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突然一白,悶雷在寺廟的上空炸開,震耳的巨響過後,四周隻留雨聲。


    寮房內一片寂靜,看模樣似乎還需要很長時間。


    宗言摸了摸肚子,方才經過廝殺,現在竟有些餓了。


    他從身後將包袱解下來,正要打開取幹糧,可掃了眼身側一直翹著腳朝寮房看的小和尚,又將動作停了。


    不管怎麽說,人家長輩正在裏麵療傷,若在這裏大咧咧吃東西,有些冒犯了。


    他咽了咽口水,將包袱拎在手上,也朝房門的方向望去。


    雖然此時他已經看不到裏麵的情景,可單憑之前見到的,也足夠他羨慕。


    自己何時能夠達到內力外放給人療傷的境界呢?


    等待是無聊的,不知不覺,宗言便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旁邊虎頭虎腦的小和尚,看眉間的火焰圖案,這就是自己的委托人了,也不知他的心願到底是什麽,竟然要自己來到他兒童時代。


    難道與這次的襲擊有關嗎?按照情況推測,小和尚肯定是沒死的,要不然也不會有自己的到來,那麽是老和尚死了?還是中年和尚死了?


    這一路看來,這座菩提寺規模不大,看樣子也隻有這三個和尚。那麽,外麵死的黑衣人到底為什麽圍攻此地呢?


    尋仇還是有其他因由,會不會與委托任務有關?


    自己的到來,改變了三個和尚的命運嗎?這是不是也意味著,委托任務已經完成?


    觀小和尚的反應,這裏之前似乎真有一個法號悟空的和尚,而老和尚以悟空稱呼他,真是老糊塗認錯了人還是另有目的呢?


    當然,目前老和尚生死未卜,這一切尚不得而知,唯有等待了。


    雨愈下愈大,走廊兩側似乎被掛上了層簾子,密密麻麻的雨滴落下,很快將地麵淹沒了,老舊的廊頂也不堪重負,已有水流漏下來。


    直到有冰冷的水滴到頭上,宗言才反應過來,連忙拉著小和尚走到幹燥些的地方。


    也就在這時,一個人出了房門,看身形,應該是中年僧人。


    小和尚連忙擺脫宗言的牽扯,兩步跑了上去:“大師兄,師父還好嗎?”他焦急地問。


    中年和尚卻是不答,反而將目光投在宗言的身上,雙手合十,先行一禮,客氣道:“阿彌陀佛,師父請悟空師弟入內敘話。”


    宗言聞言,眉頭不由一挑,如果真將他當作那個悟空,師父召見,師兄傳話,可沒這般客氣的道理,還刻意用上個“請”字。


    不過他正滿肚子疑問,看情形老和尚的情況似乎不妙,便沒做計較,繞過二人,直接進了房間。


    而他剛邁進去,身後的房門便被關上了,隨後一陣兒童的哭聲越來越遠,漸漸融入在雨聲中。


    看來老和尚早有吩咐,這是有什麽隱秘的事要同他講了。


    房間狹小,桌上油燈已被點燃,光線微弱,卻正能叫他看清。


    老和尚此時正斜靠在床上,雖然麵色蒼白,看上去倒也算精神。


    “你來了……”


