欺負一個貌美的女子,什麽話也不說就把那流氓打了一頓,完事之後卻不回去,而是跟那美人睡了一夜再走。英雄救美倒也沒什麽,可這成了親以後,他每天醒來,第一件事不是整理妝容,居然是看著自己娘子的畫像傻笑。大哥,就這麽一個蠢小子,在你眼裏怎麽就成了寶貝?”


    “陳卓,外麵那些流言蜚語你也肯信,枉我把你當做知心的好兄弟。”齊霄板著臉說,“薛家少爺遭遇如此變故,身為江湖上的朋友,我們應該替他感到惋惜,而不是在這裏說三道四。”


    “大哥,你就不怕那蠢小子哪天恢複了神誌,忽然來找你的麻煩?”


    “你要是因為這個擔心我,現在就可以退出。”齊霄目光堅定地說,“在他沒有改變想法之前,我會一直把他當做朋友。”


    “看來我是沒有存在的必要了。”陳卓輕歎一聲,說:“大哥,我想一個人回江東。”


    “你回去吧。”齊霄說,“後麵會發生什麽,都和你沒有關係。”


    次日一早,陳卓真的走了。齊霄並沒有責怪他的意思,而是跟著薛浩然他們來到約定好交貨的地點,楊茂財的拍賣場“聚寶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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