    -------------


    第二天,伴隨著莊嚴的鍾聲,宗言在簡陋的木板床上醒來,最先感受到的便是春天雨後的清冷。


    昨晚那場大雨,將天地的一切都衝刷幹淨。


    他走出房間,伸展雙臂,用力地呼吸一口,清新的空氣進入肺部,轉了一圈,似乎將昨晚的煩悶也一並帶走了。


    但他起得還是較晚,那邊弘濟老和尚的兩個徒弟已經做完早課,給老和尚熬製湯藥了。


    得知菩提寺不吃早餐,宗言又回到房裏偷偷吃掉了兩張大餅。


    囑咐小和尚悟念留下來陪師父,宗言便與法號悟恒的中年和尚一起,收拾起寺院內外黑衣人的屍體。


    也不知是心理素質良好,還是因為昨晚的大雨將血跡都洗掉了,第二次麵對同類的屍體,盡管胃裏依舊翻湧,卻沒有上一次那般劇烈了。


    悟恒拉來一輛木板車,兩人將屍體扔到車上,等裝滿,便合力拉著進了山,找個僻靜的地方,一個一個地擺放在一起。


    這等惡客,自沒有厚葬之說,能入土為安都算不錯了。


    兩人跑了好幾趟才將屍體運完,然後悟恒便舉起鋤頭開始刨坑。


    說來驚人,他們從寺院的內外足足找出了四十三具黑衣人的屍體,除了其中六具是宗言殺的,其餘據說都是老和尚弘濟的手筆。


    這些屍體,有的胸口塌陷,有的脖頸斷裂,更誇張的是,有幾具屍體的腦袋直接被砸進了胸腔裏。


    真是厲害!宗言忍不住讚歎。


    等悟恒將大坑挖好了,宗言卻沒有第一時間將屍體扔進坑裏,而是蹲下來,開始忍著惡心摸屍,一旦找到值錢的物件便丟在旁邊。


    對於他這種褻瀆死者的舉動,一旁的悟恒先是皺眉欲言又止,可過了片刻,也學著他的樣子翻找起來,動作竟然也不見得多慢。


    宗言朝他瞥了眼,因為距離很近,他能清楚看到對方麵上別扭至極的表情,暗笑一聲,並無言語。


    可能是因為要出來殺人,這些黑衣人其實並沒有攜帶多少值錢的東西,兩人翻找了半天,也隻摸出了幾錠散碎銀子,數十枚銅板。其餘什麽想象中的武功秘籍,金牌玉佩之類的毛都沒有。那些武器算比較值錢的了,可惜大多破損了,能用的也沒幾個。


    等兩人合力將坑填上,悟恒不顧肮髒盤坐在泥地裏,開始誦念超度的經文。


    宗言站在後麵,又掃了眼腳邊那堆摸屍所得,看來自己這位名義上的大師兄,並非如弘濟老和尚說的古板不知變通,以後的日子看來不會如之前擔心的那樣難過。


    是的,他昨晚答應老和尚,會留在菩提寺充作二弟子,可惜法號被定下,他已不能更改。


    若說天下間,姓名相同的千千萬,可悟空這名字的含義,對宗言來說實則有著特殊的意思,如今要頂著這個法號度過一段時間,想想還真挺別扭的。


    這時,耳聽著晦澀難懂的誦經聲,他不由想起昨晚與老和尚談判的場景。


    “不知小師父在哪座寺院修行?”老和尚緩緩開口,先是詢問宗言的來曆。


    宗言苦笑著摸了摸自己的頭頂,往常手感不錯的短發,在這時竟感覺紮手了。被店裏的俗人誤會也就算了,怎麽麵前這個老和尚也認為自己是僧人?難道咱天生就有高僧氣質?


    過了半晌,他才無力地回道:“老和尚錯了,我叫宗言,可不是佛門僧人。”


    “哦?”老和尚意外看他,尤其是盯著他的短發看了好長時間,才收回目光,雙手艱難地合攏在一起,歎道:“沒想到老衲竟然看走了眼,實在罪過。”


    通過第一句話,宗言便知道對方胡亂指認他是有其他目的,隻是眼下老和尚都說自己要死了,他也不好計較,再說也沒什麽損失,道了聲無妨,然後說:“既然誤會解除,我是否要出去,將您的徒弟叫進來?”


    “不……”誰知老和尚一擺手:“老衲正有要事與施主商量。”頓了頓,他重新打量了宗言,麵上竟露出一絲笑容出來:“施主先前對陣那些匪人,出招幹淨利落,不知出身何門何派?”


    宗言輕咳了聲:“我無門無派,江湖散人一個。”說這話,他其實有些虧心,還江湖散人?要不是有護身木偶,剛剛感受到真氣的他恐怕誰也打不過。


    聽他這麽說,老和尚臉上的笑容竟然更盛了:“若施主不嫌棄,入我佛門如何,老衲雖然命不久矣,卻足夠將畢生所學傾囊相授。嗯……”他沉吟一番,又搖頭道:“施主實力已不下於老衲,想來是看不上的。今日那些匪人襲擊本寺,所為的正是本寺所傳承的一門神功絕學。隻要你完成老衲所托,老衲的大弟子悟恒必將之贈送給施主。”


    “什麽托付?”宗言蹙眉。


    “保護本寺的兩名弟子,直到小弟子長大成人,如何?”


    宗言聞言,冷笑著搖頭拒絕了:“我有道家傳承,貴寺的神功還是教給弟子吧,我沒興趣。”他並不是不動心,而是討厭被要挾,更何況,他可不想當什麽和尚。之前裝高僧那些日子,可是令他印象深刻,沒有肉的日子,有什麽樂趣可言?


    “是老衲想差了,施主身有功德之氣,怎會是重利之人?”老和尚深深望他,過了良久後才又說:“那施主入我菩提寺,無論神功傳承,老衲絕不相瞞,如何?”


    宗言仍是搖頭:“抱歉,我不想出家。”


    “出家在家,有何分別?老衲並不強求。”老和尚微微一笑,過了一會兒,又歎氣說:“老衲自知時日無多,不得不為兩個弟子考慮,大弟子悟恒天分有限,為人又木訥古板,我怕他維持不住本寺傳承。小弟子悟念倒是天資過人,心性也是好的,但年紀太過幼小,老衲一走,也不知會被悟恒那呆子教導成什麽樣子?”


    說到這裏,他竟然抬手抹了一把老淚,哀聲道:“今日一見施主,老衲便覺得投緣,不自覺想起了當年雲遊時收下的弟子,那也是個好孩子,可惜不敵天數,隻九歲便夭折了。若活下來,想來也如施主這般年紀了。”


    宗言一臉懵逼,這是換了種套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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